《鬼市龙女》卿伈

8、第 8 章

　　“寻花问柳”的后院内有一处很小的院子。

　　院子里树影扶疏，诡异的是，从未有鸟儿在这院子里出现过，即便有个别的鸟儿不小心靠近这里，最后也扑腾着翅膀，远远地避了开去。

　　解玲珑正独自坐在院子内，右手的手指间，一根银针寒芒闪烁。

　　顾凌云倏地自屋檐上纵身跃下，走至她的身后。

　　“何事？”收起银针，她淡淡询问。

　　身后一阵沉默，解玲珑眉心轻拢，像是笼上了一层薄雾，虽然她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跟随她多年的顾凌云就算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也能感受到她周围忽然滞闷的气息。

　　沉默了半晌，他方恭敬地道：“收到消息，那柳三少……正是独孤长风。”

　　话落，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知道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情绪定然会被控制得很好，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这般平静，平静得像是毫不在意，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她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笼罩在她周身的气息渐渐地恢复如初，他微提的心也慢慢地回落到了原地。

　　“凌云，查一下，他……是否还在涳城。”

　　顾凌云正打算隐去，空幽般的声音随之响起，一种类似于望而却步的情绪，似有若无。

　　“是！”他又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顾凌云隐去后，这个小院子又重归宁静。

　　解玲珑再次把玩起银针，指尖微顿，一直闭着的眼睑轻轻一颤，道：“别躲了。”

　　院外的树杆后，有人发出清朗一笑，恍若夜雾中亮起的月光，为这清幽的小院也添上了几许的生气。

　　“你这本事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清雅似玉的声音转瞬移至门庭外，紧接着，一道温雅的身影缓步而来，淡色的锦袍随风轻摆，清华飘逸中又散发着一丝放荡不羁的味道。

　　来人正是“药到病除”的药主，君无书。

　　解玲珑并未回头，一直保持着原有的坐姿。

　　“师兄说笑了。”她轻扬手，指尖的银针飞射而出，在她身右侧约三丈距离远的树杆上，银针整根没入，另有一只被银针穿透的蜜蜂掉落在地面上，“这个世间，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成果。”

　　“……”君无书特意跑去看了眼那只可怜的蜜蜂，再次感叹道，“练得不错。”

　　身无内力还能有此力道，他不佩服都不行。

　　“师兄怎么过来了？”她站起身，转身面向他，雪色的长睫在她异常白皙的脸上印出两排阴影。

　　君无书忽然笑了，清隽绝伦的面容上，凤眸潋滟。他单手负于身后，一派悠然的模样，语气中却有些嗔怪：“你这丫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那药主之位对于师兄来说，本就可有可无。”拂了拂衣袖，她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如今有人替你分担了一半，师兄不躲在暗处偷笑就已足够厚道。”

　　他本就无意这药主之位，若不是因为她……

　　当年玲珑岛的岛主夫人生下了一对双生子，解玲珑自满月之后便被其父亲送入逍遥门。

　　在解玲珑五岁那年，她因贪玩独自跑下了奇绝峰，后被一毒蛇所咬，命在旦夕之时，是君无书的师父救了下她，自此之后，她又为自己寻到了一位师父。

　　许是解玲珑的话正中了君无书的要害，一阵难以抑制的清雅笑声从他的喉间逸出。

　　过了良久，他方止住笑。

　　“此事还得多谢你。”走近解玲珑的身前，他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对了，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让他主动放弃与你争夺花主之位？”

　　泛着水色的嘴唇微微一勾，她不露痕迹地向后退了些许，“那阴如歌在雪夷宫内金屋藏娇，而那人……出自深山夕照家！”

　　“什么？”君无书抬高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张俊脸变幻莫测，很久之后，他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不会是那位云生公子吧？”

　　解玲珑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

　　还真的是他？这么说来，那阴如歌不就是……

　　君无书一脸惊骇地收回手，莫名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断，断袖？

　　那夕照云生长得面如冠玉，浑身上下尽是谦谦君子的温润气质，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君无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倏然，他脸色一僵，双手握上她的肩头，似笑非笑地道：“师妹，这件事，你寻我前来商讨的那一日怎么没提？”

　　“我若说了，师兄还会答应么？”她轻挑眉。

　　“你！”君无书顿时哑然，好不容易在外面维持的温雅形象，在她面前彻底破功，“这么个危险的人物，你竟然……”他又是甩袖，又是抚额，全身的血液都在躁动不安，“我，我……为什么要配合你引狼入室啊！”

