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虚》彼岸亦乐

6、往事（一）

　　"瞳影，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幽冥坐在窗台上，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
　　"主人是一个很可爱，很负责，很好很好的人。"瞳影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认真回道。
　　"我可爱？负责？好？"幽冥嘲讽一笑，"你可知世人怎么说我？他们说我残暴，无情，是个疯子，是个千刀万剐都轻的罪人。我被众人唾弃，你却说我好。你在撒谎还是他们在撒谎啊。"
　　瞳影握紧了拳头，纠结片刻，终是道:"可是，主人说过，你想做个好人。"
　　"我想？我想有什么用，他们信吗？没人相信我，没人给我机会。"幽冥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我信。"瞳影脱口而出，"主人是个好人。"
　　"我哪里是个好人？"幽冥望着他，问道。
　　"是主人补好了我的魂魄，还将自己的一丝魂魄给我使我魂魄得以补全，让我重获新生。主人还是个好城主，众人皆知，皆赞。"瞳影回道。
　　"你难道忘了，你刚被我补好时，我是怎么对你的吗？"幽冥走到瞳影身边，猛地捏起他的下巴，问道，"那么多的伤，不痛吗？"
　　瞳影望着幽冥的眼睛，突然又想起了刚开始的情景。
　　那时幽冥很暴躁，喜怒无常，经常对他拳打脚踢，他的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那次，他又被打得遍体鳞伤。幽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去，而是扶起他，问道:"疼吗？"他乖乖回答:"疼。"幽冥又问:"有多疼？"他回道:"不欲生。"
　　幽冥不怒反笑，伸手一挥，他身上的伤口便尽数复原。
　　幽冥指了指自己，问道:"恨吗？"他诚恳摇头:"不恨。"幽冥微微眯起凤眼，轻轻抬手似要拂他面颊，却在中途加了力道。于是他身上猛地多了一道刀痕，伤口极深，鲜血直流。他刚经过打，自然受不住这么狠的一刀，脸色瞬间煞白。幽冥似乎很是满意，又指了指他那道伤痕，问道:"悔吗？"他白着脸，却仍道:"不悔。"幽冥偏了偏头，有些出乎意料。他又挥手将那道刀伤治好，然后伸手拥他入怀，问道:"离吗？"他整个身子都紧绷着，回道:"不离。"幽冥又轻轻拉起他的手，问道:"弃吗？"他连手都僵住了，回道:"不弃。"
　　幽冥闻言放声大笑，猛地甩开他的手，狠狠将他推开。他吓了一跳，忙单膝跪下。幽冥瞬时收了笑声，盯着他，眼中不含一丝感情:"不恨不悔不离不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哪日若是失信了，我定不轻饶。"
　　瞳影微微垂眸，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是了，是那时。
　　那日幽冥外出不知干嘛了，回来时满身酒气，手里还拿着一瓶酒。他忙上去搀扶。幽冥却伏在他肩头哭了。他愣在原地，呆呆听他哭道:"我也想做个好人啊，但是从没有人告诉我要怎么做。我之前做错了又怎么样，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个机会呢，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呢？为什么你们都讨厌我，都骂我啊！！"他不知哪来的胆子，他说:"主人，我相信你。我教你，做个好人。"他眯着醉眼望他，傻呆呆说:"好啊，你不许反悔。"从那以后，他就变了。虽然刚开始还是残暴无常，但他开始听他的话，一点一点，将那些污垢剥下，一点一点，学着做个好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幽冥的声音将瞳影从回忆中拉出。
　　"主人，我知道你给了我一缕魂魄，所以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情感 。你的欣喜，你的不安，你的暴躁，你的难过。同样的，你能感受到我的痛苦。你打我时我受的痛，你也同样受了。所以，你怎么对我，就是怎么对自己。不是吗？"瞳影望着他，缓缓道。
　　"你怎知道？"幽冥不禁愣住。瞳影借机抓到他的手，温柔道:"主人，你在担忧,暴躁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你从深渊中拉上来，你可别再掉下去啊。"
　　幽冥望着他，突然收回了神智。忙放开他的手，道:"哥哥，对不起。"瞳影起身问道:"主人，是什么事，又乱了你的神智？"幽冥沉默半晌，道:"曾经也有个人为我扬漫天萤火。但是，那个人死了。"瞳影轻轻皱眉，正欲再问，幽冥却已快步向门外走去。
　　"准备一下，过几天有一故人要来。"幽冥回头微微一笑，"一位，挺重要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