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想和你做朋友》ashtray

3、第 3 章

　　要问我的时尚经，我最不能离开的就是我的保暖背心，这种东西说起来很土，实际上是时尚的另一面。我的房间里有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的全是这种东西，圆领的，V领的，细带的，宽肩带的，冬天的，夏天的，应有尽有。背心在搭配上，简直就是万能。冬天有了它，衣服都可以少穿两件，显得不那么臃肿；夏天穿它，可以心机地把胸显得大点。最重要的是，我老道貌岸然地向李怡蒙推销，女人呐，保暖最重要。

　　她听了挑眉笑：“怎么？显胸大竟然不是第一要务？”好像很不以为然。

　　我不服气地说：“你别嚣张，我带着你穿背心之后，你自己说，痛经是不是好点儿啦？”

　　我那天借给她的小背心成了我们最早交往的信物，在李怡蒙和我成为好朋友之后，她也开始穿背心了。我有这些搭配道理，其实每天都是穿工作服，没什么发挥空间，我想着，她就不一样了。她可是都市白领！我以为背心遇上她，就像宝马碰上名猎手，宝刀碰上伟将军，派上的用场可大了。其实也不然，她的衣服不少，但一半以上都是公务套装，休闲装的品味也很单一，都是素色的T恤搭蓝色牛仔裤。

　　我回忆了一下：“从前高中的时候，看你的穿戴我还以为你会成为一个时髦的淑女。”

　　李怡蒙惊讶：“我那个时候有什么穿戴？不都是穿校服？”

　　我想了想：“是吗？总觉得你穿的和我们不大一样。”把土土的校服都穿出花儿来了。

　　李怡蒙用力揉了一下我的头发，表情有点得意：“你那个时候就那么关注我了？”

　　她这话说的，她高中那阵，想不被人注意到也难啊。多少次她国旗下讲话，我就在台下的队伍里默默仰视着她。

　　今天是周末，我们本来在客厅的长毛地毯上坐着玩，听了我的话，她装作生气地压下来哈我的痒，我被压地躺倒在地毯上，一边笑得止不住，一边求饶。她手上不留情，粗声粗气地说：“我现在哪里不像时髦的淑女了？我看你是找打！”

　　我笑得推她都没有力气，嘴上却不松口：“你哪里都不像啊，哈哈哈，别闹了，哈哈哈，救命啊，家暴现场啊！”

　　等到终于闹够了，她和我一起躺在地毯上，从后面抱着我。我笑得有点累，渐渐生出了一点困意。她的呼吸吹在我的脖子上，麻麻的。我轻轻踢了下她，嘟囔着：“怎么你个欺负人的也累了。”

　　她懒洋洋的：“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

　　她有这个毛病，我差点给忘了！“我这就去做。”赶忙要爬起来，却被她抱紧了不让。

　　“我一会出去吃，老板约了我见面，咱们这样躺一会吧。”

　　“你二姨？”就是她之前提到的韩总。

　　“嗯。”她轻轻答应了声，我脖子上的呼吸声更清晰了，吹得我耳朵有点发烫。

　　“那你还不去准备着，一会睡过了。”

　　“不急。”一只手从我身后伸出来，挣扎着拿到了手机。我眼睛也有点睁不开了，听她在身后摆弄几下，锁屏的声音后，手机被丢到一边。

　　“定了闹钟。”她的声音变得模糊了起来，“我就睡一会，今天起得太早了。”

　　朦胧中她扯过堆在沙发脚的羊绒毯，搭在我们俩的身上，做这些事的时候，抱着我的那只手臂始终没有从我身上拿开过。我用仅剩的意识把她往暖气的方向推了推，主动贴紧她的怀抱。

　　******

　　在餐厅那次见面后，我们算是正式联系上了。李怡蒙这个人，看外表冷冰冰的，久了感觉其实是个蛮热情的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是她在向我套近乎，我每次有这样的想法，自己都要吓一跳。

　　那天她换好衣服，就要回公司。我还别扭着，她问我什么时候下班，我随口乱说：十一点吧！她点点头，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我忙把她送走了。

　　其实我九点就下班了。和凌越走出餐厅，就在楼下又看见了李怡蒙，她对我来说总是太显眼了。

　　她把车停在路边，左手拿手机，右手端着一杯冰咖啡。

　　她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把电话挂断了。

　　我有点冒冷汗的感觉，她是在等我吗？

　　“阿莲，这是你朋友啊？”凌越顺着我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李怡蒙。

　　“嗯。”我快速地答应了一声，她站在那里好像一块人形磁铁，我自己都无法理解地，蹦跳着往李怡蒙那边去了。

　　凌越在我身后跟上，率先打了招呼：“你好，我是凌越，阿莲的男朋友。”

　　李怡蒙淡淡与他相握，恢复了一贯的冷艳, 简短地报上名字：“李怡蒙。”

　　凌越挠挠脑袋：“你来接阿莲下班吗？是约好了要去哪玩吗？”

　　李怡蒙不说话，我脸上发烧。凌越觉得有点尴尬了，识趣地选择告辞：“那你们女孩子们好好玩，我先回去了。”

　　他语气很开朗，他一贯是个讨人喜欢的男人。李怡蒙温和了一点，说：“我开车来的，送你吧。”

　　他摆摆手：“不用啦，不顺路，地铁站就在前面。”当着李怡蒙，他很克制地倾身过来拉了拉我的手，忍不住又捏了一下我的脸，告别说：“那我今天不送你回去啦。我先走了，明天见。阿莲。”

