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看雪吗？》老鬼姑娘

1、第一章 顾潇

　　今年的魔都下了好大一场雪。
　　顾潇从公寓楼里走出来的时候差点就被晃了眼，但定睛一看，心里也不由得感叹了一下。毕竟对她这样的，不太见雪的南方人来说，下雪实在是一个很适合拍照玩耍的场景了。
　　但她现在没有心思驻足，她还得赶紧去公司。八点半的打卡，她就快迟到了。
　　她刚上地铁的时候，还没站稳，贴身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闷闷的震动了两声。她接起来，用职业的温柔声音说了一句：“你好？”
　　那头传来一声浅笑，是一个顾潇念了很久的低沉男嗓，熟悉的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你好啊顾潇。”
　　顾潇有短暂的怔。她把手机拿到面前一看，发现来电显示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慕阳。她有一秒的失神，地铁猛烈地晃动迫使她狼狈的颤抖了一下，她把飘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回过神来将手机放回耳边。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淡笑，在原本就精致的脸上仿佛绽开了一朵娇嫩的百合。清新，淡雅而不失风韵。
　　“老朋友了，也这么生疏？”那头慕阳的声音传来，顾潇没有接话，挑了挑眉道：“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这么久不联系，以为你忘了我了。”
　　那头传来拉开窗帘的声音，猛的一下。顾潇听见慕阳说：“京城下雪了。”
　　顾潇看了眼外头，地铁刚停稳，她抬脚就穿过人群挤了出去，一边有些喘的回答说：“我这儿也下雪，算挺大的了，”顿了顿她又有些埋怨道，“皇城脚下的根儿，见雪见了多少了，就为了这事儿给我打电话吗？”虽然似是埋怨他给自己打这么个浪费时间的电话，但其实顾潇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只是口是心非惯了，对他一向没有好好说话的。
　　“唔……”那头果然有短暂的沉默，旋即回答说，“京城还是看霾看得多…我看魔都也在下雪，想起你不常看雪，肯定要去玩儿一下吧？冰天雪地的，怕你冻着，给你打个电话”
　　顾潇听他那里还是在家的样子，于是笑了，提了提手里的包，却是没好气的训：“你真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就着家里的产业，都不用上班？我忙着呢，没时间玩。你都这么大了，也该努力努力，不然一问三不知的，进了公司要遭欺负了。”她最前两年没少在公司里受委屈，等工作的久了，就成了人精，于是也趁着空就提醒着慕阳，语气倒不见得很委婉。
　　顾潇与慕阳讲话总是很不客气，慕阳的性子是很好的，从来不和她红脸，从来不和她生气，只是喜欢和她有事没事就争两句，玩笑几声，因此两人才从高中大学一直到现在分隔两地投入工作，都时常的保持着联系。只是慕阳家里产业庞大，算是个衣食无忧只等着继承家业的富二代了，而顾潇是个勤勤恳恳工作，在魔都辛苦生活的打工族。虽然她这打工族，工资比起一般人来还是高了不少。就冲这一点，她没少被人说倒贴。好在顾潇也是沉得住气的主，对这类风言风语没什么表现，反而和慕阳走的越加近。
　　她倒不是不在意，她也算是小心眼的，只是记着这风言风语的来源，并不急于现在澄清罢了。她总有自己的打算。
　　慕阳果然没有生气，温温的笑着说：“你少敲打我，我也累着呢，公司一大堆的事儿要处理，头疼。最近总是发烧感冒的连着来，这半年药就没停过，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风，惹得一身病。”
　　顾潇哼了一声道：“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沉默住了，过了片刻说：“你还是注意身体……”她又斟酌了一会儿，而慕阳则很耐心的等着。
　　“…是药三分毒的，有机会么，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像是觉得自己的关心有些过了界限，顾潇又像是怕他误会了的补充：“你一届皇城脚下的公子哥儿，可别年纪轻轻搞坏了身体，那要惹得多少少女伤心呀。”
