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凉自知》魏阿央

12、十二章

　　林正拿药回来时，看到我们抱在一起，他古怪的笑了笑，“宋暖，你对贺凉还真是比谁都心狠。”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在讽刺我既不接受贺凉又这样与他纠缠，仗着贺凉对我的感情，玩弄人心。

　　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帮我把他拉开。”

　　林正也没再争锋相对，将已经晕沉沉睡在我身上的贺凉拉起，贺凉许是迷迷糊糊察觉到什么，他胡乱的推推手，我坐起身时，他的头就靠在我的肩上，黏人的很。

　　林正去倒了一杯水，解酒的药递给我，我接过，看了看上面的说明，放在一边：“不用药，这对人体有些伤害。”

　　林正又讽刺笑道：“看不出来，你挺关心他的。可是现下，我又拉不走他，你送他回去？”

　　我将贺凉架起，“他现在和你住在一起吗？”

　　林正摇摇头：“他一人租房子住。走吧，我带路。”

　　他走在前面，声音传过来：“既然你说你不是同性恋，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那么有些话有些事一时决绝总比让他总抱有一丝可笑的希望来的好。我希望，今晚之后，你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侧头看着贺凉，点头道：“当然。”

　　林正不再说话，我们三人刚出酒店，就感觉到冷得直哆嗦。

　　贺凉估计也感觉到了，他的头又往我的颈窝移了移。

　　我复杂的看了一眼像小兽取暖一样的贺凉。

　　贺凉却是迷迷糊糊睁开眼，他问道：“暖暖，你冷不冷啊？”

　　我摇摇头，“不冷，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贺凉喃喃：“别回家……你别回家……”

　　这个时候出租车过来了，我扶着贺凉坐在后面，林正坐在前方，他对司机说了地址。我发呆的听着，等我意识到什么，我已经将这个地址在脑海里重复读了三遍。

　　贺凉从上车就靠在我的肩膀睡觉。我一只手兜住他的脸，不让他从我的肩上滑下去。

　　他低声喃喃了句：“暖暖。”用脸蹭了蹭我的手臂，车外面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显得温柔又美好，我心中一动，不由自主轻轻抚摸了他的脸。

　　我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如果他不是同性恋，那么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他。再退一步说，只要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也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我对贺凉到底什么感情……这个问题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我怕深思出让我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结果。

　　如果……如果我真的和贺凉在一起，这个想法一进入我的脑海，我的心上就像顶上了千万斤重石，不仅让我喘不过气来，更让我惶恐和害怕。

　　我是家里独子，我的父母思想传统，他们甚至都没听过什么是同性恋。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和男人在一起，我无法想象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然后，接着就是日后的工作，我们就像躲在阴暗的墙角，不能公开，不能大大方方恩爱，会受到歧视，也会被当成变态。

　　一想到这些，我抚摸在贺凉脸上的手像被烫了般离开。

　　我闭上了眼睛，也想要向一直对我撒娇的贺凉撒撒娇：“贺凉你告诉我怎么做好不好？我也很痛苦，我救不了你，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贺凉的住处不小，一室一厅还有单独卫生间和厨房，比我那里大得多。也对，贺凉家境优渥，也一向追求精致的生活。

　　我将贺凉放在床上，林正看着贺凉拉着我的手，说：“我先走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麻烦你照顾他。有些话我不再多说，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吧？”

　　我淡淡道：“我知道。”

　　林正耸耸肩：“那就好。”

　　林正走后，我叹了口气，准备去倒杯水，贺凉却紧紧拉住我的手，我蹲在贺凉身边，轻轻道：“贺凉，我去给你倒杯水，我不走，你先放开。”

　　贺凉睁开了眼睛，迷迷懵懵的看着我，然后松开了手。

　　我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再次来到他身边，扶起贺凉，“来喝水。”

　　贺凉很听话的就着我的手喝了不少。

　　我说：“头还痛吗？”

　　他摇头又点头。

　　“睡会，睡会就不痛了。”

　　他摇摇头，却是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小声道：“暖暖，今天我生日。我有个愿望。”

　　接着他又补充：“很卑鄙的愿望。”

　　他一手搭在头发上，微微低下头，协助自己眼睛：“可以……可以答应我吗？”

