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想和你做朋友》ashtray

1、第 1 章

　　今天李怡蒙下班格外的早，我在沙发上靠着暖气片睡着了，她开门的声音我没听见，直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到我的脖子上，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我下意识地去触碰那个冷源，我以为是她的手，结果却是一瓶冰可乐。我一下被那金属外壳蛰得发痛，抱怨起来：“大冷天的喝这么冰的东西！”

　　她两手抱胸，笑着：“前两天不是你说的要吃火锅呀。这罐是我的，喏，那一瓶才是你的。”

　　茶几上放着一个楼下超市的小塑料袋子，里面还有一瓶黄色的饮料，我猜是柚子茶，这才满意了，弯下腰去掏被我踢进沙发底下的拖鞋，一瞥眼看见怡蒙脚上穿的毛线脚趾袜，更得意了：那是我前两天趁打折买回来的，她不是很嫌弃吗，结果还不是穿了？

　　我顺手把头发扎起来，要去厨房，我蹦蹦跳跳，高高兴兴，对她说：“我去做饭啦。今天没准备火锅，不过有水煮鱼，你买的可乐也不亏。”

　　她在沙发上端正地坐好了，又打开了她那部银灰色的笔记本，头也不抬：“咱们出去吃也行，如果你想吃火锅的的话。”

　　“我菜都切好了！”我回答她，她稍微答应了一声，继续噼里啪啦地打字。

　　饭早就煮好了，炒菜也早就准备完毕，只待入锅。做这些我都得心应手，简单得好像剪手指甲。
　　自从我住到李怡蒙家里之后，我很少让她出去吃或者点外卖了，这就是我，一个寄人篱下并待业在家的厨师必要的操守。

　　水煮鱼做好了，紧接着还要煮个汤——这是李怡蒙特供，她吃饭时桌上一定要有的。因为今天的菜比较辛辣，汤里只简单加了青菜豆腐。等着汤好的时间里，我照常无事可做的发呆，把光亮的汤勺当镜子照，玩了一会，又从厨房的窗口往外看。天早就黑了，李怡蒙家住16楼，能看见对面楼房亮灯的房间，楼下是一盏盏功率甚足，远远看去依旧明亮的路灯。

　　我大概每天都要问自己，自己何德何能能住到现在这样的房子？这小区靠近市中心，不顾昂贵的地价，仍然倔强地保持着开阔的楼间距，绿化又好又安静，比我家在老家的房子都要好，在这个城市······我都不敢想象它的昂贵。命运真奇妙，两个月前我还因为失业为生计发愁，今天却能在高级公寓的厨房里玩一把勺子。这一切都要感谢我的房东李怡蒙。

　　“菜好了吗？”怡蒙走路像猫，没有声音。习性也像猫，对着那盆鲜辣的水煮鱼很是恳切。

　　我一下回神，说：“鱼好了。还煮一个汤就齐了。”

　　怡蒙瘦长的手指已经爬上盛菜的白色容器的碗壁，笑我：“明明在发呆。我端出去了啊。”

　　我想说烫，要不我来，或者戴个手套，垫个巾子？可是她好像感受不到那热量似的，稳稳地把那盆鱼端出去了。出厨房门的时候，脚下稍微绊了一下，把我吓着了，幸好没事，菜安全地被转移到了餐桌上。她装作无事发生过。我数落她：“这究竟是不是你家？厨房餐厅之间有个台阶你每次都记不住，你来做客呐？”

　　她抿嘴轻轻一笑，然后低下头摆筷子。她把刚才那罐可乐打开了，汽水的声音很热闹。另一瓶——果然是柚子茶，她旋开瓶盖，倒进我的水杯里。我很喜欢看她做这些事情，又细心又温柔，才不是一个酷女孩。

　　我把灶上的小火关了，汤盛出来，那柄勺子总算有了归宿。我是戴着隔热手套把最后这客汤端出去的，路过那个小障碍时得意洋洋地抬脚，仿佛炫耀。怡蒙心情很好，忍不住笑，可能是因为要开饭了。桌上一道水煮鱼，两个凉拌菜，一个青菜豆腐汤，两杯饮料，两双筷子。我和怡蒙先默契地一碰杯，继而开吃。

　　我正式搬进李怡蒙家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我丢了在餐厅的工作，是她收留了我。李怡蒙现在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原本是高中同学，但其实在一年前的同学聚会才又联系上。我们都二十六岁，她在一家金融公司工作，工作性质我不清楚，我就很好理解了，我是个中餐厨师，现在失业中，日常给房东做晚饭，偶尔她也回来吃午饭。

　　年少时的友情很难把握，我都有点记不得我们在高中时的相处了，但是我肯定记得有李怡蒙这个人，而且印象很深，毕竟是从少年时就令人惊艳的人物，成绩又好，长得又好看，而我呢，小透明一个。我没想到那一次同学会，她竟然会主动找我说话。

　　记忆中的李怡蒙是个长头发的漂亮姑娘，她跟我说话时，我还没认出来。她个子很高，修长消瘦的那种，头发对女生而言剪得太短了，五官依然精致无比，因为眉毛很浓，所以显得英气，有点像《情书》里的柏原崇。其实我刚进KTV包房时我就注意到她了，我以为是“他”，但心里琢磨和当年的班草好像又有点不像。

　　“嗨，我李怡蒙。”幸好她自我介绍了。不然我张口结舌大脑当机的样子会很尴尬的。

　　“是你！”

　　“是我。”

　　“没想到是你！你现在好······时髦啊！”我硬生生把要脱口的“帅气”拐了个弯。

　　她轻轻笑了一下，我后来知道她惯常这么笑的，就不再有第一次看见那么惊艳了。我们简单闲聊了几句，说的什么我记不清了。我不敢问她近况什么的，我知道她高中毕业后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发展肯定不差的，不想让她以为我故意套近乎。那毫无交集的老同学还能聊什么呢？兴许是皮肤管理吧。

　　我们边喝酒边聊天。

　　“哦？你也在B市吗？我也是！”找到了一个共同点，我十分高兴，“我在新湾区的一家餐厅工作，你······”我本来想说没事可以来我们餐厅吃饭，想了想没有这样做。

　　“能一起唱首歌吗？我点的歌来了，刚好是对唱。”她突然提议道。

　　“好啊。”我喝了酒，晕晕乎乎的，有点受宠若惊。

　　一起唱的这首歌我能记一辈子，我以为会是《广岛之恋》什么的，结果是《刘海砍樵》！其实这种性质的同学会上点这种搞怪的歌还挺常见的，我就是觉得太人不可貌相了。

　　她人气高，又用正常近乎严肃的唱法唱这首歌（搞得跟着唱的我都变得有点深情了起来），取得了意料之外的诙谐效果，把现场的气氛都炒的火热了。唱完这首歌，她就被其他人拉走了，只来得及向我歉意地眨眨眼睛。

　　能占用女神那么长的时间，我已经很知足了。对于那天印象深刻的记忆，我只有这一点点，还有就是当天的果盘还挺好吃的。

　　那次聚会是过年期间，我以为我与李怡蒙成年后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年后回去上班，有一天中午还能再遇见她。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我们稳定来往了一段时间，渐渐成了要好的朋友，到后来在我遭遇人生最大挫折的时候，她又成了我最大的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