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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打尖住店。 ...

  •   眷妖第二章。
      “生死契?!”
      谢不思最后一条弦崩塌了,眼前的仙门少女怯生生的拉着他的胳膊,还企图跟他解释。
      “我爹爹说,这样妖怪就不会骗我……”
      谢不思看她委屈的模样,登时心下有些软了。
      谢不思:“我的小祖宗……你知道清修的妖怪根本不能撒谎吗?”
      仙女姑娘呆坐在地,摇晃着脑袋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根本没这条规矩。
      谢不思用钳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紧锁着眉头:“你快别摇了,我都听见你脑袋里的水声了。”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却真的听见有声音,有脚步声靠近。
      谢不思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实在不适合见人,不想破坏了这城镇里对江仙的崇拜感,于是他伸蟹敖做术。
      谢不思:“变!”
      “……”
      脚步声愈发近了,他却觉得身上依旧凉嗖嗖的。
      他睁了一只眼,发现自己根本没变回原来的模样。
      仙门少女看他折腾。
      谢不思:“变!”
      谢不思:“变变变……变!”
      谢不思:“变呀!快变呀!”
      谢不思急出了一额薄汗,他余光瞥见那仙门少女玩味的看着他变来变去的手势,却一点也不着急。
      他心急道:“你倒是想点办法呀!”
      仙门少女眉梢一挑,她回头看见不远处有人走过来。
      谢不思还没反应过来,冷不丁地被仙门少女伸手一推肩膀,往后倒去,倒在浅滩仰面朝天。
      混蛋,这丫头一定故意的,不知道螃蟹乌龟和咸鱼,这三种最难翻身的吗?
      没想到,她欺身压上,将蓝底犼纹的锦衣盖在二人之上。
      脚步声近了,一对年轻男女说话的声音也由远及近再及远。
      男:“诶,前面那是什么?”
      女:“嗯……是……人吗?”
      女子隐约觉得不妙,不想上前,没料到男子兴冲冲拉着她往前跑去。
      待到看清了,她只觉脸上一阵羞红。
      那男子也是猛的一震,惊觉自己撞破了什么场面,忙牵着女子又走远去了。女子隐约见他的脖颈和耳朵都红透了。
      男子扭扭捏捏道:“啊,这,这,这,这小两口年轻力壮呀。”
      女子:“笨蛋!”
      男子被骂的有些不着头脑:“我哪笨了?”
      女子娇嗔:“你……你没事跑过去瞧什么呀!”
      男子:“我以为是别的什么物件……但,不若咱们也改天试试……?”
      女子又是一声娇嗔:“大笨蛋!”
      红着脸跑远了。
      仙门少女闷得快没气了,听见脚步声远了,猛地掀开锦衣翻了个身,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连忙翻身瘫在那螃蟹的身旁,别说,这蟹壳里还挺软的。
      她躺了有一会,身旁聒噪的螃蟹却一直没声音。
      她连忙起身去看那螃蟹,看了一眼,她也愣住了。
      仙门少女:“螃蟹……你被我捂熟了吗?怎么……那么红……”
      谢不思闻言,偏过头去,胡乱的挣扎着起了身,满脑子只有方才她贴近的时候,嗅见的一股清淡药草香。
      谢不思站了起来,仙门少女还坐在螃蟹壳里,非常意外的发现了宝座一样的东西。
      谢不思见她还在自己的壳里安稳坐着,让他的手臂不大好放置。
      谢不思冷言:“下去。”
      没想到闻言仙门少女一把揽住了他的腰,强横道:
      “不要。”
      谢不思气道:“你别玩了,我答应你送你回你仙门,但你得把死生契给我解了。”
      仙门少女犹豫了一会,像是怕他和她的师姐弟们一样,撇下她不管。
      “到了再解,好不好?”
