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者》沥冬

5、第四章

　　突然安静下来，朱熠就着旁边的电线杆斜靠着，陆颊也谨慎得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旁边的周樹言，而后者正半弯着手臂在口袋里找东西。
　　陆颊来不及问，被朱熠插了话：“周彭岩，我接下来是每日一次对你的警告——犯罪现场还在取证呢，把你的烟收回去，别给我瞎折腾事情！”
　　周樹言不屑的一声冷哼，压根儿就没停下手，这让一旁“热心劝诫”的朱熠沉了脸，陆颊在旁边试图缓和气氛：“周先生是在找东西……”

　　这轻轻的声音让朱熠终于注意到了身边还有个喘气的，他粗略的打量了一眼陆颊：“小姑娘你新来的？这是多想不开，才愿意在这个周扒皮身边待着儿。”
　　呵，这该死的初次印象。
　　陆颊认命的叹了气，没再辩驳。
　　“呵，怎么说话的。”周樹言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样的东西，朱熠注意到这张卡片时下意识严肃起来。
　　周樹言往他旁边凑近，半斜着身将卡片递给他，在朱熠接下那张卡片后，他不经意甩了话：“老规矩。”

　　朱熠很快瞅了眼后，便将卡片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紧接着说：“老规矩——不过你要是再给我多此一举，下次我让半只蚊子都进不去！”
　　“你要是下次再说废话——”周樹言说：“我就真有心思动动手脚，偷天换日也不是不行——给你们警察添点儿事，省得你们空闲。”
　　瞧瞧，这是个作为侦探该说的话吗？

　　朱熠痛心疾首地将手掌盖到自己的脸上，虽然说跟着自己的那帮兄弟办事效率确实不高，但总的来说也没落后退，平心而论，不是谁都能像周彭岩一样长了个魔鬼脑袋。

　　大老远有人喊朱队，朱熠又用大拇指与中指分别按住了太阳穴，紧接着放下手臂，离开时还不忘埋怨他：“要是老师知道我做这事儿，迟早把我宰了。”

　　陆颊低着头目送着朱熠走到一个小警员旁说话，头顶传来周樹言的声音：“时间还早，我觉得很有必要和你谈谈。”
　　陆颊瞬时紧张起来：“谈什么？”
　　周樹言反问她：“你觉得我们可以谈什么？”
　　这可是个左右为难的问题，陆颊寻思着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可能的话题撇开一边，于是自己选择先出手为妙：“周先生是还想谈刚才感情的事儿吗？你看周先生都知道我那么多事情了，也该让我都了解周先生了吧。”
　　“彼此了解培养默契还早，你的审核期都还没过。”这个男人还真是时刻都不忘把别人的念想打碎：“况且，我看你对我的事情很伤心，很清楚。”
　　陆颊逃避似的低下了头，紧接着想到欲盖弥彰这一说，连忙抬起头直视他说：“但那都是片面之词，其实我是很相信周先生的。”

　　周樹言没说话，半低着头盯着陆颊——他的老师曾经不止一次夸赞过他惊人的观察力，这是做刑侦方面的一项绝佳优点，但在其他方面，这项优点往往成了他刻薄绝情的最佳原因。
　　陆颊不再闪躲，任由周樹言的目光审视，周遭杂乱的车声人语在耳边嗡嗡作响，他只顾凝视着周樹言。
　　他日常穿着格子衬衫搭配着深棕色风衣，深黑色的裤子与深黑色的皮鞋，全身找不出有关生命的任何激情点。卷曲又半长到快近肩膀的深棕头发被风胡乱的拍打在脸上，而在混乱中，那双不近人情的眼睛往往最能让人心如死水。

　　他又避开目光，兀自说道：“像我这样的人，找不到对象是理所当然，但是周先生找不到对象那应该是天理不容了吧。”
　　“你面前的人存在就是天理不容的。”周樹言犯了烟瘾，情绪烦躁。
　　陆颊沉默了好久。
　　天，这个男人简直就是话题终结的一把手，一时间让陆颊找不到怎么接下话题的方式。
　　况且对方也没有要延续话题的意思。
　　于是接下来，两个人站在一根电线杆子，大眼瞪小眼。

　　“那总该有过女朋友吧。”
　　陆颊受不住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又轻声试探性地问他。
　　周樹言饶有趣味地看他，看得陆颊头皮发麻：“我觉着我也没说错话。”
　　“通常问对方这种话题的人。”周樹言刻意往她那处走了一步：“一是了解对方感情状态以此追求，二是——”
　　他刻意拉长语调，并不急着说出话来。
　　陆颊被他逼得后退了几步，脑子里蹦出的都是他接下来可能说出来的话，但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我总不可能对你有这种企图，那二是什么？”
　　“间接打探私事。”周樹言咧了嘴角露出了恶意的笑：“顾教授哪里得到的消息还不够你了解我的吗？”

