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路上》辛柳

24、睡美人（五）

　　陆源正在发呆，这里是哪里……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就换了一个场景的陆源：一脸懵。
　　但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便可以知道，这里也许不在城堡内了。
　　陆源的目光在倾洒下的月光上停留了一息，又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视线。并不是记忆里银灰色的月光，而是在银灰色中裹着淡淡的红。
　　陆源伸出手，月光从指缝漏下来，像倒挂的瀑布，隐约混着红色荔枝大小的光斑。
　　这是一个空旷的庭院，抬头便是遍布的雾气，以及透彻的满院月色。
　　一堵墙挡在面前，周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不知名植物，或许是杂草，又或许不是，总之它们杂乱的生长，毫无秩序可言。
　　毕竟，这里已经荒芜了很久，没有人打理，没人理会。
　　这堵墙围成了整个庭院，上面似乎有什么痕迹，不同于原先外头见过的破旧城墙，这堵墙要新的多。
　　陆源凑近了墙，墙上似乎用深红色的颜料绘制了什么东西，是壁画？
　　手上已没有烛台的陆源，就着月光，艰难的打量着它。
　　深红色的颜料，上面画的，似乎是燃烧的喷涌的火焰，火焰上似乎绑着一个人？
　　看到这里，陆源愣了愣，有些失神。
　　这里，似乎是先前的那个广场？陆源想到了那个满是恶臭的喷泉广场，心下一跳，垂在一旁的手指不禁握紧。
　　火舌上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画出来的，鲜艳异常墙面上溅着点点的猩红色，不过都已经凝固了，粘在平滑的墙上，成为了遥远的岁月冲刷中的一个小点。
　　陆源一边看，一边绕着墙走，壁画上的故事仍在发展。
　　第二幅画中，画面要更详细些。被绑在火焰上的似乎是个女人，壁画上用浓重的深红色以及黑紫色描摹了一个穿着黑袍的长发女子形象，在火焰中的她，似乎是黑暗与邪恶的代言词，笔画上没有任何关于她外貌的描绘，只有黑色的长袍，以及暗黑色的眼睛。
　　在火焰的周围，是一群面色冷漠的人，他们冷淡的看着女子即将被火焰吞噬，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发出声音，恍如死去的麻木的人偶。
　　陆源看着这个画面，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快。即使是看着这幅壁画，似乎自己也能从中感受到那股死寂，令人作呕的氛围。
　　“呼——”，真是不舒服呢，这种情景，陆源快步走到第三幅画前，不再多做停留。
　　第三幅画，不再是那个空旷的广场，而是刚才陆源才探索过的城堡大厅。
　　仍旧是深红色的颜料，整个大厅都被红色布满了，来宾们纷纷穿着红色的衣裳，城堡的墙上挂着鲜艳的红玫瑰，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
　　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位年轻的少女，穿着鲜红的礼服。整个壁画中唯有她，最为清晰。周围的宾客们脸上都带着满面的笑容，相互攀谈着，她孤零零的站在大厅的中央，但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勉强与愁容。
　　她的眼神不住地看向壁画右边的方向，带着莫名的心慌，像一只柔弱的小羊在无声的哀鸣。那里是人群汇聚最多的地方，她在看谁？
　　第三幅画到这里就结束了，陆源并不知道她在看谁。但是，直觉告诉他，“她”是这个故事的关键人物，而那个被看的人，和她一定有很深的联系，“她”在恐惧什么？。
　　找到那个人。
　　所有的动静都指向一个目标，这样想着，陆源微笑着，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快走了几步，看往下一幅壁画。
　　第四幅壁画上画着几朵硕大的紫色花朵，柔软的花瓣大张着，掉落的、破碎的花瓣饱含着脆弱的露水，但那逐渐染上了黑色的紫花又显出一阵阵狰狞。
　　但这幅画里并没有透露出线索，陆源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这失望也不过是一闪而过，陆源很快又镇静下来，静心感受这幅壁画里的内容。
　　这冷酷的，黑暗的花啊，仿佛目光触及到它，就能感受到其中所露出的狰狞，残酷之意。
　　正有些唏嘘时，陆源的脑海里闪现出一朵淡紫色的花来，“咦——”，陆源睁大了双眼，这是，亚麻？
　　没错，这和先前陆源在城墙上摘下的花几乎一模一样。
