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天下》紫鱼儿

36、第 36 章

　　又休息了一会儿，乌凡大叔便提议出发。离睿征求了我的意见之后四人继续走，可前面的树藤愈发的多，光线隐约从缝隙中透射出来，映得森林格外的诡异。看来，我们已到了藤林的腹地。到了这里，骑马前行已经不太可能，只有靠自己的两只脚慢慢走了。为了防蛇，我们四个人每人燃了一束风族寨特有的趋蛇香，蛇虫蚁倒是没有了，可空气却越来越难闻。蛇香，潮湿的空气，再夹杂着动物尸体的腐臭味（想必是经常有小动物困在这里等死的原因。）看来瘴气指的就是这种味道了。我强忍着恶心的感觉牵着马艰难的走。离睿见状，找出几条事先就准备好的布，一条为我蒙住了口鼻，另外几条分别和另两个人戴了起来。

　　像刚才一样，乌凡大叔和孤风走在前面为我们砍断绊脚的藤条开路，我和离睿随后。
　　这次，我使用寒冰的时间愈发的多了，每走不远都会在周围的树上刮下大块的树皮。这一切我做的极其隐秘，确定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这驱蛇香的气味虽难闻，但效果却显然不错。
　　按说在这山间蛇虫蚁应该很多，可居然都没有出现。我忽然想到与宁铮的初见，如果那时我有驱蛇香，步月是不是不会死？
　　不死又如何，萧府已不是从前的萧府，难保被火烧那晚我还能保它的安全。

　　“轰！”一声闷雷忽然炸响。
　　“啊！”我十分配合的惊呼。
　　离睿一边牵着马费力的走，一边惊讶的看着我，显然是强忍笑意了：“云衣，你也有怕的东西！”
　　“当然！打雷啊！我们在这么多树底下多危险！”我惊魂稍定，有些气急败坏的口气。

　　“萧姑娘，不打紧。山间的气候就是反复无常。我看这雨也未必就下得起来！”乌凡大叔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嘱咐着我。
　　“干打雷不下雨？”我自言自语：“好像萧若衡的性子。”
　　“想哥哥了？”离睿慢条斯理的问。
　　我不想回答他，心里的痛却丝丝弥漫上来，如果出去见到萧若衡，我要如何向他交待？告诉他大娘自尽？告诉他爹和凤仪当了人质？告诉他三大诸候都反了？
　　“我知你兄妹感情很好，云衣，我保证你会平安见到若衡。”离睿并不看我，只是一字一字的压低了声音说着。
　　我轻笑了下：“离睿，见到我哥和段老元帅之后我自然是好，却不知你该如何自处。按说，现在心慌的应该是你才对。”
　　“这点你倒不必为我担心。”离睿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语气。
　　我不再答话。大娘，你在天之灵保佑我见到萧若衡，保佑这场雨尽快的下起来！

　　“云衣，萧太傅对你和凤仪和教育，也包括这些平常女儿家一辈子用不到的东西吗？”离睿忽然问我。
　　我愣了愣：“也不是，我平常读的书籍比较杂乱而已。”
　　“那么，凤仪呢？”
　　“凤仪？你别打她的主意！”我恶狠狠的挥挥了手。
　　离睿呵呵的笑出声来，惹得乌凡大叔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又摇了摇头对我们喊着：“赵公子，我们还是加快些速度吧，有什么情话出了这片林子再说。”

　　情话？目前还没有。不但没有，一想到我和离睿……心里竟然有种虚虚的感觉。

　　也许是大娘的保佑，也许是老天听到了我心里强烈的祷告。
　　几声闷雷之后，这场雨终于如我所愿倾泻了下来。

　　乌凡手忙脚乱的从马背上拿下早已备好的四件蓑衣发给我们。我随便的披在身上，只觉得浑身扎得慌。离睿好笑的看我这幅怪样子只是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仔细的为我系好蓑衣的带子，略带嗔怪的说：“果真是萧家小姐，想必是没穿过这样的蓑衣了。”
　　我愣了一下看着离睿，雨水顺着他的脸颊细细的滑落，他顾不上擦拭，仍旧低着头专注的为我整理着蓑衣。
　　“离睿。”我喃喃的念着。
　　“嗯？”他抬起头看着我。
　　“你，不会为难我爹和凤仪吧？”
　　离睿哑然失笑，拍了拍我的额头：“傻丫头！”
　　“离睿。”
　　“又怎么了？”
　　“我们来的路上，我用寒冰割下一些树的皮当路标，你若是迷了路顺着那路标至少还可以返回风族寨。”
　　“嗯？”离睿皱了皱眉，奇怪的看着我。
　　“我觉得乌凡大叔有几分古怪。他说不记得附近的地形可却又猛喝水。按理说，一个象他这样经验老道的向导是不会在不清楚水源的情况就那样大肆的浪费水了。总之，你小心他。”
　　“云衣……”离睿不再答话，只是看了看我，反复念着我的名字，像是自言自语。

　　我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萧云衣，下面的路，靠你自己了。

　　乌凡说的对，山里的雨来得快去的更快。方才大雨滂沱，可没一个时辰就又见了晴。
　　虽说穿着蓑衣，我们四人全身上下仍旧还是淋湿了。又走了一会儿，热热的地气蒸发上来，整个人全身上下都粘答答的

