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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双龙娶一凤,嫁谁? ...

  •   五月十六日,黄道吉日,宜嫁娶。

      宁府内

      宁无忧生平第一次乖乖地坐在银镜前,她从镜中瞥见秋月正给她敷粉,她趁势看向门边奶娘怀中那双乌溜溜的小眼睛,此时正软萌萌地盯着镜中的她,宁无忧眼含笑意,对着小家伙眨了几下眼睛。她是真的很喜欢秋月生的这个男婴,他如今已近四个月大了,他的头部已经能够直起,此时正吃着小手,偎在奶娘的怀中东瞧瞧西看看呢。

      宁无忧的脸又教秋月扳正,她给她继续上粉,之后给她描眉,再拿着一张红纸让她的双唇抿了一下,然后听见秋月满意地叹了一口气,算是对她的手艺表示满意。接着,宁无忧又从镜中见到她的满头青丝又被秋月握在手中,又见她手法娴熟地挽成当下新娘常见的样式,再给她插上簪子和珠花。当秋月把那套新娘头饰装点上她的发髻之后,一个秋水出芙蓉般的新娘就在镜中呈现。

      终于披上了她的火红嫁衣,一切就绪,就在红绸布即将覆面之时,宁永峻正好掀帘而入,他乍然一见这火红嫁衣映衬下的女儿,心神终是恍了一下,他生生忍住,不将“素儿”的名字叫出来。

      宁无忧起身,对着宁永峻深深叩拜。不管之前,她在为嫁给慕清朗如何据理力争,这却不妨碍她在心底,对这个至小宠爱她的亲爹产生出的浓浓不舍。几滴泪滚落于绣鞋面上,她心潮彭湃止不住哽咽,“爹,忧儿即将远嫁,此一去,山长水远,忧儿未能尽孝,请您保重。忧儿感谢爹和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请受忧儿叩拜”。

      宁无忧对着宁永峻拜了三拜,这才由秋月覆面搀扶着走向大门。

      宁永峻哼了一声并未立即说话,只是,当宁无忧转身之时,这才悄悄地将充盈在眼眶的泪,逼了回去,并对着她的背后说道:“也不必把话说得太早。”

      爹是不会让你嫁到山长水远的那个地方去的,就算慕仲卿发圣旨来压人,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闺房到大门的这条小径曲折却并不长。今日,宁无忧一直克制着自己的脚步,不忍将这段路很快走完。感觉时光匆匆,倏忽间,她长大就要离开这个家。

      想起今日也是蔚城枫迎娶秋瞳的日子,她为他欣喜,同时也很感慨,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心心念念就是要长大,要嫁给他。可如今回首,却觉得幼小时的可笑,正因为幼小,所以百无禁忌,口无遮拦的,那时幼小的自己并不知何谓情爱,更不知如何去情爱。

      可是,后来长大了,遇见了慕清朗,他在瞬间闯进她的心海,唤起她的觉醒,催开她的意识,并令她催生出此生非他不可的念头。

      她真切地感受了来自心灵的悸动,这才惊觉,原来很多女子,至少在出嫁之前,心中都曾经想过两个男子,一个陪伴她走过懵懂无知的年幼时光;一个是最终陪伴她走过一生的良人。

      一个女子,生命中会遇见的两个男子。

      许是心灵感应,在经过一棵玉兰树时,她停了下来,撩开红绸布,这是一年前自己爬上的那棵玉兰树,只见它在庭中兀自葳蕤,可是娘亲却已不在了。

      想到此,她顿时泪流满面,泪水又冲淡了脸上的脂粉 ,可是她却毫无所觉。

      一年前,娘亲就是在这树底听到大哥的噩耗难产而逝,可是如今大哥还在,她却不在了。

      她竟然见不到女儿出嫁,无法亲自为女儿披上嫁衣,叮嘱女儿进了夫家,应该怎样体贴心疼自己的郎君。

      她才四十出头,那本是人生收获美貌收获家庭欢乐的美好年华。可是,她却让人陷害随风而逝了……而制造这起祸端的凶手却还逍遥幕后,这如何能让她没心没肺地活着?

