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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18 ...

  •   “还是说,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动我?”

      姜阮阮甫一被松开,便惊魂未定地退到一边,捂住脖子,弯腰喘气。
      朱月英盯着宋笙,并没有做出刚才动作的意思,像是默认了她刚刚那句似笑非笑的质问,反倒是宋笙走上前去,就差没把自己的脖子往前“递”到她手里。

      连着两天,宋笙心里终于有了点被算计低估,乃至于恼羞成怒的薄怒。
      而她面上依然无悲无喜,只是忍了那点不耐烦,背在身后的右手摆摆,示意姜阮阮别再添乱,赶紧离开。

      “不打算把我也掐得推下去吗?”

      宋笙在朱月英面前站定。

      对方今天依然将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六十多岁的年纪,罹患肺癌,可她仍像个中气十足的乡下老太太,挽起裤脚就能下地种田、上山摘茶。宋笙沉默片刻,一声低语:“那我们就一起等等,看周湛过来,能把局面闹成什么样。”

      朱月英没说话,兀自回头,重新爬过护栏,在那岌岌可危的天台边坐下,两脚悬空,满面阴沉。
      眼中全是生理性泪水的姜阮阮,却闻声抬头,愕然地顶着那通红眼圈看向宋笙。

      宋笙也正扭头看她,一寸一寸冰冷了神色,径直拉住她便扭头往楼下走,一副不再管朱月英死活、置身事外的态度,显然出乎了姜阮阮的意料。
      宋笙刚把小姑娘拉到楼道,按下电梯,却怎么也没能把她推进里头。

      “我不走!”
      姜阮阮扒住电梯门,巴掌大的清纯小脸上满是狼狈泪痕,如玉的一截脖颈上淤青痕迹可怖,“你别想一个人把功劳占尽,我受了这么多委屈,现在走了,周湛只会觉得我是个蠢货!”

      “难道不是吗?”宋笙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姜三小姐,别在这里继续添乱了,现在赶紧回去,顺带一提,我们恒成有位同事被你推下楼梯额头破相,医疗费,之后会有人去联系你。”

      她说着,侧身也跟进电梯,摁下“1”的按键,随即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想要从她手中脱身的姜阮阮拉进电梯里。

      深呼吸一声,她撑住电梯门,一手按着开门的按钮,一手将姜三锢在墙壁到怀中的狭窄距离。

      她分明个子不高、长得不严肃、力气不算大,莫名地,姜阮阮却安静下来。
      另一侧电梯上,后脚赶到的警察终于鱼贯而出、围上天台。

      “我警告你,姜三,是看在小三叔的面子上,我今天才让你赶紧走,不然你继续呆在那里,出丑的是你们姜家,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一字一顿,“今天的事,你本来完全没必要掺和进来,与其在这里跟我吵,不如自己用脑子好好想想,做了谁的扫雷兵,成了笑柄,还要扭头回去说谢谢——你今天脸还没丢够吗?”

      姜阮阮听得一愣。

      而宋笙退后半步,扭头走出电梯。
      电梯门合上,她的手颤了一下,终究还是咬紧牙关,丧气地停住动作,任由电梯楼层缓缓下移。

      低下头,微信页面上,联系人备注“二姐”的姜茜茜恰好给她发来信息:[怎么样了?有没有见到周湛的外婆?]

      不知何故,她突然想起刚才宋笙的疾言厉色,沉吟片刻,还是把手机塞回兜里,继而竖起风衣的衣领挡住脖颈上的淤痕,复又趁着傍晚夜色,低下头,快步走出电梯、绕小路避开记者,匆匆离开。

      而就在她前脚走后不久,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亦在医院大楼侧门处停下。
      金发碧眼的周湛狠狠关上车门,一旁的记者认出他,层层围拥,随即被医院和周家方面的保安隔离开来。

      他独自一路上楼,直至在顶层的电梯口,被久候多时的宋笙一手拦下。

      一道安全门相隔,那头,是警察们劝阻调解声里,依旧疯疯癫癫的外婆,这头,是宋笙。
      是多日未见、见面就将他死死拦住的宋笙,他最不想见到、也最牵挂的人之一。

      宋笙仰面看他,“周湛,你想好你出去的后果了吗?你最初和姜三‘联姻’,今天反倒被有心人利用她把你给逼出来,你想好你走出去,如果处理不好,将会引发什么样的舆论风波吗?”

