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岩浆里的鱼

1、第 1 章

　　心地本无生，因地从缘起
　　缘种不相妨，华果亦复尔

　　飞雪缥缈之时无尘在灵台寺的银杏树下见到一个女子，穿着单薄，靠着粗大的树干，秀眉轻蹙，紧闭双眸瑟瑟发抖
　　几片不堪寒冬重负的银杏叶落在她身上，无尘双手合十，轻声唤她
　　“姑娘，姑娘”无尘声音清冽微甜
　　无尘是个女子
　　朴素的禅房，一卷佛经，一杯苦茶，一鼎香炉，一方佛龛
　　身后简易的床榻之上，女子轻合双眼，沉沉睡着
　　苦茶抿在口中化开，茗香四溢，无尘翻了手中的佛经，读到绝妙之处，微扬嘴角
　　“咳咳咳……”
　　轻咳在身后响起，无尘微动，放下佛经起身走到床边
　　“姑娘”
　　女子缓缓睁眼，双眸似星光跃跃璀璨又似青烟袅袅惆怅
　　无尘微顿，这才坐下，将她扶起来
　　“姑娘感觉如何？可有好些？”
　　“你是谁？”鼻音有些特别，倒也甜腻软糯
　　“无尘”
　　“这是哪儿？”
　　“灵台寺”
　　女子坐直，环顾四周之后将眼神定在眼前人身上
　　白色的发带系着一头青丝墨发，轮廓清晰的脸缱绻含笑
　　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姑娘，该我问你了”
　　无尘双手合十，眼含笑意
　　女子回神过来，双颊微晕
　　“你是谁？”
　　“不知”
　　“从哪儿来？”
　　“不知”
　　“到哪儿去？”
　　“不知”
　　摇着头重复简短的回答，眸子里全是真诚，想来，是真的记不得了
　　无尘微蹙蛾眉，有些犯难
　　女子蓦的笑起来，无尘不明所以
　　“你是俗家弟子？”
　　“我是修行者”
　　“所以你留着头发？”
　　“实乃，无奈之举”无尘垂首，似有苦难言
　　“有何无奈？”
　　“我自谙世事之日起便决心常伴青灯，此生与佛陀作伴，奈何家人不肯我落发，爹娘于我有造命之恩，我实在不忍见其为我望月兴叹，故此答应代发修行，算是个两全之策……”
　　“呵，你这修行者倒是有趣”
　　女子掀开被子，轻点下地，如雀灵般轻盈
　　无尘微微挪步，跟在她身后
　　“这寺中只你一人？”
　　“师傅带着弟子云游，嘱我看守山门”
　　“为何不带你去？”
　　“师傅说我命中有劫，要我在寺中静等劫数到来”
　　“为何不躲？”女子转身，望着无尘，满是好奇
　　“既知是劫，躲了这一时又能如何？”
　　无尘坐下，拿起佛经，不再跟着女子，女子见状反倒是跪在桌边，手肘撑在桌上双掌拖着双颊看着无尘，目不转睛
　　“喂修行者，你叫什么？”
　　“我说过，无尘”无尘盯着佛经不看她
　　“这只是你的法号，我是问你的俗名”
　　无尘微微抬眸“既已许身佛陀，哪里还有什么俗名”
　　“你既然还碍于你的爹娘所以代发修行，就说明你还没有完全许身于佛，你说，你的俗名唤做甚？”
　　伶牙俐齿，无尘放下佛经，对上女子渴望的眼神
　　“周晋”
　　“周晋？嗯……像个男子的名字”
　　“家父以为我会是个男子”
　　说罢，周晋继续看起佛经
　　“真好……”女子轻念“你都知道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哎，忘却了，忘却了……”
　　无尘将眼神从佛经上移开，平日里雷打不动，今日，总是有些不够专心
　　像是突然起的兴致
　　“我给你起个名字如何？”
　　女子双眸亮起来，似日光斑驳
　　“好啊！你说叫什么？”
　　无尘起身，将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轻抬于腰际，踱步半晌忽见身后佛陀，转眼又见女子，于是脱口而出
　　“卿，今后，我便唤你卿卿”

