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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秋菜萝卜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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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何田带上她昨天准备好的一叠土豆小米煎饼和萝卜小米煎饼出发了。鸡肝酱放在玻璃罐里,要吃的时候才拿出来涂在煎饼上。这个即使冷着吃也好吃。
何田牵着大米走进林子里。大米身上的背篓里除了食物,还放着睡袋、木炭、御寒的大毛衣服等等。
何田在河这一边的猎场有大约十平方公里。要一一检查修复好陷阱,需要两天时间。她今晚要住在林中歇脚的小屋子里。
没有猎犬,一个猎人就不是真正的猎人。
去年秋天何田和奶奶带着小米去森林里放下陷阱的时候遇到了熊。当时何田在小溪边取水,她听到小米不同寻常的叫声后,立即扔下水桶跑回来,但已经迟了。
她对着熊连开两枪,打中了它的右眼和靠近心口的地方,这凶悍的熊竟然还没有倒下,发了疯地全力朝何田狂奔,何田来不及给猎枪填弹药,只能把腰上挂着的斧子朝熊脑袋抛去。
斧子砍中了熊脑袋,嵌在熊头上,它痛得直立起来嗥叫,转身奔进林子深处。
小米和奶奶都死了。
奶奶临死前,想到的居然是,还好现在是秋天了,过冬的食物已经储存好了。要是现在是初春,何田可怎么办啊?
她最后的几句话,也是交待何田,冬天要每隔几天来林子里查看陷阱,收捡好捕获的貂皮。
捕貂是一门要经过多年实践才能掌握的技术。何田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直到去年冬天,她才知道自己比起奶奶,还差一大截呢。
貂是非常好奇的小动物,好奇心强的动物,通常都不会太笨。圈套和陷阱要怎么才能让貂明知有古怪还是忍不住要跑过去看个究竟,是门学问。
奶奶最常设的陷阱是松木拱门陷阱。
这种陷阱设置最麻烦,但也最有效。
初春时,要先在貂出没的林子里找到粗细合适的小松树,要两棵树,这两棵树不能离得太近或太远,一米到一米三四的距离是最佳的,树干要比拳头略粗一点。最重要的是,树要长得笔直。
把树从地面算起一米二左右的高度砍断,树桩中心砍出一个凹槽,在两个凹槽之间横放上两根刚砍下的树干,上面覆盖松枝。树干不能太轻,最好要有三指粗,这样一根一米多长的树干干了之后大约重十公斤左右。
到了冬天,树桩、树干已经完全没有刚砍下的树木的气味了,被斧子砍斫过的截面,颜色也不再是浅黄色,而是和周围的树木一样长上苔藓、地衣类的植物,变成苍绿色。
大雪之后,在两根树枝之间放是楔子和诱饵,比如一小块肉,再铺上新鲜松枝,貂闻到香味就会被诱惑过来,它沿着树桩爬上来,在楔子支起的树枝间行走,就要走到诱饵前了,突然,“啪”——楔子掉了,粗重的树干落下,把可怜的貂压死。
这样捕住的貂皮毛通常是完整的。价值也更高。
另一种常用的陷阱放在地上。这种陷阱的制作和施放都比较简单,只需要一个树洞和一个铁夹圈。在铁夹圈搁在树洞或是用树枝搭建的小棚子下面,上面铺上落叶,在夹圈中心放上诱饵,就行了。
但缺点也很多。
搁在地上的诱饵很容易被其他动物误食。松鼠、老鼠、獾狗、狐狸、兔子、松鸡……甚至驯鹿、角马全都会被吸引来,它们也都能够得着诱饵。
陷阱捉到了其他动物,在换诱饵前,就没法捉貂鼠了。大型动物还会破坏陷阱。宝贵的时间一天天过去,貂鼠没捉到,松鼠狐狸的皮毛可没那么值钱。
所以做不好松树拱门陷阱的人又想到一个折中办法——搭一个小木台,上面放上夹圈陷阱。
虽然没法防住松鼠、老鼠误踩陷阱,但至少能避免大型动物和不会爬树、跳跃的动物。
松树拱门陷阱,只有比松鼠、老鼠体型大,又和它们一样灵活善于爬树的貂鼠能接触到。
陷阱设好后,可以反复使用。如果运气好,砍断的树没有干枯倒下,也没有长得太高,第二年还可以继续用。
何田今天要查看的这片林地离她的木屋有十四五公里的距离。太阳升起她就出发了,在蜿蜒的林间路上走了两三个小时才看到今晚休息的小屋。
这个小屋也是用木头搭建的,但是比她当做家的木屋要简陋许多。屋子里有个铁皮炉子,烟囱也是薄铁皮的。
狩猎时用来暂时休息的小屋,炉子要尽快热起来,所以屋子里并没什么陶砖砌成的烟囱。
今天春天,何田修整过木屋的屋顶,墙壁的细缝也用混好羽毛、干草的泥重新涂过。
她到了木屋前面,先把大米栓在屋前的树上,卸下背篓,打开木屋的门。
屋子门窗紧闭,前几天又一直在下雨,有股淡淡的潮气。
这屋子只有向阳一侧开了扇小窗子。窗子上没有玻璃,平时不住的时候用一块木板顶上,住人时放一块用薄木板钉的窗格,两层木板之间可以放一块浸过蜡的白色油布,光线能透过来,还能稍稍挡风。
春天来临后,睡了一冬天的熊醒来了。这些饥饿的熊不放过一切找到食物的机会。
它们会试图把窗户扒得更大一点,钻进来,乱翻,把衣物被子撕成碎片,大肆破坏木屋里的一切。
所以,狩猎木屋在不用的时候,一定要用木板封死窗户。