      她沉默了良久,选择了信他。
      陌生人的信任总是让他有莫大的喜悦。
      谢不思:“好。”
      店小二正在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手里的抹布,瞥见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
      他抬头看,见一背着巨大行囊赤着上身的男子,双臂缠着厚重的绷带,垂在身侧。墨发披肩,长至腰间,他眸清目明,俊郎非常,浓眉大眼,阳中带柔。一见便知,是个为人磊落带着点小机灵的男子。
      腰上围着一件犼纹蓝底的锦衣,一见锦衣花纹,店小二也不觉奇怪了。
      浓眉大眼的男子神采奕奕,似是好奇这方山脚下还有如此金碧辉煌的店。
      牌匾上挂了几大仙门的仙徽,其中一只外形似兔的犼兽纹就在其中。
      那背着行囊的男子走进去以后,他才注意到那男子身后跟着一身着中衣的少女。少女眉目清秀,说不上八分貌美,至少是相貌端正,刚刚好容易被人见过就忘的容颜,她系着犼纹的发带,额间那一竖红倒是交代了身份。
      少女走进来,从腰间荷包探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要间房。”
      小二接过银两却不动,对那少女致歉道:
      “姑娘既然进了这店,想来是道中人。不过二位身上有妖味,小店……”
      少女又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也解释道:
      “我两是仙门新人,斩妖不慎沾上了些妖气。烦请这位小哥给我两备身干净衣物。”
      小二接过,却还是委婉道:
      “只是……这……”
      在小二瞪大的眼珠子下,少女又探出了一锭银子。
      小二将那枚银两摁住,藏到袖中,赔上笑脸道:
      “诶!姑娘,大侠!楼上请了!”
      他推开一扇门,站在一旁,伸手请仙门少女和她的伙伴进去。
      房间还算干净,八成新的桌椅板凳没有缺胳膊断腿,桌上茶壶茶杯倒扣着怕沾灰。
      房内布局素雅,确是仙门素有的模样,小二倒热水进茶壶。
      “二位且先休息,小的上街给你们找找衣服。”
      少女端正坐在板凳上,稳重端庄颔首微笑道:“多谢。”
      见小二一退出去,合上门,跑下楼。她骨头像是直接散开了,摊成一团趴在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他不让住。”
      谢不思手上缠着数层绷带,仙门少女好不容易把他蟹敖上的利刺藏了起来,他就在屋里各个地方这里戳戳那里戳戳。
      谢不思停在一张画卷前:“哎,这画卷画的什么地方?”
      仙门少女闻言走上前,顺手拿了一杯茶水给他。
      谢不思接过,一口饮下。一偏脑袋却想问她,她的那杯茶水还滚烫得冒着烟。
      谢不思又回头看画,脑子想的却是他喝的那杯茶水为什么水温正好。
      谢不思:“这平地而起的层叠高楼,环山抱水,好住处。”
      仙门少女:“我家仙门好像也长这样。”
      谢不思:“敢问姑娘仙门在哪?”
      “五凉,九曲门。”
      谢不思听见五凉二字,心也凉凉。
      “姑娘,你知道五凉跟云梦差得多远吗?”
      “我就算有八只蟹腿迟早也得走断了!何况送你过去我还得再自个走回来。”
      谢不思一想这旅途遥遥,退堂鼓打得是铿锵有力。
      但是自己被她下了死生契,走是走不了了,他捂着胸口欲哭无泪:
      “姑娘,这死生契可别再给别人下了。”
      仙门少女:“为何?”
      谢不思一下跳了起来,“这还有为何?!你们仙门实在欺妖太甚!”
      他猛地一惊一乍,将仙门少女吓了一跳。
      谢不思:“一来,死生契若是下两张,不管是人是妖都会遭反噬爆体而亡。”
      而仙门少女一死,谢不思因为死生契里同生同死的关系,也活不了。
      “二来!你们仙门向来不耻与妖族结为仙侣。又何苦想出死生契与妖族系上同生共死的契?”
      谢不思愤愤不平,“仙有神仙眷侣,一仙一生结一侣。妖族亦是向来一夫一妻,从此就长长久久的。”
      “只因为妖族其中一方死了,另一方还能接着寻伴,就被仙族诋毁得骨头不剩,这是什么道理!?”
      仙门少女被他唬的一愣一愣,待他稍稍冷静了些,将手中吓得不敢喝的茶杯递了过去。
      那只螃蟹正好说得口渴,一手接过。
      仙门少女弱弱的,试探着问他:“莫非螃蟹你,被仙家姑娘情伤过?”