　　寒冬已过，万物复苏，暗香疏影
　　“周晋，你看！好看吗？”她将采来的花编成花环置于青丝之上，巧笑倩兮
　　无尘抬首，迎着阳光
　　“好看”
　　她弯下腰来，看着在草地上打坐的无尘，对上她的眼睛，歪头细看，撅起嘴
　　“你说好看，可你眼里没有半分欣喜，你哄人”
　　无尘不明“我如此诚恳，怎的又说在哄你？”
　　耸耸巧鼻，带着嫌弃“周晋，你这人真无趣”
　　然后将背在身后的花环也放到无尘的头上
　　“喏，送你的”
　　无尘抬抬眼，发上突然压了东西，只觉不适，又怕眼前灵动跳跃的人又生气，也只能无奈受着
　　“周晋，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无尘没说什么，只是停下撵珠，起身，收了手里的佛珠，负手转身
　　“走吧”
　　“周晋，等等我！”
　　她总爱唤无尘的俗名，固执得很，无尘反复提过多次不要这样喊，她还是我行我素，无尘劝不动了，不想再多费口舌，也就由她去了，久之，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喊出来，无尘不仅不觉得别扭，反倒觉得悦耳了
　　她拿着筷子意兴阑珊
　　“怎么？不合胃口？”
　　放下筷子抱着手臂，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周晋，你整日里吃这些不觉得难过吗？”
　　无尘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理所当然的该吃这些
　　“未曾”
　　“其实呢，斋饭倒是没什么，就是没有酒喝，实在难过”
　　无尘放下筷子“佛门清修之地，十戒其五，不得饮酒”
　　她倏的站起来，跑到门口
　　“我又没出家”
　　“卿卿你去哪儿？”
　　“下山，去去就回！”
　　无尘望着门口只得微微叹气
　　她直到日落西山时才得以返回，醉倒在银杏树下，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无尘在外打扫庭院，得见她又靠着银杏树睡过去了，于是放下笤帚，走过去扶起她
　　谁知刚将她扶起身，她便一如山洪下泄，吐了一身
　　无尘依旧面色轻松，没有嫌弃也没有苦恼
　　将她扶回禅房，打来水替她擦洗，面不改色的替她褪掉衣物，皮肤在上好的花雕酒的渲染下变得白里透红
　　无尘微愣，卿卿倒也生得曼妙
　　左边锁骨下一小块粉红的胎记此刻也变得生动起来
　　“周晋，周晋……”
　　无尘举着帕子的手停在她额头的上方
　　“什么？”
　　“周晋，周晋……心悦之……”
　　无尘将温热的帕子轻点于她额上，然后在那张俏脸上循环
　　想来，是在说些醉话
　　她酒醒之时已是深夜，无尘坐在蒲团之上念经诵佛，她晕晕乎乎的下床来
　　“周晋？”
　　无尘睁开眼睛“醒了”
　　她坐到桌边，看见杯中的绿茶
　　“喝了吧，寺中没有醒酒之物”
　　“你守着我到现在？”
　　“是”
　　“我下山晚归你不担心？”
　　“不”
　　“我下山喝酒你不生气？”
　　“不”
　　她转动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
　　“你为何从不问我何时走？”
　　无尘眸子里闪着烛光
　　“你是你，你若不走，我赶你不走，你若要走，我也留你不下”
　　“周晋”她忽然凑近无尘，睫毛忽闪忽闪的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你一直这般，不悲不喜，不怒不惊的吗？”
　　无尘哑然，好似自己一向如此
　　“真的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你稍微有些起伏吗？”
　　无尘茫然的摇摇头，想来是没有了
　　蓦然，唇上一阵带着甜香的柔软
　　无尘看着眼前的人，依旧波澜不惊，像桌旁那缕直直而上的香烟，没有半分偏离
　　她离开无尘的嘴唇，拉开距离，脸颊绯红，看着无尘，想从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找出些“破绽”来，可是她看了半天，无尘还是无尘，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她失望极了
　　“你没有什么感觉吗？”她的语气近乎质问
　　无尘充满诚恳，只说了四个字“甚是香甜”
　　她扶额“除此之外呢？”
　　无尘蹙眉思索一阵，然后摇摇头
　　“委实……是没有了……”

