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勿死》罗生炎

41、第四十章

　　“卢桓，在吗？”
　　茅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有事？”
　　我正在和卢桓看最新的美国大片。
　　卢桓期中考试的成绩在周一的时候就下来了，从全班第四十多名进步到全班三十出头，年级也进了大概一百名，周六，他的妈妈特地从公司回来陪了他一天。
　　这大概是上高中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了，他和我说道。
　　可惜卢妈因为工作的事很快就离开了，但我看到她给卢桓留下的盛宴，我才知道，她那么多年家庭主妇留下的能力，不是一般的。
　　只可惜一个女人没办法同时照顾事业和家庭，就像网上流传的一句话：
　　我腾出手来抱你，就没办法来搬砖养你。
　　这世界上有很多的东西都不可兼得的，我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能很好地适应现在的这种情况。
　　我可以在他下课的时候给他放他喜欢的音乐，因为同学们都听不到而相视一笑。
　　我可以肆意地飘在任何地方，和他玩捉迷藏的话，他是肯定找不到我的。
　　当然，我更喜欢他闲暇时光给我弹的那一小段的曲子，虽然他有些遮遮掩掩，但我喜欢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
　　因为喜欢，所以都对。
　　如果他有空的话，我就可以和他玩；如果没空的话，还有那么多的小说呢。
　　距离“红五月”还有一个月。

　　“在看什么？带我看一个。”
　　茅扬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卢桓家的沙发上。
　　“话说你是第一次来吧？也不避讳？”
　　我看他这样，忍不住调侃道。
　　“避讳什么，我俩谁跟谁啊，是吧，卢桓？”
　　茅扬说着就把手搭到刚坐到沙发上的卢桓身上。
　　其实我真的喜欢他这脾性。
　　有时候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呢？上午打完的架，下午就好好地一起玩。
　　现在的人好像都在比谁更绝情，面子好像比感情还重要，赢了，又如何？
　　你能伤到的人，是对你有感情的人。
　　卢桓尴尬地笑了笑，但肩膀终究没避开。
　　茅扬看起来挺开心的，然后，一直在电影边上聊有的没的，还剧透了好几次。
　　摘录如下：
　　“唉，你们家这家庭影院好豪华啊……”
　　“看到没有，就是那个角色！对，就是那个，过一会你必须得从一堆灰中辨认出他……”
　　“哎，我突然想到了一些办公软件……”
　　我看着卢桓眉头微皱的模样，忍不住白了一眼茅扬，说道：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你是吃了鸡下巴吗？”
　　吃了鸡下巴，在我家乡的意思就是人怂嘴不怂。
　　我看着茅扬一脸委屈，装得泪眼婆娑的样子，没搭理他。
　　可这家伙还来劲了，竟然身体一倒，干脆头枕在了卢桓的腿上，跟个小狗似的。
　　我要有□□的话，绝对一巴掌就打上去。
　　看着我恼羞成怒的样子，这家伙终于坐起身，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道：
　　“我这是适应，万一你过一会儿拿我的身体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这狗粮可不吃。”
　　“怎么了？”
　　卢桓有些疑惑，我脑子也没转过弯来。
　　“先看电影吧。”
　　茅扬的声音恢复了开朗，又多了分稳重。
　　我带着一头雾水看着电影，一直看到了片尾，都没有想明白。
　　卢桓本来是打算看完电影就去练琴的，但茅扬来了就不好意思不待客。
　　我倒是让卢桓该干嘛干嘛，别管这小子。
　　茅扬想给我个爆栗，但是没穿法袍的他手自然从我头上穿了过去，害得他吹胡子瞪眼的。
　　当然他还没长齐胡子呢，只有软软的绒毛缀在下巴上，也吹不起来。
　　“好了，不闹了，说正经的，我想起来你当初和我说过什么的附身下厨什么的，你不是老是说你是个厨子吗？当初去上方山还想偷挖我们那的竹笋呢，要不附我身上试试？”
　　“可这不是折寿吗？”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说完后就发现了卢桓因为惊讶而瞪得老大的双眼。
　　我不知道是因为茅扬的话还是我的话。
　　“二十年的寿命都折下来了，还在乎这几天？”

