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彼旷野（蛮荒）》巫羽

3、归家

　　三只鬣狗被石子驱逐，嗷叫着离开，它们从聚集的地方散开后，一头剑齿虎的尸体呈现，大虎腹部被撕开，内脏露出，早死得挺直。朱矛向蹲下身，在莫蒙配合下将剑齿虎翻身，他仔细检查它，发现它腹侧和喉咙都血洞，他一眼辨认出这是矛造成的伤。

　　“有人猎杀了它。”朱矛向言语淡然，他手指戳进血洞，又拿出来，指上没沾血，野兽创口的血液已干涸，他说，“不是今早发生的事，应当是在昨日黄昏。”

　　爪痕趴在地上，寻找人留下的痕迹，他认出两组脚印，其中一组一深一浅，像个瘸子，地上还有滴溅状的血迹。爪痕沿着血迹，走上一段路，又返回，他说：“有两个人，一个腿脚受伤，两人都往北去了。”

　　莫蒙望着北面的林地，把手中的长矛握紧，他担虑问：“是星洞的人吗？”

　　昨日傍晚，爪痕找到在落日林狩猎的族人，跟他们说雍易偷走朱矛崖的朱矛，独自外出打猎失踪了，狩猎队伍里的朱矛向和莫蒙便就陪同爪痕搜寻。

　　“不全是星洞的人。”朱矛向捻着手指里的东小西，捻出一些红色的碎末，还用舌头舔了下，他拍拍手，站起身，说道：“爪痕，大牙虎是被朱矛杀死。”

　　“一定是雍易！他居然杀死了大牙虎！”莫蒙很激动，他那颗脑袋还没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

　　爪痕和朱矛向一阵沉默，他们清楚杀一头剑齿虎有多难，雍易肯定受伤了，而另一个在场的人，不是他们的人。那人只能是敌人，雍易可能已被人抓走。

　　朱矛向抱胸，眺望漫无边际的林地，从这里再往前便是星洞人的地盘，他问爪痕：“要追吗？还是立即回去告诉朱矛崖？”

　　“巫让我将他带回去，得再探查。”没探明清楚，爪痕不会就这么回去。

　　朱矛向拔出一把骨刀，朝剑齿虎走去，他说：“先歇歇吧。”他们不只累乏，还饿了。
　　快到冬日，死去的动物没那么快腐败，还能吃。

　　三人原地生火，填饱肚子，补充体力，以便继续追踪。

　　夜辰将树干的一端放火里烧，再在地面上蹭动，熄灭火焰，而后，他用一块石头削燎过火的那端，把树干削尖，制作成一支简陋的矛。
　　他拿这支木矛，到洞外去，他要打猎，落日林有一种比斑鹿更好获得的动物——鸵鸟。

　　如果不是脚受伤，拿根木棍，都能敲死一只头。

　　夜辰走出山洞，没多久便携回一只半大的鸵鸟。他提住鸵鸟的长脖子，一瘸一拐走到火堆旁，他朝角落里的那人投去一眼，还在睡，鼾声舒缓，看来睡得挺舒坦。

　　把鸵鸟燎毛，用石片开膛破肚，架火上，慢火烤。
　　夜辰拿出新摘的药草叶子，给自己的伤腿换药，伤口的血已经止住，疼还是那么疼。

　　木架上的鸵鸟烤出油来，滋滋响，香气扑鼻，闻到香气，雍易醒来了，他从地上坐起，双眼放光。
　　架上的鸵鸟，它身子被竹条撑开，一根木棍贯穿腹腔，它已被烤得熟透。
　　夜辰抓住木棍一头，将烤鸵鸟从木棍上取下来。

　　雍易咽了咽口水，他醒来饥肠辘辘，捂住受伤的胸口，凑到夜辰身边。他明亮的眼睛直盯着夜辰手里的烤大鸟，他垂涎欲滴，赞道：“好香呀。”