　　春意穷尽，夏树苍翠，蝉不知雪
　　天气炎热，她坐在房中猛灌茶水，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像是要熟透了一般，看看盘坐在佛前的人依旧如此，木鱼的声音直敲得她心烦，她不禁窜出火来
　　“喂周晋！”
　　“何事？”无尘睁眼，木鱼声戛然而止
　　“你能不能别敲了！”
　　“我在做晚课，不得不敲”
　　“你师父又不在，少做一天晚课又没人知道”
　　“师傅不在，佛还在”
　　她一噘嘴一跺脚
　　“真是个木鱼脑袋！”
　　转身又走
　　“你又去哪儿？”
　　“下山买西瓜！”
　　无尘转过头来闭上眼睛继续敲着木鱼口中喃喃念着妙法莲华经
　　这次她没有晚归，倒是早早就回来了，晒得满脸通红还险些中暑
　　无尘打来凉水，拧好帕子递给她，她一边擦一边龇牙咧嘴，无尘见不得，只从她手里拿过帕子，再轻按到她脸上，动作温柔，一点儿也不疼
　　她咧嘴笑起来，竟然有些傻傻的
　　“嘿嘿周晋，你真好”
　　“下次要下山，等太阳阴些再去”
　　虽然面前的人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终归能说出句舒心的话来了
　　夏夜姗姗来迟，她搬了两把藤椅放到院中银杏树下，中间放了张低矮的木桌，将从井里捞上来的冰凉的西瓜切开来摆在中间
　　无尘坐在左边她坐在右边，一人拿着一块西瓜啃起来
　　不，只能说只是她自己在啃，她只见无尘吃西瓜的样子，倒像是在品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作甚发笑？”
　　“你这样吃东西，迟早得饿死”她揶揄
　　“为何？”
　　“若是在饥荒之时看到食物，你定是与人争抢不过的”
　　无尘了然，咽下一小块西瓜
　　“若是如此，我定不会与人争抢，众生既受饥饿之苦，我又何得安心饱腹？”
　　她撇着嘴摇摇头，只觉得眼前这人怕是学佛学得走火入魔了
　　“周晋你看！萤火虫！”
　　一只小虫子发着微弱的光在她面前忽高忽低的飞行，她顺着微光看见小虫子直直的飞向无尘
　　无尘双手合十，最终那小虫便停在她的指尖之上
　　无尘分开双手，小虫很“听话”的又停在她的掌心之中
　　“看来你我且是有缘，我知你寿命不过两日，今日一见便难再重逢，我这便提前为你诵经超度，来世，希望你能拥有更多的光芒，去照亮别人”
　　无尘撵动佛珠，口中喃喃，小虫在她掌心一动不动
　　半晌，无尘睁开眼，轻轻抬手
　　“去吧，安心去吧”
　　小虫从无尘掌心飞走，她说
　　“周晋，一只小虫你也怜悯？”
　　“它是生命”
　　“你是不是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她讥讽她的木讷
　　无尘不动如山
　　“是”
　　“你！”她刚要发火，便看见黑夜里星星点点，俄顷，便是无数微光忽隐忽现，美不胜收
　　“哇~”她不仅感叹“真美……”
　　无尘看着一片微光，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行礼
　　“多谢”
　　“周晋周晋你快来啊！”
　　她忘却了刚才的小愤怒，在微光中转圈漫舞，笑声清脆，泉水叮咚
　　无尘被她硬拽过去，她拉着无尘的双手转圈，肆意的欢跳，肆意的雀跃
　　无尘眼光微动，卿卿，倒是生得美好
　　良久，她停下，微微喘着香气，看着无尘，她说
　　“周晋，你喜欢我吗？”
　　无尘没有半分犹豫
　　“喜欢”
　　她的表情散开来，喜上眉梢
　　“真的？！”
　　“芸芸众生我都喜欢，自然也喜欢你”
　　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放开无尘的双手，垂下来
　　那夏夜，凉风袭人