　　陆颊脸颊霎时涨红，被看透的羞耻让他只想埋进土里，偏偏周樹言并不罢休，继续咄咄逼人：“我不管顾教授为什么推荐你来我这，也不在乎你的居心不良——你只要记住一点，我的案子不允许别人指手画脚。”
　　陆颊张嘴正要问哪个方面的动手动脚，他已经自己解释了：“我的话是指字面上和潜台词上的指手画脚。”

　　他误会了。
　　但是陆颊并没有解释，他清楚自己来此的目的和原因，知道牵扯进他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周樹言不友善的目光下，陆颊重重咽了口气，难掩失望地说：“我不是你仇敌派过来的人。”
　　他经历的事情，陆颊些许知情。

　　周樹言露出了毫不遮掩的嘲讽笑容，这让陆颊知道自己又在无形中做了蠢事——他所认为的蠢事。
　　只是这一次周樹言没再残酷的揭穿他的任何事情，径直大步走到马路边，从风衣内袋里掏出香烟，低头点燃后，慢慢的享受着尼古丁给他带来的平静。

　　台风余留的风杂着枯枝烂叶的味道，裹挟着细细的雨极容易呼吸进鼻腔，干燥和潮湿的矛盾碰面让人不适，陆颊站在这片别墅区，还能嗅到尘封多年的灰烬的腐烂味，转过身去看那栋挤满警察的别墅，他们还在忙活着取证和安抚崩溃哭泣的家属。
　　陆颊无聊又泄愤地一脚将鞋边儿的石子踢飞，抬头再看别墅那边的人时，一个个子魁梧的中年男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奔过来，俨然干架的气势。
　　陆颊脑子飞快转动着，寻思着这里只有自己和周樹言，而自己压根就不认识这货，这样想着就转身要跟不远处的周樹言通风报信，没想中年男人溜过来的速度贼快，陆颊这边还只伸出一只脚，男人已经直冲冲一拳头和周樹言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周樹言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攻击而毫无戒备，直直撞上了旁边的石柱雕像旁，他疼得咧了咧嘴，抬手抹掉嘴角血渍，撑着手用力地站起身，直视眼前怒气冲冲的苏建国。
　　陆颊吓得半死，奔过来拦在他们中间试图阻拦这场干架。
　　“现在终于生气了？”这一拳并不虚，疼痛到现在还没缓和，周樹言喘气缓解疼痛，陆颊扑过来拦着他的挑衅，被周樹言一手推到了旁边：“一边儿去，操什么心！”
　　苏建国双眼通红，双手紧握着又想冲过去在周樹言的身上来上几拳，然而周樹言先一步抬手做出了他要做的事情，来不及逃避迎面而来的拳头，苏建国受不住力往后倒，被周樹言压在地上，又重重来了一拳。

　　“你现在愤愤不平了，知道女儿是你的心肝宝贝，那先前是在做什么！”苏建国被他的话激得无话可说，又被周樹言打了一拳已经蒙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只听到周樹言冷漠的声调在耳边擦过：“我才不会和那群笨蛋警察一样，因为你没了女儿，就对你同情手软！”

　　陆颊倒是不担心人被打死，但是远处警察早已目睹了这里的事情，正快速地往这里奔过来，陆颊可不想接下来的日子是和周樹言在牢里头度过，于是赶忙要拉起周樹言。
　　无奈力量悬殊，仅仅是拉着他的肩膀，完全使不动力气，陆颊急得差点蹦出眼泪，直到混乱中警察已经跑过来拉离他们，这场干架才算结束。

　　苏建国倒在深黑色的柏油道上，溅出的血沿着脸滴到地面上，有个警察递来纸巾，扶起他试图带他去医院，适才哭泣的女人转移阵地趴在他的胸口大声哭着，大骂着他做事冲动。
　　朱熠把纸巾丢到周樹言的脸上，后者扯下纸巾擦拭着嘴角的血迹，朱熠在旁边插着腰说：“嘿！我们警察都在这儿呢，当着我们的面儿就干起架来了，你当我们是摆设啊！”
　　“那下次我找个你们看不到的地儿在动手。”周樹言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的出开玩笑，擦拭了手后他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扭头就听到还坐在地上的苏建国失魂落魄的说：“女儿……你答应过我，我请你来就是保我女儿的平安……周彭岩你没做到……”

　　陆颊在旁边怯弱地看着场景，心里头在将这些事儿连在一起，得到的结果让她如同冷水铺天盖地的倒在她的身上，一时间他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周遭的都是看戏儿的警察，朱熠在旁边公事公办：“周大侦探，等会儿跟咱们进趟局里吧。”
　　周樹言转身正对着他：“走的时候叫我一声，还有——放我的小助理回去，他胆子儿小没动手，至于口供什么的，你们警察也都看见了。”
　　朱熠在周樹言这里总能看到主次颠倒，气得抚额：“到底我是警察还是你是警察！”
　　怎么还你吩咐起事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