　　是啊，他已经为我折了二十年的阳寿了。
　　我呆呆地望着茅扬说不出话来。
　　“都傻了，眼睛瞪这么大。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圣人，这不就要你们内心惦念着我么，以后飞黄腾达了，记得别抛下我这个小道士就行。”
　　茅扬说得很轻松，开朗的样子想要我们不要太过介怀。
　　“这是怎么回事？”
　　卢桓忍不住问道。
　　“你呢？给他准备了一些秘密礼物，他呢？也给你准备了一些，你想看看吗？”
　　茅扬径直说道。
　　卢桓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显然是听出了茅扬话语中的回避话题，说道：
　　“那折了二十年的阳寿是什么？”
　　我看着茅扬沉默了，但茅扬却简洁明了地道：
　　“有个人，不对，有个鬼，为了你，差点变成了怨灵。我，为了救他，折了二十年的阳寿。很简单吧。”
　　我无话可说，看着卢桓不敢置信的眼神，也无言以对。
　　“不过这二十年的阳寿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我说了不算什么，但是，有些事，你也必须清楚了。”
　　卢桓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强笑道：
　　“没事，我欠你的。”
　　“没错，你欠我的，还会欠我更多，记住了。”
　　我更不知所措了。
　　但茅扬却接着说道：
　　“好了，既然没了这个秘密膈应着，我们正好互通一下心意。”
　　我以为他是对卢桓说的，但发觉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啊？”
　　我惊道。
　　“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自然是也奏效的。”
　　茅扬似乎有些不悦我的迟钝。
　　“你是说附灵？”
　　折寿啊兄弟，我在心里想到。
　　“修道之人，多半有些仙风道骨的，说白了就是命长，不折点寿，我还他妈的不想活那么久呢，像乌龟一样有用吗？还不如该用的时候就用掉。人这一生，留着命不就是为了豁出去的那一天吗？”
　　我看到卢桓的身体颤了颤。
　　“好了，多说无用，听我念咒：
　　茅山寄打真神功，八大元帅显神通。
　　九候先生虽酒醉，亦知东西南北风。”
　　说罢，茅扬在我眉心一点，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一样。

　　当我再次浑浑噩噩地醒来时，听到的却是卢桓焦急的声音
　　“卫霖，卫霖……”
　　真好听。
　　“别肉麻了。”
　　我听到另一个声音说道。
　　我感觉到嘴唇动了动，说道：
　　“好了，他醒了，身体我交给他了，你们别太出格了就行。”
　　“我这是。”
　　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看到卢桓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被箍紧了的感觉。
　　我甚至能隔着长衫感觉到他的体温。
　　这就是□□吗？
　　我也紧紧地抱住了卢桓。
　　像是恋人久别重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世界安静得能听到鼻子耸动的声音。
　　原来泪水是热的。
　　我将手慢慢往上移，我看到指尖的茧，那是茅扬打篮球留下的痕迹。
　　钝钝的，很舒服。
　　茅扬将身体借给我了。
　　我想就这么抱着卢桓一辈子。
　　一辈子啊，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这一个新鬼的一辈子，就从我看到卢桓的那一刻开始，从我看不到卢桓的那一刻就要结束吧。
　　我笑了笑，已经不想去追求什么鬼界的荣华富贵了。
　　我只想要这胸前的温暖。
　　两颗心都是热的温暖。
　　可身体终归不是我的，我借这个身体也是要有更重要的事的。
　　我轻轻松开了卢桓的身体。
　　贴着他的鬓角，我轻轻地说了一句：
　　“卢桓，我们去买菜吧。”

　　“啥？”
　　连我脑海都惊了一下，想来是茅扬的声音，被我惊了一跳。
　　“对啊，买菜啊，看你的表，现在是上午九点半，本来就晚了，到了中午卖菜的人都走光了，哪有食材做饭吃？”
　　我说得天经地义，义正言辞。
　　卢桓轻笑着咳了几声。
　　“不是，用我的身体？”
　　茅扬惊讶道。
　　“你要是允许我用你的身体接吻也可以。”
　　我在脑中调侃道。
　　“滚滚滚，我初吻都还在呢……行吧，你知道超市在哪儿吗？”
　　茅扬先是骂道，接着问道。
　　“马上就知道了。”
　　我牵着卢桓的手，用茅扬运动员一般的身体跑了起来。
　　我原本的身体也是这么强壮的。
　　但卢桓没走几步，我想起了他的腿伤，蹲了下来。
　　“上来。”
　　我说道。
　　“啊？”
　　卢桓虽然问道，却将两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重量，如我所猜想的那样，纤细的身板，瘦弱的骨架，轻得像是没有一块肉。
　　童年的事给他留下的不仅是心灵上的摧残，还有□□上的抗拒。
　　就如所有家道中落的少年一样，不论未来成就如何之大，多半还是养成了节俭的习惯。
　　而卢桓的抑郁，甚至不是节俭那么简单。
　　在我进入他心灵之前，他的饮食是很不规律的。
　　我来之后，稍微好了一点，但数年的积累，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当我背着他来到地铁站，我能感受到他发热的脸贴着我的脖子，鼻腔间的热气喷到了我的耳垂上。
　　“喂，我这儿挺敏感的……”
　　我听到茅扬的声音。
　　“我知道了……”
　　我在心中应道。
　　但我只是和他好好坐地铁来到了江边大市场。
　　这是一个菜市场。
　　我费劲心力地和小贩讨价还价，挑三拣四，卢桓在一边跟着微笑。
　　原先我以为他只是普通地微笑，后来他的笑容有些愈发明显起来。
　　我不禁问他笑什么？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一起去菜市场的老夫老妻吗？”
　　我感觉我和茅扬两个人都从脖子红了起来。
　　“他占我俩便宜！”
　　茅扬首先在我脑海中吼道。
　　“拿着。”
　　我将手中提着的菜全都交到他手上。
　　“你这是欺负伤残还是将自己的东西给男朋友提啊。”
　　不知是和茅扬学的还是怎么的，卢桓竟戏谑起来，但根据他九绕十八弯的性子，两个选项都吃力不讨好。
　　我却轻声说道：
　　“其实呢，我的妈妈以前在这种地方卖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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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倒数开始，开开心心撒点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