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勿死》罗生炎

5、第四章

　　我看着那个女孩子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保持回了那种优雅高贵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我有些反胃，跟着卢桓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他吃饭的速度不是很快，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我却不知怎么的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就像是一只小猫，一只瘸了一条腿的小猫，独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缩着身体。
　　“额，我不知道会这样，本来以为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心地不会差到哪儿去。”
　　我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我习惯了。”
　　卢桓挤出来一个笑容，两边微微上扬的嘴角在角落里却显得有些阴郁。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去和她坐在一起吃饭的，谁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对残疾人的人，连同情心都没有吗……”
　　“所以你也只是同情我吗？”
　　卢桓像是笑了一下，呼出一口浊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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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是我无法去回答他了，哪怕是我这么大条的神经，也知道此时不是说实话的时候。
　　“其实我走过去就知道结局了，不过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这种本该令人同情却一点都不讨巧的样子，还会出言伤害安慰自己的人。”
　　卢桓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悲伤，严肃的模样，就像是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我停了一会儿，看着他将一颗毛豆放进嘴里，却是笑了一下：
　　“你这算是什么的出口伤人，只是伤害自己罢了，你连脏话都不会说吧。“
　　卢桓没有搭理我，只是不紧不慢地吃饭。
　　怼了这一句后，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想了想，才问道：“你有什么在意的人吗？”
　　他还是没有说话，像个闷油瓶一样，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本来是自己说好吃饭的时候不打扰他的，只是不知为何，就是想和他说说话。
　　但现在，我只能静静地坐在他身旁，陪伴他吃完这一顿饭。
　　当他抽出纸巾擦干净自己嘴上沾有的少许油渍后，我看着他一瘸一拐地将饭盘送到了回收处，才发现每一个人对他都像是避而不见一样，他与这个世界，有一道无形的隔膜。
　　我想立刻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但等到他一个人走在回班的路上时，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为什么你就像蚊蝇一般，让他们那么的逃离你呢？”
　　“如果你也是一个因为自杀而摔断了一条腿的人，别人也会如此对你的，因为他们害怕你会做出什么能拖累到他们的事。”卢桓的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闪闪发亮，像是坠入了月亮的湖泊一样。
　　“所以我不怪他们。”
　　我感觉自己虚幻的形体像是触电一般颤栗了一下。
　　我很快的反应了过来，然后只好惨然一笑，回道。
　　“好吧，至少我不会逃离你。”
　　“哦。”
　　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字，半晌，方才又补了两个字：
　　“谢谢。”
　　“不用谢。”
　　“我要去上晚自习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男孩的眼神很淡漠，像是没有焦点一样，在教学楼的台阶口说道。
　　“我怕我会打扰你。”
　　我没有多想，却听到他低声喃喃了一句：
　　“我怎么就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呢。”
　　说完，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却还是没有读懂他的意思。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想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但是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大概是已经到班上了吧，我刚要掉头，却看到面前冲过来了一个男孩，避之不及的情况下，与他撞了个满怀。
　　不过这丝毫没有关系，因为我的身形穿了过去，我都忘了自己是一个鬼了，我与他们不在一个维度上。
　　到底鬼是什么样的生物，我是不知道的。
　　当初回阳间的时候我没有问，阎王也没有和我说，我想就算是我问了，他也答了，以我的智商也很难弄懂吧。
　　为了让我不影响世俗人的生活，阎王也没有让我拥有那些厉鬼所具备的诅咒之力，我唯一勉强能稍稍对世俗有影响的就是托梦而已。
　　不过对于卢桓和我自己，我倒是可以任意变幻身形和投影出我要的东西，只要我能完成任务——让他死了自杀的心就行了。
　　很明显，这并不是像我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
　　但我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至少在我自己心中我是这样想的。
　　我决定制定一个计划，先把他的人际圈给好好分析一下。
　　想到这儿，我的手中幻化出一部手机，在上面记载下卢桓的人生经历。
　　卢桓：16岁，165cm，男，抑郁症患者，在第一次自杀选择跳楼后导致了左腿骨折，所以腿部残疾，外貌一般，体格瘦弱，左手肘有多处划痕。
　　嗯，这是外貌描写，应该还算是贴切吧，我看着手机备忘录上浮现的字迹，不得不承认，阎王给我的能力其实还是蛮好用的。
　　我坐在台阶上，继续读着卢桓的资料：
　　出生于企业家家庭，父亲是小镇工业园区某企业老板，母亲待业在家，相夫教子。
　　8岁，父亲所在的公司倒闭，父亲染上酗酒，酒后家暴，家底掏空。
　　10岁，父母离异，母亲带他一个人去大城市打拼，他很乖巧懂事，与人为善，曾学过一段时间音乐，开始发现自己喜欢扒开意外受伤的伤口。
　　13岁，母亲事业成功，升入初中，晚上开始莫名失眠和做噩梦。
　　14岁，因为失眠导致成绩下滑，同时导致不合群，同学疏远等情况。
　　15岁，准备中考，初三第三个月，冬，从学校跳楼，自杀未遂，被劝退，转学该市另一所初中，无法摆脱阴影。但靠在失眠的时间努力考上该市普通偏重点高中，性格变得阴郁懦弱，罹患社交恐惧症。
　　16岁春节，拒绝社交活动。
　　短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他十六年的人生。
　　但其实这里面的信息量应该还是挺大的。
　　可在我就要学着侦探小说一样分析一下他的人生时，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兀地闪过了他的那句喃喃自语：
　　“我怎么就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呢。”
　　他原本的模样，应该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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