　　我的脚步越走越慢，越走越重。离睿见状了然于胸，便喊住了乌凡要休息之后再出发。乌凡有些犹豫，只说在这藤林的时间越少越好。我咬着嘴唇，按住额角：“离睿，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那我们就休息，也顺便换上干的衣服。”离睿点点头。
　　乌凡见状，也不能再反对，只好停了下来。孤风自然还是沉默着，只是略显奇怪的盯了我一眼。
　　“云衣，给你。”离睿帮我从马上取下油布裹好的包袱。
　　我犹豫的接了过来：“那个，衣服……”
　　“你可以走到那边去换。”离睿明白我的顾虑。
　　“那边黑漆漆的，谁知道有些什么。离睿，还是你们三个大男人走远些好不？”我恳求着。
　　“平日里以为你胆子很大，这次可算认清了！”离睿笑着说。
　　我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回应着他。
　　“好吧！我们躲开一下，云衣，你大概需要多久？”
　　“最好稍微长一点好不？我要换衣服，另外，还要，还要……”我越说声音越小。
　　“知道了，你慢慢来！”离睿宽容的回答了，便招呼着乌凡和孤风离开。
　　乌凡大叔极痛快的跟着他走了，反而是那个孤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还在那里傻坐着。我拼命的朝他咳嗽着，他怪异的盯了我几眼，脸色涨得透红，竟是有几分恼意的样子。却也终于朝藤林的另一边走去。

　　我没看错吧？孤风在恼什么？难不成我大姑娘家的换衣服让他避一避都不行？真是个怪人！

　　见他们三个走远了，我迅速打开包袱取出另一套猎装穿好。这猎装是暗绿色，有点儿像现代的迷彩。随后又将四匹马上放着的水囊全部取了下来用绳子拴好挂在了身上，可想了想，还是解下了一个扔在了地上。
　　重新将包袱打好紧紧绑在了身上，我最后朝离睿躲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毅然朝着大概是西南的方向狠狠的跑了一段路，制造出略明显的脚印后，又把周围的树藤枯枝弄了个乱七八糟，最后便轻手轻脚的绕了一大圈踩着断藤碎叶回到起点。挑了棵最粗壮的大树，努力的往上爬着。
　　离睿，小时候的我的确不擅长爬树，现在仍不擅长。可这树就是我逃走的唯一希望，是萧家的希望。
　　所以我一定能爬上去。

　　我的迷彩服隐在树上并不困难，难得是如何屏住呼吸。我知道离睿功夫很好，却不知他有没有听人吐呐的本领了，只好捂住口鼻小心的吸着气，心脏却不听话的狂跳着，紧张得要命。
　　上帝，佛祖，真主啊，保佑我不要被离睿发现！

　　正在心里默念着，离睿他们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云衣，好了没有？”
　　是离睿的声音，我自然是不能回答。
　　“云衣！听到没有？有什么事吗，这么久！云衣！”离睿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终于从不远的隐蔽处走进我的视线，几乎就站在我的正下方。我紧紧贴住树枝，汗水一滴滴的滑落额角，浑身僵住了一样不敢动弹。

　　“咦，萧姑娘哪去了？”乌凡奇怪的四下张望着。
　　“那里。”孤风忽然指向我刚才布好的方向。
　　只见离睿飞快的朝那个方向跑过去，树枝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仍旧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大概凭声音猜得出离睿应该是在仔细翻查着蛛丝马迹。
　　我的小伎俩他会不会识破，我咬紧牙关。没办法，试一试总强过什么都不做了。如果离睿发现了我，大不了我装傻充楞说是和他闹着玩的……

　　“萧姑娘，大概是朝那边走的！”孤风做出了判断。听到他的话，我心虚的头上冷汗直流，他到底说的是哪个方向，是不是我迷惑他们的假方向？
　　“那边？那边不是西南吗？我们”乌凡有些犹豫。

　　“乌凡大叔，你刻意的绕来绕去，到底是想去哪里？”
　　问出这个问题的，竟是孤风，反而离睿仍旧默不作声。
　　“呵呵，这个……”乌凡压低了声音解释着，太远了，我根本无法听到。
　　“不要再说了！找到云衣要紧，她一个人很危险。”离睿少有的烦躁声音。
　　“可是，萧姑娘怎么能分得清那边是朝着西南战场的，按理说这边地形如此复杂……”乌凡仍旧嘀咕着。
　　“够了！出发。”离睿利声喝住他的话。
　　“我在这里守着马和行李，你们去。”孤风简单的说。
　　听声音，离睿和乌凡是拔开树藤朝着我布好的方向去了。

　　我心里舒了口气，却仍不敢大意，那个孤风还没有走。该死，他怎么不跟着一块儿去！
　　还有赵离睿，他果然一早就知道乌凡是在故意绕路，搞不好都是他示意的。这家伙根本就不想带我去西南战场！亏我还在为他担心，特别用寒冰做路标给他，生怕乌凡连他一块儿算计了。我居然还给他留了一皮囊的水！

　　想到他又骗我，恨得牙痒痒的，早知道应该在水里吐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