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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处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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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温晁走后。
次间内,姜氏靠在榻上,身上盖着毯子,见陶妈妈回来了,慢条斯理地问道:“老爷走了?”
陶妈妈‘哎’了一声,将那毯子稍稍往姜氏的腿上盖上了些,道:“老爷去了萧笙院,定也是去看五小姐的。奴婢虽然老了,但眼花心不花,老爷心中还是以太太为重的。”
姜氏抚着自己手腕上碧青的镯子,慢慢道:“那女人刚抬进来时,老爷信誓坦坦地与我保证,心中只有我一人。你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哪会不知道男人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你道他心中有我,若说无她……同床共枕也并非一朝一夕,生下了那对儿女,哪像是没情的。”
“老奴倒是不这么觉得,我服侍太太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也看过来了。老爷对太太的心意还是有数的。”
姜氏牵起了个笑容,轻笑道:“这么多年了,嘴还是甜。”
陶妈妈笑着,帮姜氏倒了杯新茶,道:“算日子,老爷确实有些许天没见着五姑娘了。要是以往,这一天不见就念着‘苓丫头苓丫头’的,如今几天不见,还先瞧了我们姐儿,倒也是件好事。”
姜氏道:“陶妈妈,你糊涂了。莞儿是温府的嫡女,也是老爷第一个孩子。怎的父亲瞧上那么一眼,就需如此感恩戴德?莞儿本就身体不好,这次又受了如此大的惊吓,你瞧老爷是什么个态度……去年开春,苓丫头掉水里了,仅是受了风寒,老爷可是急得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今儿轮到我莞儿了……他倒是该怎样便怎样。”
陶妈妈本想多说几句增进老爷太太的感情,被姜氏这么一说,想到看着长大的温菀,一时间情绪上来,对温晁的厚此薄彼还是颇有一番怨言,但做下人的,有些话是说得也说不得的,于是道:“老爷确实做得稍微偏颇了些,姐儿自幼就不爱说话,不如五姑娘亲近老爷和老太太,有什么事也都是一个人闷在心里头,时间久了便消化了。可太太,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姐儿这头到底是比不上那边会闹腾啊。”
姜氏沉默了,过了会儿道:“莞儿天生如此,刚出生就不爱哭,奶妈给奶便吃了,要是不按时喂也不会哭闹,这样的性格……怎么招人欢喜?她那么瘦小,每每老爷抱着苓姐儿的时候,我瞧莞儿在旁看着,明明是羡慕的紧,可她哪会说……忍了下,她才几岁啊。”
陶妈妈是姜氏出嫁之前,姜老妇人亲自调教后才让跟着的,许多年来也听了不少内宅夫人郁结于心最后撒手人世的事,念及此,忙转了话题道:“太太想到这些干什么,太太应高兴呢,姐儿身子渐好,老奴瞧这些天姐儿相比之前话多了许多,以后定会好的。”
姜氏看向陶妈妈,问道:“你当真觉得莞儿好了许多?”没等陶妈妈说话,姜氏叹了口气道:“说着是好了许多,我瞧着是比以前更差了,倒像是……吊着一口气活着似的。”
她又是哪里不清楚,话是多了,笑也笑得多了,但眼里的那股子死气却是愈来愈重。
陶妈妈连忙道:“太太怎说得如此严重。容老奴也多说一句心里话,姐儿现下的身体如此,这一生能安康已是万幸,太太若还像之前那般严格,姐儿总归是撑不住,怕是心里也难有快活。”
姜氏话中满是苦涩:“莞儿今年十二,再过个几年及笄,之后便要说亲。当今女子婚嫁除家室相貌外,学识也是顶顶重要的;我待她严格,凡事以优秀要求于她。她是我温府嫡出的大小姐,父亲官至四品,外祖父乃是都督府出身,来往皆是高门显贵。以后断也不可能嫁与普通人家,若是一点都不知事,以后成亲又该当如何?”
姜氏说完这段话,仿佛有些累了,闭了会眼睛,继而慢慢道:“但说到底,我也有着私心。我与老爷情投意合之时有了莞儿,生下却是体弱多病,昭儿且不说,而瞧着那女人的两个,面儿上不在乎,可哪里是不在乎。”
她生的莞儿,却是一点及不上。姜氏骄傲了一辈子,怎能轻易认下这一事实。
“太太且宽心,勿要想这些揪心的事了,免得伤了身子。”陶妈妈只能这样道。
姜氏摆摆手:“那都是之前的事了,这次莞儿病倒之后,我细细想了,我只求她这一生平平安安,其他的一概都可以不管。别人不喜她,有我便够了。若她真嫁不出去,我活着一日,便养着她一日。外人怎么说,随他们说罢。”
一片沉默,良久,传来一声叹息。
隔扇碧纱橱内的小人儿动了动,她醒了有些时候了,也算是听了一半对话,听到姜氏的几席话,温菀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外头已经换了话题,她仍盯着房梁,泪水忽然间就从眼角滚下来了,耳边一阵湿润。
娘,亲。这两个字在唇齿边萦绕,似带了股某种特殊的情愫。
她想了许久,眼睛酸涩到不行,想到最后才翻了个身,到了熟睡的昭哥儿旁边,拉起他又小又嫩的手,两只手牵扯在一起,温菀慢慢道:“昭哥儿,以后我就是你的阿姐了,好吗?”
昭哥儿还在熟睡着,隐隐能听见哼哼声,温菀轻啄了一口他的小手。
而外头,陶妈妈本在说着事,突然敲了自己的脑袋:“瞧我这没用的记性,差点忘了这档子事了。太太,老奴有一同乡,早年家道中落,意气消沉,近几年一直在法华寺听取佛法。老奴曾救济过于他,与他一家联系也算密切,前几日来信倒是说到了一事……”说到这儿,陶妈妈压低了嗓音:“慧云方丈似乎已经云游归来了。”
姜氏一听这话,眼睛亮了,身子一下子坐直了:“此事可当真?”
法华寺乃大魏第一古刹,在与京都相望的景室山敕建而成,然法华寺出名的不是那与天地同生的风景奇观与宏伟绮丽的各大庙宇,而是其主持慧云方丈。
传言先帝三临法华,只为慧云方丈能够成为大魏国师,被拒后却不恼,反而是与其开了一场举世轰动的佛事法会。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慧云师父四处游历,天下为家,法华寺却是不经常待,几年许是见不到一回。
倒也不怪姜氏如此失态。
并非有权有势便能相见,图的是缘分二字。
“那同乡与我相识多年,且常住法华寺,若无确切消息,定不会在信内写上此事。”陶妈妈道,“想来慧云师父云游已归之事,京内大多夫人太太还是不知的。趁此时,夫人何不带上姐儿去寺里求个平安,请那慧云大师看看,先不说大师见不见,好歹有个念想在,见了是最好,不见夫人也顺便去还愿。回头日子久了,这消息是包不住的,那时,想见都没机会了。”
姜氏虽心情激动,但还是细细思量一番,越想越觉得陶妈妈说得甚有一番道理。慧云方丈什么人物,这个消息若真是传遍京内,去寺内的人说是络绎不绝都是小的,恐是半个山头都是人了。
这个时候去,而且带着莞儿去,是最好的。姜氏想到这儿,站起身道:“我们明日便出发,传我的话吩咐下去,马车与行囊现在就准备好,明早就启程去法华寺。”
她要去见见慧云师父,为她的莞儿算上一卦,好好去拜上那么一拜,只求莞儿这一生安康欢愉,温府昌盛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