　　夜辰看他那副谗样也知道他饿了，颇惊讶于他伤情恢复之快。夜辰拽下一条鸵鸟大腿，递给雍易，对方连忙抓住，大口咬食，吃得满嘴油光，含糊不清道：“等我桑好，我打头大鹿给你次。”

　　夜辰低头吃肉，没说什么。

　　雍易啃完大腿，又去看夜辰，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夜辰扯下一根翅膀，递给了他。

　　夜辰不只分食大腿和翅膀，最终差不多三分之二的烤肉都入了雍易腹中。看他吃得肚子鼓鼓，歪躺在一旁舒坦地烤火，夜辰有点想打他。

　　雍易吃饱喝足，靠着洞壁昏昏欲睡，他目光仍不时朝夜辰看去，他见夜辰背上弓，执住木矛，显然打算走人了。
　　早上的阳光照进洞穴，夜辰站在入口的身影熠熠生辉。
　　雍易顿时不舍这个协力干死猛兽，相伴一夜，给他上药，还分他食物的人，他喊住他：“夜辰。”

　　夜辰回头，神色平淡，他问：“有什么事？”
　　雍易说：“你要走了？”
　　夜辰点了下头。

　　本还以为雍易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他低头看着身边一大把新鲜草药，草药叶子挨火较近，有些已经烤蔫了。

　　夜辰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他说：“你回去别靠近溪水，那里有人。”
　　他部族的人，会在溪水捕鱼。

　　“我走别的路。”雍易高兴抬起头，绽出笑容，露出他一对小虎牙。

　　夜辰没再说什么，他转身离开，渐渐，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

　　“唉……”雍易望着洞口，长长叹息。
　　他叹息后，爬回睡觉的地方躺卧，重伤带来的疲乏，让他没多久就睡着了。

　　午时，雍易醒来，发现火堆已熄灭，幸好扒开发现还有火星。
　　雍易到洞外拾枯枝落叶，他慢吞吞蹲下身，单手拾取，再慢吞吞站起来，他自言自语：“晚上可不能再有野兽来洞里……”
　　他现在的状况，连条鬣狗都打不过。

　　一把草絮放进火坑里，雍易鼓腮吹火星，把火燃起，再撒上枯叶和枯枝，火啪啪燃烧。
　　坐在火边，雍易袒胸露出胸前的抓伤，他薅草药叶子塞嘴里，鼓鼓一嘴，他认真地咀嚼，吐出，糊上胸前的抓伤，手臂的扎伤。

　　把草药敷好，早疼得满头大汗的雍易瘫平在地，他头朝洞口，看向洞外灿烂的阳光。他就这么躺着，直到一只羚羊出现在他视线，它在吃草，把肥肥的屁股对向他。
　　雍易看着它，瞪着它，直到羚羊跳上山坡，消失无踪。

　　“要不是我受伤……”雍易颇怨念。
　　它已经架在火上烤，浑身金黄，外酥里嫩，散发诱人香气。

　　雍易觉得自己饿了，趁天还没黑，他爬起身，拿上断矛，打算出去随便猎点什么，也不知道夜辰在哪里猎的鸵鸟。
　　走出山洞，雍易缓慢爬上一处小山坡，他警惕四周，怕撞见星洞的人，或者同样危险的野兽。

　　雍易在附近寻找鸵鸟踪迹，别说鸵鸟，连只能吃的猎物也没瞅见，突然，林中传出趵趵的脚步声，听那声响，不只一人，他心中惊骇，连忙趴在一处偏僻且茂盛的草丛里。脚步声越来越近，雍易听到其中一个声音，认出是朱矛向，他正在说：“过溪会被星洞的人发现，现在不能进去。”

　　雍易本来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他喜出望外，从草丛里钻出，这时，他已经听到其他人的声音，辨认出除去朱矛向外，还有爪痕和莫蒙，真是令人喜出望外。