      娘,此去南越,我一定要揪出那个幕后人并为您报仇,以告慰您在天之灵。

      宁无忧面上流着泪,心底在立誓。

      宁府外

      五月十六这一日,整个霞美城的民众都知道,这是宁无忧小姐即将和亲南越慕清朗的大喜日子。

      这一日,同时也是北越战神蔚城枫娶亲的大喜日子。

      这一日的霞美城,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清晨,在和煦轻风吹拂之下,整个明艳艳的初夏,为霞美城渲染出一幅节日般的喜庆画卷。

      城门一打开,城门外便迤逦过一队长长的迎亲队伍。

      十里红毯铺就,十里红妆砌成。

      城内的百姓紧紧地拥在长街的两边,交头接耳的样子充满着对慕清朗的好奇。

      人们只闻其名,知道他是令西域各国闻风丧胆的战神,可如今,又将见其人,这样的场面确实令人期待。

      随着迎亲队伍的临近,人群便骚动起来。

      随着慕清朗润朗倾城的容颜出现在视野中,人群中的女人们便发出一阵阵惊艳的喟叹。

      他一身大红喜袍高踞于马背,深邃五官,睿智前额,凤眸生辉,棱唇丰润,嘴角噙着清淡的弯弧,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荡在嘴边,远远看去,那般清俊丰朗的样子,是一个令万千女子白日做梦的男子。

      人群中,又有人在叹息:慕清朗要迎娶的无忧小姐,这亲事可能要泡汤。

      因为,蔚城枫将军与宁无忧自小熟识,感情深厚。

      还有人知道,蔚将军仪表堂堂,身形健硕,与那一笑能倾倒众生的无忧小姐相当般配。

      若是郎才女貌的两人站在一起,那真真是一对当世无双的璧人。

      许多人嘴上在赞叹着慕清朗出色的样貌时,心里也是暗暗为他担忧得紧。

      长街的另一个转弯处,这时也优雅地逶迤着一队敲锣打鼓,鞭炮轰鸣,人人身着大红色喜服的迎亲人马。

      远远看去,只见蔚城枫一身红袍加身,胸前一大团红色丝绸攒成的大红花将他麦色的面容映衬得越发英气迫人。

      走在身侧的副将许昭平日里见惯他冷凝着一张脸,心下却也由衷地觉得,蔚将军今日这样喜形于色,看着更让人暖心。

      两队娶亲的人马就这样交汇在宁府门口。

      两个绝色的新郎官同时翻身下马,这时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阵阵娇呼!

      人群中,女人们为难了,到底该选哪个新郎官春风一度呢?

      眼前的两个男人都很抢眼,好不好?

      可其实,两个新郎官都不会为她们停留的好不好?

      慕清朗一见蔚城枫的那身红袍,嘴角的笑意深深,似嘲讽,又似在与他逗笑。

      而蔚城枫则回瞪他冷怒的眼色,“别以为你不染指北越江山,我就得拱手让忧儿。两者都与你无关,都是我的。”

      他冷哼,冷漠地率先进入宁府。

      慕清朗并不落后于他,嘴角勾出冷嘲的微笑,“蔚将军似乎胜券在握,只不知,谁给你这样的自信?”

      蔚城枫转过脸,头一次认真地打量着慕清朗,见对方也昂首直视回来,这才收回目光,收起身上的威严,“不管之前如何争执,这次还是感谢你助我缓解南边压力,只是这样轻易得来的胜利我不要。再说,我只想宰了龙椅上那只老狗。不如,我先退出北越疆土,你退出你我和忧儿之间的三人局面,如何?其实你最初并无意忧儿,你只想通过通州夺取北越,你只想当北越皇帝,你把忧儿还给我,到时,整个北越所有未出阁女子都是你姓慕的”。

      这样诱人的条件,还有蔚城枫难得一见的诚恳,慕清朗却并不为所动。他的嘴角嘲讽愈深,“蔚将军自以为是的毛病何时能改?果然年纪越大,人越固执。我看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退出北越疆土之后,你就更配不上忧儿。连自己立锥之地都没有了,你何来底气保护忧儿?”

      蔚城枫眼角眯起,略去他脸上的嘲讽,“不要动不动就展现你可怜的高贵,我蔚城枫出了北越,同样游刃有余,你退不退出?”