      谢不思一抿薄唇:“没有。”
      仙门少女:“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谢不思不暇思索道:“云梦桥上说书老头儿说的。”
      “……”
      仙门少女探出腰间乾坤袋,收拾行囊,准备将方才的荷包放进去。
      谢不思却一把夺过来看,因着这上面的兔子实在太过凌乱,绣工可以用上糟糕二字来形容毫不夸张。
      谢不思:“艾玛,这只兔子真是太丑了!”
      只是上面的落款又突然绣得工整了,文呈奕三个字,又小又整齐的瘫在上面。
      “文呈奕……?”
      谢不思抬头看她,一脸你怎么起了这么个鬼名字的表情:“你名字真是英气啊。”
      仙门少女不紧不慢的夺过荷包,丢进乾坤袋。
      “我是姑臧艳氏,艳无忧,字骨欢。”
      谢不思一愣,那香囊是别人送她的。
      “艳无忧……”
      他如是念道,艳无忧猛的一回头:
      “那是名,你得叫我的字,艳骨欢。”
      谢不思不肯,举起蟹敖表示抗议:“骨欢听着像孤欢,我比较喜欢无忧二字。”
      艳无忧难得皱眉,言语中带了几分生疏:“但你得叫我艳骨欢。”
      谢不思在这件事上毫不让步:“不,就叫艳无忧。”
      艳无忧:“不行……”
      谢不思:“行了行了,仙家真是麻烦,有名还得有字,哪像我们妖族,就一个名字。”
      “我叫谢不思。无字。”
      这个名字的由来也非常简单,他小时候还是浅滩上一只活过一天算一天的小螃蟹。正巧当时路过了一位云游的大仙,提点了他一番。
      当时大仙把他捧在掌中,他举着蟹敖警惕着。大仙看他这般张牙舞爪的模样,感慨道:
      “你这蟹钳摆着就像是在求我不要吃你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我门最喜欢你这种傻傻的了。”
      他眼里透露着怜爱和惋惜:“可惜你太小了。”
      “螃蟹的蟹为名,取谐音谢,谢过人家不食之恩,这不就成了,谢不食嘛!好名字吧?”
      赤着脚的大仙将他放了下去,眼里流露着怜悯的情愫:
      “如此机缘巧合,往后若再遇见我,可得叫我一声师父。”
      他哼着歌大摇大摆撑着孤舟,顺着悠悠江水走了。
      谢不思听他的哼的歌,竟顿悟了。机缘巧合之下,清修成了只近千年的大螃蟹。
      然而并没有鸟用,到底还是被逮了。
      店小二再次敲门进来的时候,已经将艳骨欢所要的衣物寻来。
      小二:“姑娘,你要的衣物。”
      艳无忧展开一看,给她带了件寻常布衣,却给谢不思准备了凡间能寻到的上好布料。
      还是丝绸的。
      谢不思心花怒放,但面上却是不露声色。这张脸他不会用呀,若是螃蟹嘴他早就开合自如的做上了上百个感激店小二的表情。
      小二朝着谢不思讨好的笑着,艳骨欢见店小二也没打算走,就顺势打听了一下:
      “小哥哥。这附近山路好走吗?”
      小二见财大气粗的姑娘发问,连忙转移了视线:
      “好走是好走,只是往九曲门方向,走个几天的脚程,在内方山上似有妖怪盘山成患。”
      见小儿不再盯着他看,谢不思连忙夹住那身新衣物往床榻上一躲,放下帘子,当屏风使。
      “小哥哥可知是什么妖?”
      小二歪着脑袋想了想。
      “不知。内方的山民好像已经渐渐搬离了那片山。”
      艳无忧从荷包里又拿出一锭银两:“多谢小哥哥。”
      店小二出门的时候朝着仙门少女眨眼了一眼:“你若是多带两条鱼上路会好些。”
      说罢,正要贴心的合上了门。心想:那男子好看归好看,但钱还是这姑娘付的,看来还是这个姑娘拿着大头啊。
      他却瞥见少女身后床榻上那男子从床帘里探出了脑袋,顿了一下。
      艳无忧被那小二抛了个媚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才小儿退出去的时候,那眼神怎么让她觉得有点怪怪的,拿起茶杯压压惊,轻呷了一口。回头一看小儿最后出去前眼神老飘的地方。
      “噗……”
      谢不思见她回头喷了茶,心道:怎么?难道真的这么不好看吗?那不成那件娘的半死的蓝色锦衣更适合我?