　　爪痕说：“我去探探他是死是活，你们先回去告知巫采。”
　　朱矛向言语平淡：“先等等，黄昏再一起去探看。”
　　莫蒙声音悲伤：“雍易要是被星洞人抓走，他还能活着吗？”

　　“莫蒙，我在这里！我还活着！”
　　雍易突然从树后跳了出来，他挥动一只手，一脸笑意，见三人错愕的表情，他还有点小得意。

　　惊讶过后的朱矛向，突然气势汹汹上去狠拍雍易的头，他一掌就把雍易打倒在地。弱鸡一样的雍易坐在地上，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委屈问：“干么打我，好疼，呀流血了……”

　　雍易胸口的伤在淌血，把他的皮围裳染红，他疼得脸色苍白。莫蒙慌忙帮他按住伤口，爪痕从朱矛向身上摘下一个小皮囊，他从皮囊里倒出一把药粉，把药粉抹雍易的伤口上，边抹边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被星洞的人抓走？”

　　“我躲在上面的山洞里，他们抓不到我哈……啊……”雍易手指前方，眉头紧皱，讨饶：“轻点。”

　　“没少胳膊少腿，算你命大。”朱矛向抱胸站着，他见雍易疼得皱眉，哎呀哎呀的叫唤，他取笑说：“这是被熊给挠了，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乱闯。”
　　雍易瞪圆眼，敢怒不敢言。

　　溪水潺潺，三四位女子捕得鲜鱼，提上装满鱼的竹篮，沿着通往星洞的方向行走。她们穿过溪畔、林地，还有曲折的山路，回到族人居住的星洞。

　　捕鱼女子们路过星洞下层，瞅见躺在石缝里的夜辰，其中一人说：“脏毛没死呀，怎么回来了？”
　　“他命大着呢，连豹子都不吃他，嫌他肉酸！” 站在星洞中层厅台上的一位老人，听闻别人议论，积极参与。

　　抓鱼的女子里，有人说了一句：“我儿说看见脏毛被西山族人抓走，他这是怎么逃回来？”

　　她们丝毫不在意脏毛是否会听到，自顾自说话，她们从下层的石阶走向中层，最终她们的声音连同身影消失不见在中层的入口。

　　夜辰抱胸歇息，对他人的议论充耳不闻。

　　采集的妇人回来不久，外出狩猎的队伍也归来了，人们热热闹闹聚在火坑边，足有四五十人。人们分烤肉，喝鱼汤，有说有笑，似乎没人想起躺在偏僻角落里受伤的脏毛。

　　夜辰将身子内侧，拉来一条掉毛的旧熊皮把自己裹紧，他伤痛困乏，只想昏昏睡去。

　　众人饱食后，四散在石洞各处，有的歇息，有的闲话，有的忙于手中的活。这时，女孩小西用粗陶碗装上鱼汤，沿着石阶下来，她前往底层，她走到夜辰身旁，轻摇夜辰的肩，温语：“哥哥，是大鱼汤。”

　　夜辰坐起身，他这平日睡觉的地方较狭窄，只能将身子往外侧，他接过递来的鱼汤，双手捧住碗，慢慢喝。

　　小西蹲在一旁，在意夜辰的伤腿，关心问：“哥哥，真得不用找觋（男巫）治伤吗？”夜辰觉得伤不算重，他说：“没事，敷敷草药就能好。”
　　小西说：“那我再去採些草药。”

　　一群孩子从洞口经过，其中一个男孩在喊：“小西，摘果子去啰！”他身旁有五六位同龄的孩子，有男有女。
　　“等等我。”小西赶紧追出来，跟上小伙伴们，正好顺道去採药。

　　小西跟着孩子们离去，瘦瘦的身影消失不见，夜辰收回目光，低头吃手中尚有余温的食物。
　　夜辰从小就是孤儿，喝小西母亲的奶水长大，他和小西像兄妹般互相照顾，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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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鸵鸟：什么仇什么怨。
易：教你们欺负我辰，我要疼他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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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