　　流金散去，金风玉露，层林尽染
　　院中银杏开始变黄，她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安安静静不吵不闹，整日里在山下买些花雕酒来坐在银杏树下一喝就是一整天，倒也没见她醉过
　　无尘坐在房中看了好大一阵经书，只觉得这些日子耳边少了些许喧闹，也不知哪里不对，想是久坐之下有些乏了，于是起身想去外面走走
　　无尘见她抱着酒坛子靠着树打盹儿，微微蹙眉
　　“卿卿，卿卿？”
　　“周晋……”她睁眼，满是朦胧与茫然
　　“会着凉的”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就那么跌进无尘怀里
　　无尘想把她扶正，可是她却死抱着不撒手
　　“卿卿？”
　　“别动，让我抱会儿”
　　“怎么了？”
　　她好像在哭，并没有出声音，但无尘知道她在哭
　　“周晋，冬天就要来了”
　　“银杏叶还没有开始黄，冬天还早”
　　她靠着无尘的肩膀轻轻摇摇头
　　“不，冬天就要到了，我快没时间了”
　　“没时间？”无尘不明“为何？”
　　她不再说话，直起身子转身
　　“卿卿你去哪儿？”
　　“酒喝光了，下山买酒”
　　无尘看着她的背影，现下不再有任何表示
　　她回转之时已是黑夜，无尘坐在正厅，桌上摆着的饭菜早已凉透，一口都没动过
　　“回来了，吃饭吧”
　　无尘见她跨进门，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她站在那里不动，看着无尘
　　突然，她一把摔了手中的酒坛子，陶片四溅，混着花雕的香味在空气中升腾，她跨上前去，一下拍掉无尘手中的筷子，连带着无尘快要送进口中的饭也一并拍掉
　　“卿卿”无尘还没来得及问便被拉进了禅房
　　她吻上无尘，满是索取与占有，无尘不动，甚至连惊讶都没有，任由她吻着
　　她伸手脱下无尘的外衣，然后离开无尘的唇开始褪下自己的衣服
　　无尘抓住她的手
　　“佛前怎可如此？”虽然依旧云淡风轻，但她感受出了慌张
　　“我就是要当着你的佛！”
　　她气急了，怎么也不听，只管脱，不多时身上便空无一物
　　无尘合眼垂首，双手合十
　　“罪过罪过”
　　“周晋！你看着我！”她声厉
　　无尘紧抿双唇，合紧双手，抬眼看她，她深深的望着无尘，还是没有从无尘眼里找出什么来
　　她拉过无尘的手，轻轻放在那块胎记上，带着温热与柔软，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凑近无尘的脸颊，伸手抚过她的三千青丝，扯下发带，便如瀑般散开
　　“要我，好吗？”
　　像是妖精的诱惑，声音里都是香甜
　　无尘看着她，轻眨双眼
　　“你喜欢我？”
　　“嗯”
　　“为何？”
　　“因为你烫到了我”
　　“这是何意？”
　　“天意，都是缘分，你的佛定的”
　　她抱着无尘，环着她的腰
　　“要我，好吗？”
　　无尘拉开与她的距离，眼神定格在她的脸上，将她带到床边
　　她欣喜，以为无尘终于开了窍
　　无尘将她放到床上，然后站在她面前开始自己宽衣解带
　　“周晋……”
　　她看见无尘一切的美好都呈现在自己眼前，凹凸有致，细腻光滑，她喜悦
　　无尘压上来，她却在无尘即将吻向自己的那一刻犹豫了，她按住无尘的唇
　　“你为何答应？”
　　无尘还是没有犹豫的就回答
　　“因为是你想的”
　　她蹙眉“只是因为我想的？”
　　“是，你想的，我便这么做”
　　她如鲠在喉
　　“你就没有一丝的心甘情愿？”
　　无尘又是一脸不明的问
　　“何为心甘情愿？”
　　她终于将眼角积着的泪尽数流出，拿过无尘的衣服，替她穿好，然后将她推搡出房门外
　　你渡得了芸芸众生却生生渡不了我，你爱得了天地万物却独独爱不了我
　　那秋风，不是愁煞人，真真是苦煞人

