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童话》郑聿妮

9、第九章

　　夏日的正午，蝉鸣声充斥在阳光里的细微声响成一团，人心都是烦闷的，就像是将人关进一个巨大的蒸房一样，连呼吸都带着困难，每个人都恹恹的趴在课桌上。
　　有人敲了敲庄晓蝶的课桌发出“笃笃”的声音，庄晓蝶取下别在耳里的白色耳机，望向敲课桌的那个同学，只见那个人指了指窗子外面“外面，有人找你”
　　庄晓蝶的视线从同学的身上，转向窗子外面，站在外面的是两位穿着校服的女生，即使在酷暑的夏天依旧披散着厚重的长发，像是一件密不透风的黑色披肩一样披在肩上，看着都让人能感觉到自身体深处分泌出的细密的汗。
　　“他们.....是谁啊？”庄晓蝶放下手中的笔，轻声问道。
　　“我也不认识啊”同学耸耸肩。
　　“哦，那谢谢啦”
　　庄晓蝶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只见门外的两位女生上下打量着庄晓蝶，那个眼神就如深海底下的水母那蜇人的触须，那种密密麻麻如针芒般的包围着庄晓蝶。
　　那种感觉，并不好。
　　她站定，看向面前的两位女孩子，黑色的校服裤子像众多同年龄一人为了追求时髦而将裤腿给改紧，起着一层皱的牛筋下是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腕。
　　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疑惑地问道“你们找我？”
　　“你就是庄晓蝶？”其中一位发尾微卷的女生挑了挑眉峰，尾调是尖锐的上扬，像是大提琴被拉错了一个弦而发出刺耳的声响，至少在庄晓蝶的耳里是这样的。
　　庄晓蝶蹙了蹙眉峰，点点头。
　　说话的女孩子回头看了看另一位披散着黑直发的女孩子，只见她上前一步蹙着的眉峰更深了一些“我是邢北辰同班的周蕊”
　　庄晓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皱着的眉头稍稍平复了些。在她还是洛蝶的时候，他们在大院里，穿着白色纱裙挽着公主头的周蕊面朝邢北辰指着庄晓蝶，稚嫩的声音大声问道“邢北辰，我跟洛蝶你选谁做新娘”
　　那个时候他们常常在大院里玩着过家家的游戏。当邢北辰涨红了一张脸，一双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手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粘稠又带着些暖意，他小脸通红稳住自己的声色朝周蕊大声吼道“当然是小蝴蝶了，谁要你当新娘啊丑八怪”
　　稚嫩的声音响遍整个大院的广场上，周蕊捂着眼睛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朝回家的路上奔去。自那日过后，周蕊便时常像个大姐大一样带着一群其他大院的小伙伴们一起孤立庄晓蝶。
　　庄晓蝶抿着嘴，扬了扬，眼神扫过他们淡淡地“哦，找我什么事？”
　　周蕊笑着，是那种笑不露齿的笑，看起来礼貌又端重的样子，但是庄晓蝶总觉得那种假意的微笑看起来很别扭就像是糊上去的一样，轻轻一碰那笑容便会一层层的掉下来，最终被打回原形。
　　人都会改变随着时间的搁浅，原本戾气的周蕊此刻也学会了不将张扬的利爪放在脸上。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一声离邢北辰远点”周蕊开口，原来改变只是一部分，有些骨子里的性格，就像是枝繁叶茂的大树一样，早已根深蒂固。
　　庄晓蝶不爱与人多说话，性格使然她嗤笑了一下，随机冷冷地说道“真的是，无聊”
　　“你！怎么说话的啊”微卷头发的女孩，声调明显比之前高上几个分贝，上前的步伐因被周蕊一把抓住而止住了脚步。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周蕊拨弄了几下自己如黑色披肩般的长发依旧是那别扭的标准淑女微笑。
　　“庄晓蝶，我有道题不会，能不能帮我讲讲？”罗玲玲趴在窗台上，脑袋伸出窗子外朝庄晓蝶说着话，露出一个跟周蕊一样的微笑，只不过在罗玲玲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惊悚。
　　“哦，好”庄晓蝶应声，又扭回头朝周蕊他们挑了挑眉，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说“不好意思，我回班了”说完转身就回到班里去。
　　“那道题不会？”庄晓蝶走到窗台边问罗玲玲。
　　罗玲玲却朝周蕊笑了笑，凑近了些用两个人听得见的耳语，压着声音低声说“我是故意的，我看的出来你不想跟他们说话”罗玲玲微笑着的脸庞在那个午后像是散着一层熠熠生辉的光。