      慕清朗摇着头,不再嘲讽,却显现出比嘲讽更深的慈悲,显得很怜悯,“蔚将军这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双管齐下,真不知把忧儿的心置于何地?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两情相悦,够了吧?恕难从命。”

      慕清朗的一句“她喜欢我”终是将蔚城枫刺痛,他突然呼吸急促,伸手就要扼上慕清朗的脖颈,而慕清朗也正准备还手。

      这时,小径上传来宁无忧和身旁人的轻轻的说笑声。

      蔚城枫见状立即放开手不再与慕清朗纠缠,他急步上前将宁无忧抱起转身就走,宁无忧知道是他,也并不挣扎,却只是掀开红绸布,向着身后唤了句“阿朗”,她的这一声低唤,虽然轻微,可听在蔚城枫耳中,却仿如千斤大锤,重重击打着他,令他感到无力。

      “蔚城枫,你放开忧儿,你只能抢走忧儿的身,可她的心却在我这”。

      蔚城枫脚步一顿并未放下宁无忧,后头仍是慕清朗的声音,“忧儿与你自小有情我不否认,我也感谢你疼她宠她。如今你舍不得她走,我也理解。可是,我只想问一句,如果你觉得你还有理由不放手,我无话可说。”

      “宁夫人宁无双遇害,忧儿如失群孤雁在夜间哀鸣梦魇,你来安抚了吗?她在林中险些中箭遇袭丧命,你来救人了吗?她被赫连平卖到青楼,险些失身受辱,你出现了吗?她初次掌管校场,许多人等着看笑话,你又在哪里?你说这是她的劫数也好,是考验也罢,请问,若是我袖手旁边,你的青梅,她还能好端端地在你面前粉饰太平?”

      “优儿对我是以身相许也好,两情相悦也罢。自从遇见我,她这一生只能以我的姓氏过门。”

      蔚城枫听闻内下一缩,他愣住了:是啊,我在哪里呢?我在想着复仇大业,我在忙着掠夺资源,可是,我要送给忧儿一个最尊贵的礼物。

      可是,如今他才明白,对她来说,这世间,最尊贵的礼物,其实就是最及时的保护和给她最体贴的安慰。

      蔚城枫突然失神,双手发软,感觉抱住宁无忧的手,突然变得无力,之后他连慕清朗掷地有声的宣布主权,他都不曾听见。

      秋瞳提着裙摆,从后头疾步而来,她向慕清朗使个眼色,示意他将宁无忧接走。

      宁永峻得知蔚城枫并未抱走自家女儿时,赶紧奔去门口阻止,他本来的意思就是让秋瞳冒充无忧嫁给慕清朗,反正两人盖着红绸布很难辩认,而且他还让秋月先把无忧带出去,这样就能遇到先进门的蔚城枫,可谁会想到,慕清朗这厮竟然熟门熟路地进了宁府,与蔚城枫同时见到无忧。

      不行,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忧儿嫁到那该死的南越去。他走得满身是汗,却终究迟了一步。

      他刚刚抵达门口,却只来得及见到自家女儿与慕清朗同乘一骑即将绝尘而去的背影。女儿的新娘服衣袖裙摆随风摇曳,仿如一只展翅而飞的彩蝶,随风蹁跹而去。

      他不由愤怒地从人群中扯出一把事先备在家仆家中的弓弦,将它拉满......此时又见宁无忧突然回头见到他愤怒拉满的样子,立即双目紧闭......

      宁永峻见状,握住弓弦的手突然无力收回,然后悲愤望天:“素儿,我有罪。我没有看好咱们的女儿,让她去了你的伤心地”。

      宁永峻心中闪过对崔锦素的歉疚,不过片刻之后,他才对着身旁的青衣卫大吼,“还不去追!若追不回,提头来见!”

      可是,那些从来有令必应的青衣卫们这次却不为所动,只是齐刷刷地向他拱手,“我等奉主子之命保护宁府的期限已到,即刻告退,望宁将军保重!”

      不等宁永峻有所表示,青衣卫的身影早已隐入南越迎亲队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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