      ——逼死外婆的贵公子,没有责任心的企业,对待家人尚且如此,怎么保证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社会良心。

      底下闪烁的镁光灯,说好听些,是在关注这一新闻事件,说的不好听点,无一不在等着朱月英一跃而下,成为明天的头版头条。

      用姜三来逼出周湛不是宋笙的本意,但当时局面已经是这种地步,她只能先保恒成,再想其他,如今周湛真来了,她却不得不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阿笙,我妈妈很早就死了,我外婆一辈子都在怪她没出息、靠男人,说她比不上我舅舅的一根手指头,也从来看不上我,”而对面青年已然眼圈沤红,强忍哽咽,“但我妈妈到死,也只希望外婆能够原谅她。或许这也是我外婆一辈子第一次,主动说想见我,阿笙,我还能怎么办呢?”

      宋笙微怔。

      丝毫没注意咫尺之距,身旁另一座电梯,楼层正在缓步上升,3、4……6,直至顶层。

      “而且我知道,我外婆不会跳下去的,”周湛说着,叹了声气,“在没有让我爸认错之前,她不会先死,只是阿笙,‘有心人’不止一个,你自己也要当心。”

      “什么意思?”
      她话音刚落,“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阿笙,江瑜侃不是个好人,”周湛定定看她,“你是宋家的人,不能跟他一起走偏门。这次的事,一环扣一环,你难道真的相信,他能清清白——”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脸色苍白、显然昨晚没怎么休息好的江少,从容地将挽起的袖子拉回原处,宋笙眼尖,看清他腕上未遮掩干净的几处红印针孔,而他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单手系上袖扣,便从一旁的电梯里,径自走到两人身边。

      周湛个高,却仍比江瑜侃微矮了小半个头,江少笑容温文,说的话却委实叫人牙痒。

      “走偏门能走到这个位置,也是种本事,”江瑜侃指了指安全门外的天台,“与其在这里背后说坏话,不如先去看看那边,周先生既然看不起我,那应该在处理闹剧的本事上,不用我帮忙吧?”

      “以及,放心。就算闹出笑话,我也不会像这样背后说你坏话——这点度量我还是有的。”

      真是记仇啊。

      宋笙在心里暗忖,瞥了江瑜侃一眼,扭头就要跟上周湛气急离去的脚步。
      可右手被扯住,她低头,试图挣扎,没皮没脸、不清不白的江少却神色如常,死活不撒手。

      “江先生,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我胃痛,”江瑜侃话音淡淡,“越来越痛,就想留一下你。”

      宋笙:?
      一个大大的黑人问号漂浮在宋二小姐的头顶。

      “还想说完那天没说完的话。”
      “我从成年以后,就是个没原则的人,所以,没有什么‘喜欢我,只是没有喜欢到放弃原则的地步’,只要赚钱,谁都可以让我放弃原则——难的是,怎么坚持原则。”

      “……”
      江少,这种时候,你在说什么呢你。

      江瑜侃低垂着眼,眼神掠过她空荡荡没有饰物点缀的手腕。
      却又蓦地笑开:“听不懂吗?我的意思只是,宋二小姐,不要和周湛太亲密,毕竟现在,他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既然你非要趟浑水,等一会儿再过去也不迟。”

      宋笙喉间一哽,挑眉,“……所以刚才只是在拖延时间?”