　　“你就不伤心？”
　　“啊……你说什么？”顾潇揉了揉肩膀，从地上捡起包匆匆的走，也顾不上让那个平白狠撞了她一下的人，这才回神问慕阳说了什么。
　　慕阳仍旧似顽劣的回答说：“我光凭脸蛋儿就迷倒万千少女了，身体慢慢养就是了，用不着你担心我，恐怕你的身体比我还不好，你又什么时候去检查？”
　　顾潇无奈的笑着翻了个白眼，但又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说了句：“臭美吧你就…”
　　在门前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按了指纹，顾潇看了看表上显示的8:28，舒了口气，语气有些急起来：“我到公司了，晚些说吧。”
　　慕阳慢慢答了句好，先挂了电话。
　　顾潇拿着手机看了一秒，苦笑了一声：“挂的真快。”将手机放回口袋。
　　受了不少下属一句早上好，顾潇40分才坐到位子上，这才又拿出手机，怔怔的盯了会儿。
　　她与慕阳高中时就是好朋友了，原本是同桌，他们俩一个是文科优，一个是理科佳，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小康家庭，一个是名声大噪，一个是默默无闻…许多的差异都让他们互相看不上眼，慕阳嫌她太过冷傲，顾潇嫌他聒噪吵闹，后来不知怎么的，一来二去的互相抄上了作业。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作案，按他们当时来说，那就是过命的交情了。于是总是称兄道弟的，又因为大学考上了相近的学校，连顾潇追男生，都是慕阳在一旁出谋划策，但总是不了了之，她只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好，也就不甚在意，后来就放弃了，干脆只和慕阳一块儿玩。
　　这几年她与慕阳分隔两地久了，见面时间锐减，电话也慢慢少了，她先前还总是问慕阳有没有和其他女生有发展，可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是否定的，她总觉得是慕阳不愿意说，久而久之也就不问了，话题大多停留在工作上，她现在忙起来，也少有时间打这样的电话了，若不是今天上海下了雪，恐怕慕阳根本不会记起给她打这么个电话…
　　算一算今年……他们俩打的电话…似乎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了……
　　看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景色，顾潇少有的觉得寂寞起来，难得的想要有个人陪着。可这念头刚起，便是叫她变了脸色，忙压下来。现在哪儿有功夫想这些事情呢？
　　赶紧打开电脑，顾潇看着一个个文案，这才有些头疼的投入工作。
　　“顾总监？”正忙着的时候，冷不丁的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顾潇抬头一看，发现是部里的最小的小姑娘程欣欣，这个小姑娘是三线开外的城市里来的，人长的小小的，性格也是怯怯的，说话声音又娇又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白皮肤，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顾潇平日里最忌讳手地下的人互相排挤给别人使绊子，因此平常默不作声的很是照顾程欣欣，后者工作能力也很是不错，因此一直没人说什么，此刻看她又是一副怯怯的样子站在门口，于是微微笑起来，问：“什么事？”
　　程欣欣抿了抿嘴，还未开口，眼睛就先红了一圈。若是慕阳在这里，恐怕要遁走了，他最不喜欢女孩子哭，总觉得很矫揉造作，顾潇平常也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但多半是存了舍不得的心，不管是不是关系好的，总要柔声劝两句，今天又看程欣欣委屈的这幅模样，连忙站起来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先别哭，好好说，出什么事儿了。”顾潇娥眉一皱，红唇微启，柔和的声音让程欣欣却更欲哭：“总监，我妈妈生了病，我要回去照顾她，但公司不许我们请长假的……您能不能帮帮我…我，我不能没有工作，可我现在真的得回去照顾我妈妈。”程欣欣的眼泪就像一汪海水，配着她的声音几乎咸涩的让顾潇都窒息了。