　　我回他一个笑，还没来得及目送他到地铁口，李怡蒙已经把车门拉开了。在她沉默地示意下，我乖乖地钻进温暖的车厢，她绕到另一边，也上了车。

　　我想她不可能是单单为了等我下班送我回家吧，但是对于这一切的意图，她一个字都没有说。

　　“要去玩吗？”她启动了车子。

　　“什么？”

　　“你男朋友不是说······算了。”我才意识到她是开了个玩笑，她就转了话头，烦躁地把头发揉乱，“住哪里？”

　　我报了一个地址，系好安全带。

　　“怎么不和男朋友一起住？”

　　我赶紧否认：“没有啦！我们才确定交往没多久。”

　　她笑笑：“你喜欢那个样子的？”

　　我有点尴尬，只好跟着笑：“什么样子啊？”

　　我跟凌越总共认识了三个月，他追了我三个月，我很久没谈恋爱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答应了他。他是餐厅的新人，从集团放下来管我们店里采购那一块儿的，我和他认识时间不算长，不能说完全了解他了，但我感觉他是挺踏实靠谱的那一种人。

　　“就是，挺憨厚的。”最后她选择了这个形容词，我又不能说不准确，“和你挺配的。”

　　我干巴巴地说：“谢谢了。”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讲话，车内暖风熏然，还有好闻的花香，我劳累了一天（不止洗洋葱那么简单），在舒适的环境中有点昏昏欲睡。

　　“我渴了。”李怡蒙突然说，我也清醒了。

　　这是一个车况复杂的路口，李怡蒙两手放在方向盘上，偏了偏头：“我想喝咖啡。”顿了一下，“能喂我一下吗？”

　　我顺从地端起那杯咖啡，虽然车内暖气很足，还是被冷饮的温度小小惊讶到了，我想唠叨几句大冷天喝冰对身体不好，但没有那个立场，就忍住了。

　　我把咖啡送到李怡蒙嘴边，她含着吸管，眼睛仍然看着前方，吸了两口。她微微眯起眼睛的时候很像一只猫咪，过一会点点头，示意够了。她这一番动作矜贵中透着隐隐的冶艳，我都要看呆了，转眼强迫自己观察手中那浓黑的液体，找话问：“喝了这个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她瞥了我一眼，专心看路况：“无所谓。接到你比我想的早了点，不是说十一点？”意思是做好熬夜的准备了，我敏感地察觉到了她话里的一点埋怨，忍着没说话。我是对她说谎了，但是她自己也没说清楚是什么事情，谁知道她会来等我？

　　气氛不大好，一直到李怡蒙驾车驶进我住的小区的路口。中途我岔开话题提了两个娱乐新闻，她都兴致缺缺，我也不想继续粉饰太平了，靠着车窗装睡。我本来还想问她为什么来等我下班呢？很怕她回答，“我也不清楚，下次不会了”，虽然出于社交礼仪，大多数人都不会把这种想法宣之于口，然而我对这种事情很敏感，我总感觉的出来的。我害怕她的答复，我总把事情想得很坏。

　　“到了。”她轻轻推醒我，我装模作样地揉揉眼睛，坐直身体。

　　“多谢你送我回来。”我由衷地道谢，“太麻烦你啦。你一会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她摆了摆手，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手得了空，拿着那杯咖啡猛吸。我边准备下车边唠叨：“我和人合租，条件不大好，就不请你上去了。有空再来我们餐厅，我请你吃饭。”

　　她没直接答应，倒也在我意料之中，可我还是有点失落。我在她的注视下拉开车门，下了车。

　　我努力扯起笑容，冲着黑黢黢的车身摆手告别，却迟迟没有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出乎意料地，她也下车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递给我。

　　“差点忘了，衣服还你。”她声音放得低低的。

　　我伸手接过，里面是今天下午我的那件衬衫和保暖背心。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短短的时间都已经洗干净了，叠在一起，看着又轻软又清洁。她道了谢，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听得我心里都不是滋味。那今后不就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吗？

　　她话说完了，在我的注视下有点局促，最后摆手告别，慢慢向另一侧的车门移去，我就要渐渐看不到她了。

　　我有一种突然涌上的情绪，也没办法抵抗了。跺跺脚，叫住她：“李怡蒙！”

　　她听见我的声音，很快转过身来，隔着威武的车身，露出脑袋，和一双亮的吓人的眼睛：“什么事？”

　　我豁出去了，“我和你相处得很自在，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是我会错意了吗？”

　　她表情不变，没肯定也没否定：“所以呢？”

　　我有些忐忑，她的不否认给了我一点信心，我鼓足勇气说：“反正最坏的结果大不了是今后不再见你，如果还想和你见面的话，你能和我做朋友吗？”

　　那边没有马上回答，我的心又沉了下去。她人完全被车身挡住了，我看不见她的表情，索性破罐子破摔：“周末有空吗？咱俩去逛街行不行？”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的邀请得太唐突了，而且这样正式的“交朋友”请求，也太奇怪了。我正要失落，就见她俏丽的头顶倏地从车旁探出，飞快地回答：“好啊。”一下首肯了我前面所有的问句。

　　那是一个奇妙的夜晚。李怡蒙把车开走后，我踩着路灯的影子回家，心情格外得雀跃，简直要双脚在半空中鼓个巴掌那样过于隆重地跳一跳。

　　我在那个时候懂得了，我总把事情想得很坏，是因为这样往往能让我尝到预料之外的惊喜滋味。我真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