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妖》妖朽大螃蟹

4、第四章、不眠夜坊。

　　眷妖第四章。
　　谢不思背着艳无忧出了云梦地域，疾步走到武陵山区。
　　跑到人间的热闹的城镇，希望有人能够救救艳无忧。
　　行人和店家见谢不思背着艳无忧自然是得多看两眼。
　　那背着巨大行囊的男子墨发及腰，长发略有凌乱，浓眉大眼分外分明，眉宇间难抹去正气，他气宇轩昂，气度不凡。敞开领口黑色的丝绸包裹不住他的锁骨到胸肌的弧线，让人不由得偷偷咽了口唾沫，用来点坠的蓝底金线兔纹锦衣为他周身不凡的气度带上了一线柔意。即使是歪着脖子也难掩他的翩翩风度，更何况他眸色温柔一路上答应着他所背的人的轻声喃呢。
　　但行人再一看，他那与身体不成比例的手臂，和上面尖锐的利刺从布里狰狞刺出。他背上之人的手臂更是可怕，乌黑发紫，一路淌血，走在武陵镇的路上，沿街滴了一路。
　　无人敢上前询问，恐染上他们身上不知名的病。
　　谢不思斜眼看见药铺二字，脚下步伐加快，没发现他所过之处的店家一家家非常默契的架起门板关门了。
　　谢不思赶在那家药铺架起最后一块门板的时候，用蟹钳卡住了门板。
　　那药店女子一愣：“小店打烊了。”
　　谢不思着急了，语气和架势与方才走在大街上相比之下，简直一落千丈。低三下四哀求道：“拜托了！你们身上有仙门的气息！救救她吧！”
　　药店拿着门板的女子看了一眼他背上女子的伤势，默不作声。
　　药店里却传来一声询问，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念朝，怎么了？”
　　念朝回首柔声应道：“无事。”
　　转而对着硬抓着门板的谢不思说：“非我不救，而是不会救。况且你身上妖气只会激得他杀心再起，我不能放你进来。”
　　谢不思一听念朝姑娘说不会救，眼里黯然无光，不再执拗的抓着门板不放。
　　念朝姑娘放下门板，却见着那妖兽似乎要伤心欲绝的神色，委屈得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
　　“且慢。”念朝叫住了他：“我虽不能救她，但是此处有只道行高的妖，那是只好妖。你且在街上碰碰运气吧。”
　　说完，她将门板合上，谢不思再瞧不见门缝里的光景。只听见里面传来念朝姑娘与方才相比之下，更有活力的声音。
　　念朝：“师叔，今天打烊早，咱们去隔壁镇子吃糕点吧。”
　　里面有人，非常温柔宠溺的应了一声：“好。”
　　谢不思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明明是正午，这大街上却没有一家店铺开门，行人都绕着他走。
　　他一要靠近，人们都避开了。那些人眼里的厌恶和反感，同刀子一样，将谢不思对人们的亲近感捅了一下又一下。
　　艳无忧又从他肩头滑下，她的呼吸已经微弱到让谢不思感到心悸。
　　手足无措的谢不思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艳无忧的手脚开始冰凉，她从方才起，就连喃喃的声音都没有发出过了。
　　谢不思皱眉，在大街上毫无头绪的转圈圈，还是接着对背上的人说着话:“艳无忧！狗贼！给我撑住了！”
　　自认为清修九百九十九年，还算是清心寡欲无悲无喜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十分的窝囊。
　　艳无忧的脑袋又一次从他肩头滑落，这下太快，他还来不及倾斜身子让艳无忧的脑袋再靠紧他。她的重量从他背上消失，他心跳都停了半拍，他连忙将勾住她膝盖弯的手臂松开，急忙回身。
　　“艳无忧！”
　　他着急而失态的喊着艳无忧的名字，反正也喊了一路他丝毫不觉得失态。
　　“哎哟哟，您也别叫唤了，奴家接着呢。”
　　他这才注意到有个身着花衣的姑娘已经接住了艳无忧，只是她身上香味太盛，谢不思心生不起好感，还有了一丝提防。
　　谢不思打量她的同时，那姑娘也用她那双异色的瞳眸看着他，她眼里和嘴上的笑意就没有停过，对上谢不思那双碧蓝悠悠的眸子，她顿了顿，笑意更甚了。
　　“小哥哥，这姑娘又死不成，你哭什么？”
　　谢不思一怔，慌张着用手臂胡乱的摸了几下脸。
　　“……我！……我没有！”
　　兜着碧蓝的眸子，那泛红的眼眶，那根本无法控制住，无法隐藏自己的表情的模样，让花衣姑娘很喜欢。
　　她一摆腰肢，“小哥哥也别担心，奴家的不眠夜坊，包治百病。”
