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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独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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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南安寺一事之后,没过几天,府内就炸开了锅。
四姑娘江曼柔被老太太罚禁足三个月,且要罚抄《女戒》一千遍。这实在是有些重了,可见老太太气得不知成什么样了。
三房太太跑到老太太跟前哭闹过,可也没见老太太有松口的迹象,甚至还把三房老爷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
府中都在猜测发生了何事,可这件事却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传出一点儿消息。
知道点内情的都守口如瓶。
“娘娘,依奴婢之见,四姑娘虽则跋扈惯了,但她的心碗口那么大,装不下什么大事。此事,背后应另有人怂恿。”
美人榻之上,侧身躺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
她懒懒撑着头,眼睛闭着,“你以为老太太不知?心里头门清,偏爱罢了。”
她这指的自然是老太太偏爱温娇。
但其实也不尽然,更多的应是气她养在身前的姑娘,心思歹毒,这才狠狠责罚。
只是这王妃娘娘看温家姑娘不顺眼,说话自然公正不了。
给她轻锤双腿的大丫鬟桃溪手中动作微微一顿,顺着她的话道:“娘娘说得是,也不知那温家姑娘怎么就入了老太太的法眼了。今晨,温家姑娘要了马车要出门,马三家的想着娘娘不喜,找了借口打发了她们去。怎知青露风风火火地冲过去,将马三家的狠狠骂了一顿,闹得马三家的很是没脸。”
永安王妃,即长平郡主魏长平眉心轻蹙:“这是个拎不清的,她如今依傍着老太太,便是老太太的身边的人,又何必在此等琐碎小事上与老太太过不去。”
桃溪有些不解,犹豫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她缓缓睁开眼,眸光冷淡:“只消派人盯着,莫让她和世子有单独接触的机会便可。”
桃溪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听说她还算守规矩,见了世子,都是避开去的。”
魏长平淡淡勾了下唇,对此不置可否,“她出门往何处去了?”
桃溪道:“也没特别说去何处,只说出去逛逛。”
与此同时,处于她们话题中心里的人,正在盛京鼎鼎有名的首饰铺“摘云阁”之中。
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青露和春箩在一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挑花了眼。
青露拿起一对翠玉珠嵌金纹的耳珰看了看,简直爱不释手,但她还惦记着温娇,便道:“姑娘一人在二楼,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在这儿逛着吧,我去楼上看看。”
她转身欲放下耳珰,春箩笑着拉住她道:“青露姐姐莫担心了,掌柜的带姑娘去看珍品去了,轻易不让人跟,你即便去了,也会被拦下来的。这里的规矩便是如此。”她错眼瞧了下青露手中的耳珰,夸赞道,“呀,这对耳珰真好看,和青露姐姐也很相衬。”
这样一来,话题就被岔开了。
二楼。
如花一般嫣红柔软的唇瓣轻轻抿了口茶,女子手指纤细修长,慢慢翻过一页账簿。
她眼前站着的中年男人恭敬地回道:“自打姑娘让我们盘了下这个位置的铺面,生意是越发红火了。”
温娇点了点头,柔声道:“顾叔辛苦了,铺面位置只是锦上添花之笔,最重要的还是顾叔经营得好。”
顾叔连声道“不敢当”。
这摘云阁是她生母留下的嫁妆,顾叔也是母亲娘家那边的老人了,温娇一直以来都很是信任。她微微笑道:“顾叔,我想再盘一家酒楼,你帮我留心一下,看是否有好的铺位。”
顾叔怔了怔之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姑娘,这是打算……”
温娇笑着点头:“淮安曲家的酒,母亲生前最爱,不能埋没了。”
顾叔喜极,两人又聊了聊店铺的事,他拍了拍脑门,笑着说:“瞧我,高兴得把紧要的事都给忘了。姑娘,您之前让查的事,有眉目了。”
原以为没这么好查的,温娇眼眸微亮,慢慢坐直了。
顾叔道:“此前您一直让我们打探江家大公子身边是否有十一二岁的少年郎,查了许久,前几日才从一个江家旧仆口中打听到,两年前,江家大公子在战场受伤后,身边有一阵子是跟着这么一个生面孔的男孩儿的。再后来,就不见了踪影。”
“可知道去哪儿了?”温娇蹙眉。
顾叔摇头:“查不到,此人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什么踪迹也觅不到。不过,倒略有传言,听说是被大公子举荐入了军中。”
“被举荐从军……”温娇细细咀嚼了一下,轻轻咬住下唇,思忖道,“大公子有腿疾在伤,他年纪又那么小,若想有人看顾他,必然会交给最信任之人。那极有可能是……”
说到这儿,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温娇的心微微沉下去,会安排在江云翊麾下么?