　　顾潇从看到她开始，眉头就没松开过，紧紧地揪着，程欣欣话里话外已经很明显了，她妈妈生的病定然很严重，不然也不会哭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顾潇不是硬心肠的人，今天就算不是程欣欣，换了别人，她也能准假，公司怪的了程欣欣，却怪不了她，因此顾潇只是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可以，你放心回家，上头倒也不见得会问责，问了我也能替你说，只是你得给我个具体期限，总不能你一去就是一年，那我这里也不能替你拦着。”
　　顾潇想的很清楚，她最多能给程欣欣捐个十几二十天的假，最多也就是一个月，再多了，公司也不准，她这里也是说不过去的。
　　“冒昧问一句，你妈妈得了什么病？”
　　程欣欣好不容易有点平静下来了，顾潇一句话又是把她打入了谷底，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医生说我妈得了尿毒症，得马上就治疗。”
　　顾潇一听眼皮就狠狠一抽。尿毒症，既然发展到了尿毒症的地步，那就不是轻易能好的了，再不济也得住院做透析什么的，得有人前后照顾着，程欣欣是顾潇的好朋友糯米招进来的，两人开始也是对程欣欣有点同情，又觉得她条件挺硬，业务能力强，这才招了她。
　　程欣欣家里的条件顾潇最是清楚不过，父亲早亡，母亲守寡守了一辈子，因为生了个女孩子，又是嫁出去的人，因此娘家人不疼，婆家人不爱的，连带着程欣欣也是从小开始看脸色，好在她妈妈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程欣欣自己也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奖学金年年拿，现在又进了个好公司，可谁想得到现在就这样的母女俩，她妈妈还得了这样的病。
　　顾潇着实头疼起来，这可不是小病，别说给程欣欣一两个月的假了，给她一两年怕也是不够的，这还是不论这病治不治的好，只是去照顾而已，他妈妈要是要换肾，再不济些做透析，总而言之程欣欣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回的来了，顾潇也不能老担着，于是委婉道：“欣欣，你妈妈得了这样的病是需要好好照顾的，你要不还是先照顾好你妈妈，你条件这么好，肯定有公司要你。”
　　程欣欣一听，脸色就白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顿时惨无人色：“总监，您千万不要开除我，我要是不赚钱，我妈妈的医药费我担不起…”
　　顾潇有些头疼，请假请太久，还想带薪休假，这也不是什么小事，她也做不得主，正想着怎么说才有能拒绝了，又不至于让程欣欣太难堪，门口却传来一声轻咳。
　　“哟小程，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在总监这儿哭的这个样子。在公司里被看到可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儿哭丧呢。”
　　程欣欣抬眼一看，眼泪立刻有止住的趋势，来人正是公司里讲话最毒的总监淳米诺。公司里大部分人被她揪着个问题就要被训个半死的，她今天这样在这里哭，定然逃不了一顿言语。
　　这话可真说毒了，尤其是对现在的程欣欣来说，一边家里母亲病重，又被米诺这样一说，顿时觉得更是崩溃了，但也不敢哭，只是默默的咬着唇，发红的眼圈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幽怨的紧紧盯着顾潇。
　　顾潇扶额，挥挥手说：“你先去，我再想想。先别担心了。”这话也只是宽慰而已，先打发了她，才好和糯米说话。
　　等程欣欣走了，淳米诺才扭着妖娆的身姿坐下，刚坐下却又翻了个白眼，说道：“全公司都看她是个笑话，也就你对她这么好。”
　　顾潇知道米诺并不是面上那样不好说话，因此只是笑骂道：“你这人就是嘴坏，明明当初是你求着我要招她进公司的，现在又来说她不好了，你也挺同情她的不是？而且程欣欣工作挺认真的，也没招你惹你，你再这样讲话，阴德都败掉了。”
　　米诺争辩道：“你没看到她在外头那样儿…就在你跟前装柔弱，你还偏吃这一套…”米诺看起来也犹犹豫豫的，明显就是心里也担心人，但非得装出一副毒舌的样子来，顾潇就环着手好笑的等着她接着说。