　　这似乎预兆着什么，但眼下还不清楚。
　　陆源把这个线索记在心里，准备先把壁画全部看完再作打算。毕竟，他来的不明不白的，说不定等会儿人又回到城堡里去了，因此，还是要趁早把壁画浏览一遍再说。
　　绕了一圈，陆源已经接近了墙的最偏僻的角落，这里被杂草完全的覆盖住了，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陆源整理了好一会儿，才把杂草都推到一边去，看清了壁画上的内容。
　　最后一幅图是最杂乱的，也是篇幅最大的，它由两块图案组成，整块墙上满是颜料涂鸦。但同时它又是最复杂，给予人冲突最大的一幅画了，最起码在陆源看来是如此。
　　灰黑的石墙上，左边是倒在地上的年轻女子，盖在她身上的白色布帘被鲜红浸染，在她的身边散着亚麻的碎片，花瓣几近深黑色，看着十分的邪恶。男子在哭泣，但他的表情却似乎并不哀伤。人们也来哭泣，但他们只是麻木的跟随这男子。
　　而在右边，则是被熊熊黑色火焰焚烧的女子，画面十分凌乱，血色与深红几近黑的颜色相混杂，女子的脸上是空白的表情，但在燃烧着的黑色的火舌的舔舐中，似乎有一张邪恶的面孔在复苏。
　　留着血泪的怨念久久萦绕不去，在渐渐微弱的火焰与哀嚎中，只剩下点点的黑色粉末，就像是亚麻的花正在盛开。整个画面凌乱异常，仅仅是看着这幅画，便能感受到那股尖锐的意念。
　　执着报复的灵魂吗……，陆源喃喃自语。
　　庭院里的月光更盛了，一缕缕浅粉色的辉光飘荡在空气中，陆源的鼻子里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烧焦的味道，混着很淡的腥味以及浓浓的植物清新的味道。
　　用力的嗅了嗅，陆源才确定了这股味道的来源，是在庭院中杂乱生长的那群杂草。
　　不，此时可能已经不算是杂草了。
　　陆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满院子的杂草在一瞬间里，散发出了浓郁的香气，纷纷开出了深紫色的花骨朵。并且，凡是浅粉色辉光照耀过的那块区域，花骨朵都会迅速的盛开，成型。
　　顷刻间，院子里便满满的被香氛覆盖了，像是表面平静却又波涛汹涌的暗色海洋一般，给予人无限的宁静，似是有无限宽广的胸怀，在呼唤人拥它入睡。花开的越多，香气便愈来愈浓郁，陆源在这愈发浓稠的黑色香气中，不知不觉的就没了力气，原先清醒的头脑也逐渐浑浑噩噩。
　　本来打算好了要逃跑，却反应迟钝的陆源：……糟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唱歌，甜美的歌声，如梦似幻……不一会儿，他睡着了，呼吸平稳。
　　唐云翔正扛着一把武器回来，乍看之下，这把武器颇有些奇异。在他肩上的是一把超出常规的大小的十字架，若说是十字架，倒也有些不同。
　　首先，这把十字架差不多有一个人那么高，唐云翔一米八的个子，要用手拿着它，也是十分困难的。因此，在发现它与地面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之后，唐云翔就把它扛在了肩上。
　　在烛台的照耀下，此时，一人一架的影子就好像是巨大的狰狞怪物，正在一步步逼近光辉所在之处。
　　虽然样子不好看，但胜在这样子比较轻松。唐云翔在特管部干活的这些年，对于这类在外人看来形象十分糟糕的种种议论早已不在乎了。毕竟，危急情况下，谁还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况且，现在只不过是在梦境的衍生世界中罢了。
　　想到这里，唐云翔把肩上的十字架往地上一放，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声，同一时刻，地毯也发出了布料被利器撕裂的“刺啦”声。
　　“呃……”，唐云翔看着破了一个大口子的地毯，心想，失算了。
　　倒在地上的十字架，底部并不是未开封的柱状，而是被做成了锋利的锥形，从底部往上逐渐演变，由细变粗最终变成有棱角的六边形。在灯光下，整个十字架就好像是一把较粗的剑，顶端是把手，镶嵌着血红色的宝石，两侧的横木就像是装饰的两翼，银色的铁器上雕刻着精致的圣杯的纹路。
　　相比较作为武器，它其实更适合作为一件艺术品。但就凭着它的重量与大小来说，在这样的环境里，作为武器还是有所依凭的。
　　放下了一个包袱，唐云翔松了口气，他掀起了自己的衣领，打算理理衣服。经过先前的一番打斗，衣服有些脏乱了，但那时候他正忙着应对暗处的攻击，没来得及腾出手。
　　现在一看，只见白色的领子上，赫然印着两个血色的指印。
　　血色的指印？唐云翔眼神飘忽，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又转向银质的十字架，若有所思。此时，正呈大十字状躺在地上的陆源嘴里发出了模模糊糊的几句□□：“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