　　仰天长啸！

　　解玲珑静静地立在原地，未说一语，任由他一人独自发泄，然而，她的心却被一团淡淡的暖意所包围，让她冰封似的容颜终于露出一丝由心的笑意。

　　君无书自然看到了她脸上那浅浅的、可见的微笑，心里的郁闷之情瞬间缓解，却又忍不住故意凉凉地问道：“所以你与他之间的恩怨，就这样解了？那战帖……”

　　害他白担心了好几日！

　　“他既已接下，没有我的允许，自然不能作废。”解玲珑转过身，精准地在身侧的石桌上提过水壶，为自己倒了杯水，“待时机到了，我与他之间，必有一战！”

　　她小饮了一口水，将茶盏放回石桌上。

　　“雪夷宫的实力毕竟不容小觑，何况冥主似想利用他的势力多少牵制一下花月国。”伸手拭去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雨滴，她继续道，“冥主的这个面子，我们暂时不能不给。”

　　这一下，君无书算是全明白了。

　　在解玲珑回到龙门鬼市的第二日，她便与君无书布下这龙首斗技场之局。

　　“寻花问柳”表面上是风月场所，不过在解玲珑数年的运作下，已暗中转变成情报收集之地，且自有一套完善的收集和运作系统。

　　所以“寻花问柳”绝对不能交到阴如歌的手上。

　　那日解玲珑与君无书商讨过之后，由解玲珑去与冥主周旋，再根据冥主的态度布下一道两全其美之局。

　　“而你倒是彻彻底底将为兄给出卖了。”他轻叹一声，坐在石凳上，垂着头，怨念十足，“如今一想到那妖娆的阴如歌，为兄就浑身不自在！”

　　“师兄是喜欢女子还是男子？”她问。

　　“废话，为兄可不是断袖！”他霎时瞠目眼怒道。

　　“既然如此，师兄又有何好担心的？”解玲珑淡淡地说道，转身向屋内走去，“师兄该回去了，切莫真让那鸠占了鹊巢，对了……”她停下脚步，半转过身，“玲珑又要离开一段时日，还望师兄替玲珑多照看一番。”

　　“不是刚回来么？”他一愣。

　　天空忽地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解玲珑第一次不觉得雨天凄然，脸上扬起了很美的微笑。

　　“他回来了。”轻飘飘的数字穿透雨帘，顿了顿后，她继续道，“师兄，阴如歌此番进入鬼市，或许是因那云生公子身上的寒毒。”

　　简单的一句，根本无须费心解释。

　　在君无书再次惊愕地瞠大双眸的刹那，她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直到她彻底消失后，他方抬手在脸上挤出一道微笑，只是这笑很勉强、很委屈，实在比哭好不到哪里去。

　　君无书，谁让她是你师妹，就认命吧！

　　单手负于身后，他又恢复成那位笑面神医，微笑着离去。

　　雨，越下越大，珠顺着屋檐向下滑落，在窗前聚拢成一幕密集的水帘。

　　水清浅到来时，解玲珑正站在窗侧。

　　“清浅，替我染发。”这样的雨势想必可以维持很久，正好适合掩去她的行踪。

　　……

　　雨幕浓重，黑云遮月。

　　最初，解玲珑本想先确认一下柳三少的行踪再行离开，可是恰逢大雨，加上她也无法安心静等，故而急匆匆地离开了龙门鬼市。

　　当顾凌云抱着她抵达玲珑岛安置在涳城的青檀院时，他们的身上已尽数湿透，解玲珑更是冷得直颤抖。

　　沐浴后，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很快便陷入沉睡。

　　第二日清晨，她让留守在青檀院的楼心月去打探一下柳三少是否还住在原来的客栈，可得知他已经离开数日时，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最主要的，还是失落。

　　心不在焉地用完早膳，她还在考虑是否继续派人查探他的行踪时，一封来自玲珑岛的信出现在了顾凌云的手中。

　　楼心月将信中内容读了一遍。

　　在场三人，除了解玲珑之外，顾凌云和楼心月的脸色皆是青白交加，气氛凝重。

　　“小，小姐，二小姐她……应该是无心的。”静默了许久，楼心月揪了揪自己的衣袖，艰难地开口。

　　“无妨。”解玲珑站起身，一脸平静地道，“是该找个人，替她分担一下了。”

　　什么意思？

　　楼心月不禁一愣，视线转向顾凌云，意思是让他解释一下，然而却见他剑眉微拢，同样一副困惑的模样。

　　直到解玲珑和顾凌云离开涳城后，坐在凳子上的楼心月猛地站起身，满脸惊骇之色。

　　应，应该不是她猜想的那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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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阴如歌：感觉自己进了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