　　米诺看起来有点心烦意乱：“算了算了，她可怜是太可怜了些…可小心思太多了，不用在正道上，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的人。”
　　顾潇没搭话，她不相信米诺来自己这儿只是为了说程欣欣几句。
　　“潇潇...”米诺神色突然认真起来，顾潇勾勾唇，从桌边拿起玻璃杯放到唇边：“总算要说正事啦？”
　　米诺纠结的咬了咬唇，平淡的声音却在顾潇心中投下了一颗平地惊雷：“慕阳订婚了。”
　　顾潇的手一晃，水杯中的水顿时溅了几粒出来，她稳了稳，继续喝着水，心乱如麻，刚刚才和自己打了电话，却什么也没说……难道他刚刚打给自己就是为了说这件事？顾潇心里有一百万个问题要问，可一个也不说出来。
　　“你自己静静吧，我就知道你晓得了这个消息心里肯定不好受。”米诺叹了一声，看顾潇的样子，又好像是在嫌弃一般开口，“你们俩都这么多年了，说你们没那点小心思，换了谁都不信，更别说我。你好好想想吧。”
　　顾潇脑子里一直是乱哄哄的，闻言还强说：“他订婚了，我还得忙里偷闲抽空飞去京城看他，那么多单子等着我做呢，得少多少业绩呀，我心里能不难受么。”
　　米诺撇了撇嘴道：“得，你非得这么说我也就不提啦。”顿了顿，米诺又说，“我过几天要去京城一趟，客户要面谈，你去不去？”
　　顾潇摇摇头，看上去很是诚实道：“不去，去干嘛，客户要见你，又不是要见我。”
　　米诺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笑了一声就走了。
　　这一天的工作效率，顾潇就不说了，反正方案怎么做甲方都不满意，怎么改都被挑刺儿，正赶上心情不痛快，顾潇早早地就下班了。
　　下班没多久，几乎是刚到家里，顾潇鞋子都没有脱，就接到了暮阳的电话。
　　“。。。喂？”听顾潇不说话，暮阳心里就了解了五六分，于是先开口试探了一下，听到那头砰地一声，又听到两声高跟鞋碰撞的声音，于是说，“好大的火气，谁惹你了。”
　　顾潇冷笑了一声：“我一个市井小民，谁惹了我都行。”
　　暮阳笑了一声，晦暗不明的问：“知道啦？”
　　顾潇反问：“知道什么了？”
　　暮阳的声音听起来反而有几分安逸：“哦，看来是知道了。”
　　这么几句话下来，明明什么都没说，顾潇心里却也不怎么气了，本来嘛，她也没什么立场去生气的，又觉得是早上自己太匆忙要上班，没给他说的机会，所以才这样了，于是把高跟鞋放正了，坐到沙发上，问：“哪家的姑娘？”
　　暮阳老实回答，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曲家的小女儿曲桐，年纪比我小一岁，他们家和我们家差不多的资本，差不多就是商业联姻了。”
　　顾潇一听，心里立刻暗了几分。自己比暮阳可大了两岁呢，家里也没有什么资产。。。她没敢想下去，本来也不是什么，自己成天瞎想。
　　“哦，那还挺好。叔叔？阿姨的决定？”
　　“好什么。。”暮阳头疼，“我爸单方面决定的，我妈反对的紧。本来也没什么必要联姻，非得这样。”临了暮阳又补了一句：”我也反对，极其反对。”
　　顾潇才不信，就暮阳这个死样子，曲小姐和他，还真就可能是一对儿。
　　“说不定你们俩哪天就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呢。”
　　“你可省省吧，你见过老虎喜欢猫的吗。”
　　顾潇不以为然。“猫怎么了？猫多可爱啊。”
　　暮阳截止了这个话题：“好了别说了，本来就心烦。。。你们公司过几天不是有个提案要来京城和客户商谈么，你来么。”
　　“你消息倒是灵通。”顾潇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怎么才能治一治米诺这张嘴，听那头有些耐不住的咳嗽了，才模棱两可的回答道：“我得想想。”
　　暮阳也沉默了一会儿，温文有礼的回答了一句：“希望过几天能见到你，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顾潇的心头猛地一跳，不敢搭话。咬着下唇，等着那头出声。
　　“可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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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老鬼~新手初来乍到，欢迎多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