何田开了门窗通风,坐下吃昨天准备好的午饭。
她吃了一块煎饼,喝了点带来的水。
休息完毕,何田从屋子南墙下的柴草堆边搬了架梯子,放到门前那颗树边。
这颗树上钉了个小储存箱,里面放着一床棉被,一条鹿毛褥子。
被褥放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的话,逃过了饥饿的熊的破坏,却难免被老鼠啃噬,或者受潮发霉。把它们放在避雨又通风的小储存箱里,高高挂在树上,树上从地上开始一米多的树干上包了一层薄薄的桦木皮,上面涂上油脂,光滑得让老鼠、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无处下爪,防止它们爬进储存箱搞破坏。
何田把棉被和鹿毛褥子拿下来,在两棵树之间挂根绳子晾晒。这阵秋雨过后,天气更冷了,即使是午后,气温也只有十七八度。趁着这时阳光还充足,赶快把已经有点霉味的被子拍松晒一晒,不然今晚就只能蜷缩在睡袋里发抖了。
然后,何田把背篓里装的食物放进储物箱。
老练的猎人会在林子里多准备几个这样的狩猎小屋,储存上粮食、弹药、保暖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去年冬天何田就没能及时给她的所有五个狩猎小屋准备好,以至于她后来不得不放弃其中一块林地的陷阱。就算那里的陷阱抓到貂鼠,她也没办法及时过去取皮毛。冬季的雪会一直下个不停,在最厚的地方可深达一米的雪地中行走是非常困难的,而且,那个时候,日光也缩短了,早上十一点太阳才升起,下午三点多天就黑了。
在这有限的几个小时中,只能从一个狩猎小屋到达另一个狩猎小屋。如果每个小屋都储存好充足的食物弹药,那么在小屋里住一晚,第二天一早查看陷阱收集猎物,重新放上陷阱,再在小屋住一晚,隔天早上离开去其他小屋。
如此反复,一整个冬天能收获的猎物会多很多。
收获最丰的一年,何田和奶奶一个冬天曾猎到过近三百只貂鼠。奶奶卖掉了品质最好的,用剩下的给何田做了个小马甲,还有一顶帽子。
去年冬天,何田只收到一百零四只貂鼠。
今年不能再这样了。
她打开背篓,取出一个四方的,盖子上有小孔的陶盒,盒里放的是几块腌肉,一个木盒里放着一些磨好的黄豆面,炒好的野米和燕麦仁,还有几把土豆粉条。此外,还有一个小陶罐,里面放的是腌萝卜干。
萝卜是何田种得很好的一种作物。
它和土豆一样,既可以当菜,也可以当主食。
把新挖出来的萝卜洗净,带着皮切成小拇指那么细的小条,放在竹匾里晾晒,晒到表皮有一层细细的白霜时就可以了,再晒下去,萝卜失去了太多水分,做出的腌萝卜就不好吃了。
把晒好的萝卜条和盐、糖、切成小丁的新鲜辣椒、干辣椒磨成的面儿还有鹅油大力搅拌在一起,封在陶坛子里,过个三五天就可以吃了。
刚做好的萝卜干咬开还有鲜甜的汁水,看什么部位,靠近青色表皮的萝卜干会更辣一点,靠近白白的心的则带点萝卜特有的微甜,不管配粥还是配肉食都令人胃口大开。
放在陶罐里的萝卜干可以放上一个冬天,但是放的越久,水分就越少,到了初夏,萝卜干咬起来就是坚韧的口感,这时把蔫蔫的萝卜干捞出来,沥干,和腌肉一起炖汤,又是另一种风味了。
放好食物,何田到附近的小溪打了水,提进小屋里。
然后她带着大米到林中查看这附近的四五个陷阱。
四个松树拱门陷阱都好好的,今年新造的那两个已经变得和四周的树木浑然一体了。
还有一个天然的树洞,何田在树上做了个标记,以防大雪后找不到它。
检查完陷阱,何田又在林中走了走,捡到了一些秋菜。
这些野菜的叶子边缘被霜冻成了红色,叶片也远不及夏天时肥厚。
它们应该是今年最后一批新鲜的野菜了。
春天的时候,刚出芽的第一批野菜用滚水焯一下,和烫过的鲜鱼肉拌在一起,加一点点油和一点点盐,就很好吃。
秋天的时候,它们的个头和口味都不及春夏,带一点微微的苦味。不过,依然是爽口的食物。
回到小屋,日影在知不觉间已经西斜,林子里四处是冷冷的风,片片秋叶随着风哗哗地飘落,在林间下着一场黄色、橙色的雨。
何田抱了两根干燥的粗木,放在劈柴的木桩上劈开。
她在木头上劈了个缝,拔出斧头,将一枚木楔子插在缝里,反转斧头,用斧头背敲进木头。楔子一头粗厚一头削得薄而锋利,像一把斧刃延长了的利斧切进木头里,把木头裂成两半。
接下来再劈,就容易得多了。
天将将变黑时,何田劈好了柴。
她把木柴抱进小屋,烧起炉子。先烧一壶水,灌满水瓶,塞进今晚要睡的被子里,再放上锅,煮一点小米粥。
煎饼放在铁炉的烤笼里烤焦,配上粥,鸡肝酱,还有用鹅油拌好的辣萝卜干和用水焯过的秋菜。
一口热乎乎的小米粥,配一口脆脆辣辣的萝卜干,爽口的秋菜,再咬一口涂了鸡肝酱的煎饼。煎饼在烤屉里烘得焦焦的,咬一口就发出“啪啪”的脆响。
“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的搭配是神的食物。”何田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临睡前,何田把大米牵进屋子里,在门口铺上干草。
她嘱咐它,“大米,你可不要拉很多大便啊。”
大米还是摇摇脑袋,不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