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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念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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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五岁那年便来到韩歌的倚香小筑。
嫁给韩歌,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
我当然也不例外。
刚刚踏入韩府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
还记得韩歌掀我喜帕时那惊艳和温柔的眼神,仿佛初得至宝。
新婚后一个月,他夜夜来此缠绵。
羞怯,喜悦,在遇到素禾后才意识到,原来麻雀变成凤凰了,在凤凰中依然只是麻雀。
素禾是韩歌的第六房姨太太,而我,是第七房。
两年来,韩歌一直很宠我。
这种宠信,我知道会让很多人嫉妒。
比如颜莹。
流香居的颜莹是第四房的,风姿绝佳,又擅长萧。听素禾说,颜莹原先是最得宠的,但是心气颇高,除了爷,谁都瞧不起,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爷不喜欢她了,便纳了幼溪。
幼溪长相颇为甜美,声音婉转动人,住在亭香院,和我的倚香小筑只隔了数十步。这里除了素禾,我和幼溪的关系最好。
素禾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她来自北方,总是称呼韩歌为爷,刚开始的时候我听着觉得别扭,后来听着久了便也习惯了。
素禾人好琴也弹得极好,每次风和日丽的午后,我们三个喜欢聚在一起,坐在落芳池边上一起玩。素禾奏琴,幼溪和歌,我跳舞。
我小时候曾经跟着隔壁乐坊的秀姬学过一段时间,加上身架子不错,跳起舞来也算带着些翩翩的味道。
有一次跳着忘我了,放肆的边跳边笑,裙角飞扬,眼波流动,正跳着尽兴,却发觉琴声歌声都停了下来,只好停下身子看着幼溪和素禾,却看到她们都是微微害羞的样子,惊愕的抬眸,才晓得原来,是韩歌来了。
韩歌穿着白底的锦衣,身子笔直而修长,整好以暇的微笑着看着我们。
那时候,还记得落芳池水涟漪荡漾,荷花遍开,杨柳如丝,晴空暖日。
我们在池这边,他在那边。
颜莹看到我们嬉戏就不一样。
她总是冷冷的高傲的抬着头,转身离去。
每次素禾都拉住幼溪说:“别管她。”
幼溪有些看不惯颜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几次都说扫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颜莹她其实也很想和我们一起顽的。
大概……是看不到她表情的背影,看起来比较落寞罢。
韩歌的功夫很高,每次在外面比武取得胜利,府里面就特别热闹。
当管事的刘妈说主子又胜了这句话时,我就知道府里面要庆贺了。
这就意味着有花可以赏,有甜糕可以吃,大家可以聚在一起。
即使我依旧不明白为什么男人总喜欢比来比去打打杀杀。
素禾说那叫作英雄气概。
幼溪说那叫作强者风范。
即使是不太说话的颜莹,这时也会流露出痴痴的表情。
不过,对我来说,最好的事情便是大家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
素禾奏琴,幼溪和歌,我跳舞,连颜莹都愿意舍开颜面在边上吹萧。
我在跳舞的时候,偶尔回头的惊鸿一瞥,可以看到很少和我们在一起的淡妆素雅的二房婷婉和端庄得体的三房绣瓷会柔柔的坐在韩歌身边,浅浅微笑着。
韩歌总是说我很孩子气,然后微笑着揉揉我的头发,搂着我,讲一些似懂非懂的话,比如其实在和河南双刹决斗的时候他其实也有些担忧,担忧自己没有办法回来看见我们,没有机会看我跳舞之类的。
我只是听着,傻笑着,也不作声。
说到一半,他停下来了,看着我温柔的叹气,一面说算了,可是下次来晚上抱着我的时候又会说起。
颜莹骂我傻人有傻福
我只是傻笑。
这次素禾没出声拦着幼溪,幼溪涨红了脸,大声说你这叫嫉妒。
嫉妒?颜莹看着她们,冷笑道,哼……难道你们不嫉妒吗?
素禾和幼溪怔了怔,眼光都瞧向了我。
我心里开始有些害怕起来,我知道自己在隐隐害怕着什么?害怕着自己心中构建和乐融融的姐妹情谊在这一刻出现裂痕。
素禾看了我半晌,叹息着拉着我的手向着颜莹说,她还小,说什么呢。
幼溪也叹了一口气。
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对不起。
我轻轻的说,眼泪却拼命的掉。
幼溪伸手抱住了我,素禾也是。
颜莹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那次以后,再跳舞唱歌什么的,大家都没有了兴致。
韩歌回来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如往常一样微笑着欢迎,但是他好像还是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
夜里,韩歌搂着我问怎么回事。
第一次,我没有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说,我不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放开了搂住我的手。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知道,在那一刻,我和他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墙。
所有的恩怨,在第八房夫人进门后,化为乌有。
第八房夫人,没有住进和我们一样的单院,而是直接住进了韩歌的朝岳楼。
听管事刘妈说,第八房夫人比较特别。
特别?哪里特别?
那个叫做离筝的女子和我们不一样,她的兄长是韩歌最要好的朋友。
素禾幼溪到我屋子里磕瓜子的时候,不仅颜莹,连从不出现的婷婉和绣瓷也来了。
我受宠若惊的吩咐手下的小莺忙着端椅子和摆茶。
正在纳闷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的时候,婷婉说话了。
她说,我和三妹想着许久没有来看过你,今天来看看,正巧着遇到了这么多人。
我是第一次听她说话,她声音很好听,低低柔柔的。
颜莹嘴角抽了一下,却没敢表示出什么来,也慢慢的说,我看到婷婉姊和秀瓷姊来了,好奇着会有什么稀奇的事,便也不请自来了,小秧,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我慌忙的摆着手。
其实,我的心里有些高兴,毕竟她们真的很少来。
幼溪小声说,瞧着热闹呢,便过来了,不是想打听什么事吧?
颜莹脸色变都没有变,慢悠悠的含了一口花茶,许久才咽了下去,瞧着幼溪道,没错,我话说开了,我是有些事情要问问。
我心头一跳,却不敢吭声。
婷婉接过话,说,既然四妹都说开了,我也不多遮掩了。小秧,你和主子最熟,你知道新来的那个小姐的事么?
颜莹听到这里哼了一声。
我讷讷的说,不知道啊,韩歌已经很久没有来我的房了。
你叫他韩歌?绣瓷大惊道。
嗯,他让叫的。我小声说,心里有些害怕,低声问道,不妥吗?
素禾和幼溪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我看着婷婉那高深莫测的眼光隐隐不安起来。
这时倒是颜莹抿了口茶,道,叫便叫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心头大为感激。
婷婉冷冷扫了她一眼,却不说话。
颜莹顿了顿,接着说,倒是连她都不知道,你们想想新来的那位是什么来头?
素禾沉默了一下,抬头喝道,小莺你们去门口守着,小兰回摘香阁呆着去,刘妈若是找我,便说我不舒服。
婷婉立刻领悟,和绣瓷一起依葫芦画瓢吩咐了一遍,幼溪的小婢婷儿昨日发了寒热,今天没让跟着,只有颜莹,根本没有带上小婢的意思。
第八房夫人的兄长原来是被韩歌误杀的。
他临死的时候,拜托韩歌照顾他的妹妹。
素禾的消息总是很惊人,但说到照顾,我却没有一点不愉快的感觉,反而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