*
带着两个丫鬟在外头用了午饭,温娇才打道回府。
一路上,青露都忍不住抿着嘴笑。
她自然是很欢喜的,温娇见她喜欢那副耳珰,就买下来送给了她。说是为了谢她今日出门之时在马三家的面前为她出头,实则青露自个儿知道,哪儿是为了这点小事。
春箩有心替温娇收拢人心,什么都没要,说着姑娘待她真好之类的话,叫青露听了愈发开心。
见青露笑着,春箩便拿手肘抵她,两个丫头最近熟络了,在后头小声笑闹着。
直至走在前头的背影突兀地停了下来,青露才笑着上前,还未开口问,姑娘为何停下来。眼睛瞟到前面花园中的两道人影,惊得微微张开嘴。
银瓶双手托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绣帕,递给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江云翊。
哪怕他背对着她们站着,可那等身量与气质却是能叫人一眼就分辨出来的。
他微微颔首,收下绣帕,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银瓶脸颊微微泛红,笑得腼腆。
许是听见了身后错乱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眸光深邃,正好与温娇对上。
温娇惊了一下,像是不小心撞破别人好事似的,低头撇开脸,扭头就走。
小花园是回老太太院中的必经之处,她也是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
高门大院,不少主子爷和底下的丫鬟有些暧昧关系,破了身子的,还会收入房中。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是温娇知道,上一世,银瓶就是江云翊房中人。
可刚才江云翊那一眼,看得她着实心慌,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快过大脑的思考,待她退出小花园,走上长廊之时,就已经有些后悔了。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温家懊恼地闭了闭眼。
正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身后忽然传来大步追上来的脚步声。
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温娇转头去看,只见江云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跟前,神情冷漠。
两个丫鬟都有些慌,匆匆行礼。
温娇也有些怔住了,没想过他会追上来,这……是兴师问罪,还是来叫她闭口的?
她微微屈膝,犹豫着福身行礼,低唤了一声:“世子。”
长廊衔接东西两院,奴仆们来来往往,环境并不幽静。
他转眸,看了两个丫鬟一眼:“在这候着,我有话同表妹说。”
江云翊转身,示意温娇跟上,温娇抿紧唇,纵有万般不愿,可又哪敢在这个时候忤逆他的意思?
她吐出一口气,提起裙摆,默默跟了上去。
江云翊带她走出一段曲径小路,再迈上台阶,直通建在假山中的凉亭。
冷风吹散了呼吸间氤氲的白雾。
温娇双手交握,站在凉亭边缘,不肯再入了。
两人之前隔着三四人的距离,江云翊沉默片刻,单手负在手后,道:“方才之事……”
他还未说完,温娇便接口道:“翊表哥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会约束丫鬟们不可乱言。”
她声音天生娇软,落耳如蜜糖一般甜。
可江云翊听完,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唇角淡淡勾起,半分没有感到她的体贴。
又来了……
她似乎有两面,在长辈面前乖巧,会唤他为翊表哥。两人独处之时,她会显得疏离一些,尊称他为世子。
眼下这个境况,她是觉得独处不便,才又搬出了表哥表妹的身份了。
其实江云翊自己也知这样是最好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看她镇静自若的面具出现裂痕。
他往前迈了一步。
两人距离缩近。
温娇瞳孔微缩。
江云翊又往前一步,两人近到只有约莫两人的距离。
温娇交握的双手微微捏紧,强忍住了后退的想法。
江云翊的目光从她的手,滑到她的脸上:“银瓶给我的绣帕,是照着此前我母亲在老太太处遗失的那条绣帕样式,重新织绣的。因我母亲与老祖宗素有不和,担心她不要,老太太便让银瓶将绣帕给我,让我带给她。”顿了顿,又道,“怪我离开时匆忙,漏了拿,这才有了你方才见到的一幕。”
他向来冷淡,何尝如此耐心的解释过一件事。
温娇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中默默想,实在没必要和她说得如此详尽,又不关她的事,口中却道:“我知道了,多谢翊表哥告知。”
江云翊“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沉默蔓延。
巴不得快点走,温娇垂下眼眸,低声道:“若无别事,我……”
她话还未说完,隐隐约约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一个人男人与女子调笑的声音。
江云翊作出一个噤声的姿势,微微蹙眉。
他认出来了,这是他三叔。
若是被他撞见,他与温娇在此单独说话,不消到明日,他母亲就会气得闹起来。
他略一思索,快步走到假山之处,招呼温娇过去,他自己则先一步跨上阶梯躲在假山之后,示意她躲上来。
那本就不是用来站人的地方,若她也站上去,则两人将贴得非常近,如何使得?
温娇站在阶梯底下,抬头看他,犹豫和拒绝非常明显地写在脸上:“这恐不妥……”
眼见人越来越近,江云翊顾不得许多,一把擒住她温软的手臂,将人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