      谢不思惶恐道:“不好看吗?”
      艳无忧:“……”
      谢不思更惶恐了,急得他钳子上下摆动:“你倒是说话呀你!”
      半晌她没有说话,不然他勉强凑合一下小儿带给姑娘的粗布也是可以的。正准备夺她手边的那身粗布衣物,却听见她开口道:
      艳无忧:“谢不思,你过来。”
      “?”
      谢不思赤脚把地上的靴子也一并拿着带到房中央的桌前,面对着她站定。
      艳无忧起身踮脚,伸手绕到他的衣领后。谢不思又嗅见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说不出来配了几种药草,但嗅着就觉得踏实。
      艳无忧抽出被黑色绸缎挡住的白领,拉好他的衣领,交叠拉至他的肚脐下一寸的位置就不再动了,分出一手拽下他系好的腰带。
      谢不思忙道:“诶!那个蝴蝶结我可是系了好一会的!”
      将他嫌弃的半死的九曲门校服围着他腰间,一系,而后将黑色蹀躞扣上。将半只九曲门的衣服套至他左半边的身上,另一半垂在身侧。
      她退远几步,口中低声自言自语道:
      “妖物化为人形都这么好看的么……”
      谢不思挑了挑眉梢,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
      虽然没吃过猪肉好歹他也是看过猪跑的,只是店小二去买的这身衣物实在是有点不常见。方才穿的不甚规整,眼下被艳无忧整顿了一番,自我感觉良好多了,巴不得冲到大街上嚷嚷着:老子是世代守护你们的江仙!谢不思!
      夜里,艳无忧把仅有的床榻让给了他。
      他感动得一塌涂地,要是有下次,艳无忧再跳到云梦的江里,淹死成了水鬼,他一定把螃蟹洞让给她住。
      夜里他睡得正香,惊觉壳上一重,他困倦得不行,睁开了一只眼,艳无忧正坐在他壳上,见他悠悠转醒。
      艳无忧伸手在自己唇畔前:“嘘。”
      谢不思见她如此作为,知道不妙,立马静下来,就听见门外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行至门前,就没了。
      艳无忧俯至他耳边:“谢不思你接着打呼。”
      谢不思闪过一丝诧异,脸上一红,怎么?我睡觉还打呼的吗?
      但还是按着艳无忧所说的做了。
      果然,听见打呼声,门外的声音又响起了。
      一男声浑厚:“可真是九曲门金主?”
      另一声答应,正是今日给他二人买衣物的小二:“掌柜的,咱们合作也有三四年了,你这么信不过我?”
      还有一女音,压低声音道来:“别吵吵了,这屋里两人都是九曲门徒?”
      店小二声音带了些许困惑:“嗯……不过搞不清楚,谁是主,谁是从。”
      艳无忧早已经准备好跑路了,从谢不思身上蹑手蹑脚地爬下,提着素白的靴子,小心步至窗边,朝他招手。
      被称为掌柜的男子道:“按规矩,九曲门弟子直接抹脖子。随从绑起来卖,至少能卖座金山了。”
      谢不思才掀起被子,听掌柜的这么一说,好奇了起来。心道:为什么随从比主子还贵重?是这九曲门有问题还是这掌柜有毛病?
      眼下比起恶狠狠要抹人脖子的黑店掌柜,谢不思自然是比较信任窗台上准备跳下去的艳无忧。
      他忙着穿靴子,又见艳无忧想要跳楼,心里十分惶恐,不自觉的停了打呼声,低声问她:
      “你从这跳下去会不会受伤啊?你受伤事小,可我怕疼呀!死生契可是会让我与你感同身受啊!”
      而此时门外最后一句对话是那不知身份的女子说:“嘘,里面的人没在打呼了。”
      他单脚跳着,终于套上了靴子,却不小心撞了一下桌椅。
      “吱呀——”
      万籁寂静之下,蠢蠢欲动的一切都在这一声桌椅挪动声中,被惊醒。
      伴随着破门而入的刀剑摩擦声,是艳无忧半屈着身子站在窗台上惊恐喊道:
      “谢不思!低头!”
      谢不思闻言下意识却不是听从艳无忧的指令,而是回头看一眼,却见一只系着细绳的脱手飞镖迎着他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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