　　她斜眼去看那已经关了门的药铺，眯了眯眼，挑了媚眼，看向那一身穿得洒脱的男子，他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那双手臂让人不可忽视。
　　他忽然展开双臂，两支蟹敖对着外边，那姑娘下意识拖着艳无忧往后一跳。
　　谢不思见她这一跳，皱了眉。
　　“还给我。”
　　“呵呵呵……”那姑娘总是笑不露齿，声音又尖又细，长得却是张端庄大方的脸，只是眼睛媚了几分，一黄一绿的眸子忽闪忽闪的，让人不可轻视。
　　“小哥哥，就这么猴急吗？”她轻笑如一串银铃，却是不肯轻易的将手上的艳无忧交还给他。
　　谢不思心下开始惶恐了，他犹记得方才使着脱手飞镖的那个媚娘，如此媚态，莫不是她？！
　　谢不思冷着脸，没好气吼道:“还给我！”
　　扯下蟹敖上裹着的旧布条，尖锐的刺让那姑娘神色一冷。
　　他张牙舞爪着要袭向那姑娘，那姑娘站定了，猛的将艳无忧抛给他。
　　谢不思:“？！！！”
　　谢不思登时收起了满身的杀意，全心全意的盯着艳无忧，生怕她落到自己蟹敖的刺上，或是地上。
　　花衣姑娘也不生气，看他这般紧张的模样，她反倒点点头，欣慰道:“小哥哥可别再折腾了，跟奴家来吧。”
　　好不容易稳稳地接住了艳无忧，捧在臂弯里，好不宝贝。
　　谢不思没好气的呛道:“我凭什么信你。”
　　花衣姑娘已经走了两步，她微微偏头回首:
　　“就凭整个武陵山方圆百里，只有我能救她。”
　　她的余光中，看见了那姑娘额间那红痕一竖，身影顿了顿。
　　谢不思没有注意，看了看面色苍白艳无忧。他一只清修的妖兽，人形都变不全，找人或是找仙门弟子都有被杀的可能。
　　眼前这个花衣姑娘，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他还年轻，也就活了九百九十九年，非常舍不得人世间。
　　他捧艳无忧捧得更紧了几分，跟上了花衣姑娘。
　　谢不思压低音量:“艳无忧，你敢死就完了。”
　　他们离开了武陵镇，走进了荒无人烟的武陵山山林间，朝着林中一座大山庄走着。
　　山庄大门内的屋子，回形布局，五彩布坊从牌匾处垂下，门上一块大牌匾，上面的金字龙飞凤舞书写四字:“不眠夜坊”
　　门前的门仆，人长得俊秀，也都是机灵鬼。其中一个新来的，一见坊主回来了，想好好表现一番，连忙上前:“坊主！”
　　伸手要接坊主的披风。
　　坊主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额头:“哎哟，小傻瓜，你看奴家的披风重吗？”
　　他抬眸一看，见坊主只穿着一身花色的外衣，的确没什么需要他接着的。一看坊主身后的客人提着重物的模样，他一下明白了过来，奔到谢不思面前，伸出双手恭敬道:
　　“客官里边请！行李我来拿！”
　　谢不思:“不必了，多谢。”
　　谢不思只跟着坊主，踏过了青石板，走到了一间间沉吟不断的房屋前。
　　路过了多少绝色搔首弄姿，他斜眼看都没看。
　　谢不思心道:主要是味道太重，有点熏，不然他何止看几眼，看她们个海枯石烂水滴石穿不在话下。
　　坊主推开一扇房门，谢不思心领神会的将艳无忧放在床榻上。
　　坊主让旁人退下，只留下一个面容妖冶的男子在身侧服侍。
　　那男子也是乖巧安静，黝黑的眸子盯着坊主，却是亮闪闪的。
　　谢不思对这眼神有些熟悉。他又盯着看了片刻，猛然间想起来了，这双眼里的神色，他常在深夜里的云梦江的桥上见到。私定终身的小两口，或是偷香窃玉却偷出真情实意的大盗，九百年来谢不思见得的不少，竟生出了熟悉感。
　　坊主忽然开口:“你也出去。”
　　谢不思就点点头，表示同意，等着那妖冶的小哥出去。
　　那小哥垂眸委屈了一下，一眨眼敛去哀怨的神色，转身退了出去。
　　坊主:“等等，你出去做什么？奴家可不是说你。”
　　那妖冶的小哥眼神一下子活了起来，趾高气昂的站到坊主身边，用鼻孔看着谢不思。
　　谢不思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我？”
　　坊主:“是呀，就是小哥哥你呀。”
　　听坊主如此称呼谢不思，那妖冶小哥脸一下就臭了。
　　谢不思一张刚才走来的一路，那群浓妆重抹，穿金戴银，还有他受不住的浓重的脂粉味……
　　谢不思一伸钳子，俯身横趴在艳无忧身上。
　　“不行。”
　　坊主挑眉，“你不走也行，一会想走别怪奴家没提醒你。”
　　之见坊主熟练的拉开艳无忧的中衣，将她胳膊上谢不思系上的黑绸扯了下来，往旁边一丢。
　　她用力将艳无忧的胳膊一拧，竟然是将她的胳膊卸了！
　　艳无忧眉头一拧，脑袋扭了一下。
　　“谢不思……”