      江瑜侃但笑不语,放开拽住她衣袖的右手,“不是,是在教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时候出现,有时会成为很多人借题发挥的话柄。”

      他恢复如常神色,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两三步距离,推开安全门,走到人声嘈杂的顶楼天台上。

      夜色已然沉沉,宋笙入内时,正看见周湛在那老人面前缓缓跪下的背影。

      没有痛哭、没有解释,他跪下,然后任由那老人疯了一样地回头,对他单方面地撕咬扭打。

      她骂他:“没有出息的小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几个破钱,你成了周旭手上的工具,还真把自己当太子爷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不明白吗?”

      她嘶吼:“我快要病死了,臭小子,我活不了多久了,你还要我腆着老脸来求你见我!”

      周湛一动不动。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周湛提前打过招呼,也没人上去劝架、将两人拉开。
      朱月英一个响亮的巴掌,将周湛的脸打歪到一旁,他不过揉了揉脸颊,也没回嘴。

      “你外公的房子没了,你最爱的那颗老梧桐树也砍了,”朱月英哑着嗓子,“我治病的钱也没了,周湛,你知道,我一辈子没向你们低过头,但我只是不甘心啊、我不甘心……这是个什么世道,吃人的世道,吃了我的女儿、外孙、孙子……而那些人还好端端地活在我头顶上!”

      老人本盘的一丝不苟的长发在风中散乱,她颤巍巍地跪倒在他身前,爬满老人斑的手背揩了揩他隐在夜色中、全是泪水的脸颊。
      她说:“我不甘心,阿湛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什么时候,你才能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而不是躲在你妈妈用命换来的一点名分后头?”

      周湛张了张嘴,没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像小时候求饶撒娇一样,拉住外婆的衣袖。
      他的外婆,却狠狠攥住他的手,有硌人的东西递到他手心,继而交握的双手便分开。

      朱月英爬过围栏,一点也没有犹豫,纵身一跃。
      坠地的声音是听不清的,只听得楼下一阵惊呼,继而是沸腾般的快门声。

      周湛愣在原地。
      四面八方的嘈杂仿佛都一瞬间寂静下来,他站起身,茫然地向前走,向下看,红色的消防气垫,白色的急救担架,还有外婆那身十年如一日陈旧的棉袄。

      宋笙走到身边时,他眨了眨眼睛,却也一颗眼泪都没能掉下来。
      只是低下眼,看清手里,原来是两颗快要融化的廉价巧克力。

      ——外婆,我想吃巧克力!
      ——穷讲究,乡下孩子哪里有这么金贵的,只知道伸手!
      ——……周湛,你给我松手,不准哭!你就是个哭包哦你!……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外婆给你买,哎哟,我这小阿湛……

      我这小阿湛,哪能永远这么赖皮?

      宋笙拉住他的手腕,想把人往回拖,“别看了,这不是你的错,”她说着,手上加重力气,“别看了,可以走了,周湛,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尽力了!”

      可人还是拽不动。
      她侧过头,金发碧眼、有如少年般眉眼青涩温柔的周湛,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一夕之间,露出了锋锐的尖刺——死死盯着楼下的可怖光景,不动声色地沤红了眼。

      “周湛……?”
      “她只要不跳下去,”他喃喃着,“怎么打我,骂我,都是我的外婆;跳下去了,就永远、永远不能是周湛的亲人了。我没有、没有外婆了。”

      “你说什么?周湛——”
      “笙笙。”

      而他打断她,反手回握住她手腕。
      直到这时,才终于像是再承受不住,几乎软倒在地,唯一的浮木,只有她的肩膀。

      “笙笙,”他说,“我是个胆小鬼,我对不起任何人——我也配不上你。”

      最后一句话,竟像是在啜泣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江瑜侃: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老子从来不会陷害老婆。
    江瑜侃:老婆我胃痛——诶,别走啊,我撒娇呢!
    江·今天也很笨拙不会讨人欢心·瑜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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