　　叶落归根，银装素裹，寒蝉凄切
　　飞雪又一次将灵台寺包裹之时，寺里依旧只有无尘和她
　　她端着热茶走近禅房，放在无尘手边
　　“休息会儿吧”
　　她沉稳了许多，不再嬉闹，无尘好多次看着她坐在庭院里，望着一处神游天外
　　冷清，无尘竟然会想到这个词来形容灵台寺，她不吵不闹了，寺里竟然还显得冷清了
　　她放下茶不再多说什么便要转身出去
　　“卿卿你去哪儿？”
　　她笑笑，好像有些疲惫
　　“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先吃吧，我要下山去”
　　“去作甚？”
　　无尘从前从来不过问
　　“不做甚，就只是下山……”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无尘望着门口，微微张口似要挽留
　　夜深人静之时，无尘依旧坐在桌前看着那桌饭菜，一口未动
　　那日，她彻夜未归
　　第二日，无尘敲着木鱼念着心经一天一夜
　　她还是未归
　　第三日，无尘将经念到一半时停下，起身站在门口，朝银杏树下望望
　　她依旧未归
　　第五日，无尘不再念经打坐敲木鱼，撵着佛珠直直的站在山门口
　　她仍然未归
　　第六日，无尘走下那八十一级台阶，撵着佛珠立在青石板上
　　她照旧未归
　　第七日，无尘要转身回到寺里时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晋！”
　　无尘转过身去，见她站在那里，站在日光里，站在白雪皑皑里，亭亭净植
　　“卿卿！”
　　无尘与她，面对面站着
　　“你这些时日到底去了何地？为何久而不归？”
　　“你担心我？”
　　“何为担心？”
　　她原本该生气，但看她那副无辜的表情她就知道，无尘没有撒谎，她果真是不知道何为担心，她说
　　“周晋，你可知，我每次见你时便心生欢喜，不见你时便惴惴不安，你于我时可曾有过？”
　　无尘很认真的问
　　“何为心？”
　　她愠怒“都到此刻了你就莫要再装痴傻了！”
　　“卿卿，我是真的不知”
　　她气愤的抚上她的左心房
　　“你怎会不知？每个人都有心，就是，就是……”
　　可是在那里停留了许久，她哑然
　　那里没有整齐的律动，除了她淡淡的体温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热与鲜活
　　她愣在那里，眼里有泪
　　“卿卿？”
　　“呵呵，呵呵”她笑，略带悲凉“我输了，我输了……”
　　无尘见她抬头望天，悲悲切切，只是反复念到，她输了
　　她拉着无尘坐在亭中，靠在无尘肩上，赏眼前玉树银花
　　拉过无尘的手，将它放在无尘的心房之上
　　“周晋，若是哪日，你念及我时心生欢喜，便像这样将掌心置于心房，若此处，是温热跳动的，那便是我……”
　　无尘不语，只觉肩上没了重量，继而一缕微光钻进掌心贴合之处，顿感疼痛
　　她收紧左心房的手，那里在跳动，发出悦耳的扑通扑通的声音，那是无尘从未感受过的律动，那样奇妙，那样千滋百味
　　一滴泪从眼眶滚落，周晋轻轻启唇，声音颤抖，她唤
　　“卿卿……”

　　优昙花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

　　九重天外，灵山之上，雷音寺里
　　众僧献于我佛奇物，名曰：金盏琉璃灯
　　此灯无灯芯只添灯油亦可燃
　　我佛悦之，添灯油以示众僧
　　灯燃，炙佛手
　　佛不慎，将灯油滴于座前一株优昙婆罗花之上
　　灯油顺花瓣渗于花芯，优昙花开
　　佛见，笑曰：此缘，花芯便是灯芯

　　我于如来座前几千年，依旧不见开花
　　那日，众僧献了一盏灯给如来，我得见那灯流光溢彩，好生漂亮，便心生欢喜
　　如来不慎将灯油滴在我的花芯之上，我含苞待放几千年，却在那一刻得以绽放
　　如来大喜，却在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将那灯抛下凡尘，我一时心急，便化作人形
　　我说“佛祖，我要下界去寻它”
　　佛问“为何”
　　我答“我得见于它，心生欢喜”
　　佛说“若它见你，并未心生欢喜，你又当如何？”
　　我答“无论它作何，我都要它心甘情愿的与我长相厮守”
　　佛说“然，我于你人间四季，你若能让它对你心生欢喜，我便准你与它长相厮守”
　　我输了，如来骗了我，她没有灯芯，自然也没有心，所以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会有感情
　　我输了，可我也不愿将她还给如来
　　她无心，我便做她的心
　　即使再也见不到她，我也要用另一种方式与她长相厮守
　　我要她念及我时，便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