　　突然之间，罗玲玲那如往常一样笨拙的身影在此刻却带着点江湖的潇洒味，跟救美的英雄一样可惜她不是英雄，她只是一位躲藏在阴暗处生长的苔藓。
　　庄晓蝶看着走向自己座位的罗玲玲，即便背对着自己是一个宽厚的背影，她还是站在远处笑着那个眼神像是无声地再说一句“谢谢”
　　到了傍晚放学时分，她一个人去水房打水，吴言星最近也常常陪着张溪，人就是这样不能三心二意，爱情也还，友情也好总是分不出来另外一份心思给别人。
　　夕阳的光晕笼罩着整个校园，将校园都给染得通红，校园的广播里是《狮子座》，吴言星总是说绵羊音的曾轶可唱歌就像是敛起了鼻息一样，她这样说着还一边敛起鼻息，学着曾轶可的样子假意手中有一把无形的吉他，指尖拨弄唱着：
　　七月份的尾巴
　　你是狮子座
　　八月份的前奏
　　你是狮子座
　　相遇的时候
　　如果是个意外
　　离别的时候意外的看不开
　　带着一点点不想绵羊音的清澈嗓音，穿过空气中的气流直钻入庄晓蝶的耳里，她知道那是属于吴言星的声音，谁也唱不出来。
　　在这个万千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特征，就好比每一片树叶总会找出不一样的地方，有的是脉络的不同，有的是叶子大小的不同，所以上帝并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偏心。
　　余晖透过斑驳的梧桐树，折射在地上影影绰绰，将柏油路划分成半明半暗的两份，就像是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流一样。庄晓蝶沿着梧桐树树旁，拎着开水瓶缓缓地走着，低垂着头看着地上那些破影婆娑的倒影。
　　邢北辰靠在正前方的紫藤萝架下，懒洋洋的，狭长的桃花眼盯着不远处的庄晓蝶，等待着她的一步步靠近。
　　也许是距离太近，庄晓蝶感觉到有着甩不开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眼神不悦的抬起头来。正好撞进了邢北辰漆黑的瞳仁里。
　　“你在这里干嘛？”她稳了稳自己的步伐，快步走上前。
　　“等你”邢北辰扫了一眼庄晓蝶，又垂下眼眸看着地面，漫不经心的说。
　　在庄晓蝶还没说出那句等我干什么的时候，他抬起眼皮看向庄晓蝶问道“今天我们班的女生去找你了？”
　　庄晓蝶点点头，将拎着的热水瓶放在脚边，她低垂着眼眸，望着带着淡淡粉色的热水瓶，明明是最浅淡的颜色此刻也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没有怎么样吧”
　　庄晓蝶抬起眼皮“嗤”的笑了一下“两位女生能拿我怎么样？怎么，这么关心我？”
　　夕阳的光晕透过紫藤萝藤蔓的缝隙，一束一束的打进来，半缕的金色光晕尽数不偏不倚的打在邢北辰和庄晓蝶的中间，像是舞台上那一束亮眼的镁光灯一样，光晕中飞舞的尽是白色的飞絮，旋转着是一个个动人的舞姿。
　　“恩，挺关心的”他像是很随意的一句话，成了那光晕之中的白絮一样，在庄晓蝶的心头上围绕在一起，旋转一圈有一圈就是不肯落下，他又说“你别搭理那些人，一天到晚吃饱着撑的慌”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他靠在紫藤萝架上，柔的热水瓶提起，微微弯着指节问道“送你回宿舍，然后一起去吃饭？”
　　庄晓蝶点了点头，就这样跟在邢北辰的身后，两人一路无言来到女生宿舍楼下，低着头的庄晓蝶没有注意到停下脚步的邢北辰，硬生生的撞在了邢北辰后背上，她疼的捂住自己的额头，抬起头瞪着邢北辰，刚想开口的怒骂却听见对方一阵轻笑，眉眼微微上扬“这么想投怀送抱？”
　　庄晓蝶的脸一下子“唰”的通红，一把夺过邢北辰手中的热水瓶往宿舍的门前走去，嘴里那句“流氓”不大不下的随着空气中飘荡的气流一起，飘到了邢北辰的耳旁。邢北辰听后，原本半挑的眼角，此刻全数挑了上去，笑的更深了。
　　将热水瓶放在宿舍门口，庄晓蝶就转身朝邢北辰走来，还恶狠狠地瞪了邢北辰一眼，她走在邢北辰前面，邢北辰紧紧地跟在身后
　　前方的庄晓蝶头也不回的说道“请我吃饭”
　　“可以”
　　“我要吃鸡翅”
　　“可以”
　　“还要吃甜筒”
　　“都行”
　　“汉堡”
　　“要不我给你一样点一个吧”
　　“好啊，就怕你吃穷你”
　　“没事就当我养了头猪”
　　“邢北辰”庄晓蝶停下脚步，回过头，如果声音具有杀伤力的话，那她此刻的声音恨不得将邢北辰千刀万剐。
　　“嗳怎么了？”邢北辰皱着眉头笑着问。
　　明知故问！绝对是故意的。
　　庄晓蝶深呼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笑着摇摇头摆了摆手“没事，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