　　谢不思抬眸，一下窜到床榻里侧，用胳膊肘撑着自己的身体，趴在艳无忧身边，贴近她的耳边低声回应:“狗贼稳住了，可别死了啊！”
　　坊主对于他心口不一的称呼感到一些忍俊不禁，运气出了点小小的岔子。
　　坊主惊呼：“糟糕！”
　　然而她一掌已经对上了艳无忧的掌心，登时妖华溢出，室内被她的妖华照亮。
　　如此丰盈的妖华，谢不思羡慕得口水都要淌地上了，这可不止是只千年老妖了，被封为妖界的保护动物也不为过。
　　自从妖皇死后，妖界清修的妖少了，多是杀人弑妖夺别人修为者居多，此类妖怪妖华黯淡稠重。
　　如此流光溢彩，金光闪闪的妖华，实在是罕见。
　　谢不思思考出了声音：“但是……这么多妖华拍进仙门弟子的体内，没有关系吗？”
　　怎么会没有关系！
　　光华一收敛，坊主扑上了艳无忧，死命摇她：“还奴家修为！！！！！！！！！！”
　　“坊主！你冷静些！”
　　那面容妖冶的小哥拦腰抱住坊主，用下巴卡在了坊主的肩头，死命把坊主往外拉。
　　坊主悲愤得如同死了手足：“怎么冷静！奴家的修为也不是老天送的！”
　　谢不思虽然护着艳无忧，却也感同身受的点点头。
　　妖冶的男子没有松手，谢不思看他努力克制住的上扬嘴角，当即明白了他心里的小九九。
　　妖冶男子：“坊主您再想想，说不定有别的法子……”
　　他说着，手却收紧了。
　　坊主皱了皱眉头，被勒到有些岔气了。
　　坊主：“萧辰……你要勒死奴家么……”
　　萧辰连忙松了手，退了数步站到一旁。坊主揉着腰喘了一会，神色难得肃穆。
　　坊主本是个鹅蛋脸生得小家碧玉的模样，现下冷着脸，倒是让萧辰有些无措。
　　更是想不到原本声音尖，却也不是很难听的坊主，竟然压低了音量，登时气魄不凡。谢不思感觉，许是现在坊主，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一扬衣裳，翘腿坐在艳无忧身外边的床榻上，她抬腿翘在床榻上，压低了身姿，微倾斜着脖子看着萧辰。
　　坊主：“萧辰，你跟在奴家身后也有两千年了……”
　　萧辰一哆嗦：“两千五百七十二年四个月零六天，还有两个时辰就是零七天了。”
　　“……”
　　“……”
　　坊主瞠目结舌，方才摆出的气魄被他如此一回答，给说懵了：“奴家没问你这么细致……罢了，奴家曾欠你百年的修为，如今在她身上的修为，奴家收不回来了，你代奴家收着吧，当作奴家连本带利的还给你了。”
　　萧辰，垂下眼眸。却不作为。
　　坊主：“嗯？你莫不是嫌弃奴家的修为？”
　　闻言萧辰连忙抬头，头手并用的摇着，否决道：
　　“不不不！不敢不敢……”
　　萧辰迟疑了一会，拧着眉头似是非常慎重：
　　“坊主这是……要赶我走么？”
　　坊主意外，这小子脑回路也太清奇了吧：“……奴家只是让你收着这些修为，何时曾让你走了？”
　　萧辰展眉一笑径直向坊主走来，确定坊主并不是想与他划分界限一刀两断后，居然也爬上了了床榻。许是觉得有些拥挤，坊主从容起身，让出了位置。
　　谢不思：“且慢，修为这玩意，不是不能传授吗？”
　　萧辰：“夺气即可。”
　　谢不思没这个概念，茫然看着萧辰下一步动作，却听他道了一声：“抱歉。”
　　谢不思：“？”
　　心道：道歉？跟谁道歉呢？
　　随即，谢不思看他闭上眸子，袭击艳无忧的唇瓣。
　　谢不思怔住了，眼睛都忘了眨，瞪得浑圆。
　　还未亲上，谢不思只觉腹部像是刀搅般的疼，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胸腔翻江倒海。
　　也不管两人的修为相差了千年以上，举起蟹螯袭击萧辰，那一下又快又狠，还带了几分杀意。
　　萧辰在坊主身边久了，对这种杀意他是相当的敏觉，然而他虽然察觉了，却是躲不过的。
　　就在萧辰准备认命了的时候，坊主拽住萧辰腰带往后一拉，离了谢不思袭击的范围。
　　只听一声闷响，谢不思的钳子如同千斤重锤，将床榻砸的稀烂。
　　他纯粹力量让萧辰感到悚然，那可是半点妖华都没参与的纯粹妖力，这劲头也太猛了些吧。
　　艳无忧躺在他的坐在他腿上，脸贴着他的胸膛。
　　坊主见他脸色已变，此时若是再激他，只怕他会把不眠夜坊给她拆了。
　　瞥见他碧蓝的眸子变得幽深，怒不可遏的模样。坊主脑袋也大了，就不该与那山下那破药铺比试，摊上个这么个麻烦的妖。
　　坊主正准备与那螃蟹打大出手的时候，那螃蟹却冷着脸，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谢不思沉吟道：“我替她还了。”
　　那天，谢不思和萧辰二人，都扶着墙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