　　“我其实没有很醉，我今天听到你和林正的说话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妄想你会接受我，你跟我不一样我早就知道，我不应该试图将你拉到我的世界。你会结婚，你会有孩子和妻子我也知道。尽管这样……我只是想能够看到你，就算以后发短信你不回我，打电话你不接，看见我你当作不认识，你不再和我说话，我只要能看见你就好。我就想陪在你身边……这样就好，可以吗？暖暖？”

　　他的声音暗哑，我知道他又哭了，他总是这么脆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让他伤心和难过的都是我。

　　可尽管这样，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能去抱抱他，我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的挣扎、不安。

　　往前一步是深渊，我连半步都不敢踏。

　　贺凉抬起头，他的眼睛很红，“我想亲亲你。最后一次。”

　　随即，我的嘴唇温热，贺凉搂紧着我，他紧紧贴在的唇上，我闭上了眼睛，觉得脸颊也有些湿了。

　　手机发来信息，我打开看，是贺凉的。

　　“今天下雨了，好冷啊，你要多穿衣服(^_^)”

　　这半个月来，他每天都会发一条信息给我，常常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情，比如：

　　“哈哈刚刚走在路上，看到一辆出租车里坐了一个人很像你，我跟着跑了很久……之后车子居然停下来，还以为发生啥事了，哈哈哈。”

　　“我今天去买衣服时，看到一件跟你以前穿的衣服很像，恩，我也挺喜欢。买了！”

　　“我昨晚又梦到你了，你说来贺凉咱们喝酒，我就笑，笑着笑着就醒了，之后再怎么睡都睡不着。气呀！”

　　“咳咳，学会了一个新的菜式，想让你尝尝……”

　　“……”

　　半个月来。贺凉几乎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我从来都不会去回他。

　　“宋暖，你过来看看这件。”阮甜在店里扯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问我。

　　阮甜说她的最好的男闺蜜要过生日了，她想买一件大衣送给他，但是又不知道合不合适，她说我的身高和体型和她男闺蜜差不多，所以让我来做免费衣架子。

　　我走到她身边，穿起这件衣服，旁边的店员直夸我长得帅，还说：“女朋友对你这么好，你就买下吧。”

　　这误会大了，我赶紧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我尴尬的看了看阮甜，怕她不高兴，她只是抿抿嘴唇，对我笑了笑。

　　之后，阮甜就敲板买下了这件。

　　我们出店的时候，我还为刚刚的事有些尴尬，正准备说什么，阮甜促狭的看着我，说：“你怎么比我还脸皮薄呀？我都觉得没什么，你看你不安的。”

　　我见她没当回事，也放心了。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尴尬嘛！”

　　阮甜却是道：“尴尬什么？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我没反应过来：“啊？”

　　阮甜用她那葡萄一样的黑眼睛认真的看着我。

　　我有些无措，嘴上打哈哈道：“对啊！谁让我们是好朋友。”

　　“我记得你没有女朋友，也问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也说没有，所以我为什么不能追你呢？”阮甜比我矮一个头，此刻她微微扬起头，手上装着大衣的袋子递到我的手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此时是傍晚，天色有些黑，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

　　我没有回答，突然想起了贺凉，贺凉现在在干嘛呢？

　　嘴唇一软，是女孩子的唇，不同于贺凉的强势和温暖。

　　“哟哟”身旁几个路过的年轻人笑着吹了一声口哨。

　　阮甜退开，她的脸已经羞红一片：“你没有推开我，说明你没有拒绝我。这件衣服就是送给你的。”

　　她说完，便转身跑开。

　　我手中还拿着她的大衣袋子，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只有茫然。

　　在她亲我的那刻，到现在，没有紧张，没有高兴，什么感觉都没有。

　　唯一的想法就是：那次贺凉亲我的时候，我的心是抽缩的疼，太过强烈，以至于将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冲击的毫无感觉。

　　我哪里出问题了吗？

　　“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贺凉终于可以彻底死心了。”

　　我回过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林正。

　　林正摇了摇手机，“拍下了，省的贺凉不信。”

　　我只是说：“好巧。”

　　巧到像一场戏剧性的偶像剧。不过，也无所谓。

　　林正指指天空：“大概是上天也看不惯贺凉受折磨了，特意让我来拯救他吧。”

　　我笑了笑：“你好好和他在一起，好好拯救他，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幸福。”

　　说完，不等他反应，我便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