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客栈》扶桑旅人

1、山巅半坛酒

　　【引子】

　　-洛阳城外-

　　依稀有踱步声从官道上传来，天上的乌云也越压越黑。

　　道旁坐落着一方用茅草搭成的小茶亭，乍一看很不经用，谁知它已历经了三朝仍屹立不倒。店老板特地给小二吩咐了句，说今儿个遇到什么事都不许出门就老老实实待着。

　　小二是初来乍到，家里行五，年纪尚小，兵荒马乱的年月里父母实在是养不活，幸而这茶亭老板缺个干杂活的伙计，好心把他收留了。管食宿还有钱赚实属不易，在动荡的乱世能吃饱已经是件很满足的事情了，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怨他的爹娘。反正留家里也只剩糠咽，在这儿还能听天南海北的客人讲趣事解闷子，最重要的是掌柜的亲口允诺自己：等年纪到了，要是实在不想干下去，可以出去闯荡江湖见大世面。由此，他对这个糟老头比亲爹娘还更敬重了几分。

　　到底年幼，他听得动静忍不住探头观望，一队鲜衣烈马的官差正看向自己走了过来，“小二，把马牵到棚里用上好的草料伺候着，要是办得不周全，小心爷不给你茶钱。”“哎！”他低着身子利落地应了，接过马栓往后院走。眼下掌柜的没在，他对待每位来客都显得毕恭毕敬的，生怕出了差错。像往常一样时不时有过路的行人，看见这个瘦弱的小孩子总爱打趣几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儿老头子特地嘱咐的那一句，他全没把闲言碎语往心里去，只按吩咐忙碌着。

　　-东淌山山顶-

　　天气燥的可怕，群峰之间的界限在风雨欲来的形势中越渐模糊，“轰隆”——

　　天空炸起一道闪电，本来昏暗的山头霎时被点了个通亮，这道光打在蓑衣人眼底却未惊起丝毫波澜。

　　细看之下，山顶竟是站了两个人。一个就是那手拎坛酒披挂蓑衣的男子，另一个则明眸利眼身姿挺拔，扮作富甲官绅的打扮。

　　“你不用再劝我了，这天下如何与我已经无关。”

　　“先生！您远离朝堂弃江山社稷于不顾，岂不是枉费了一身的神通吗？”

　　蓑衣人摆了摆手，掀起酒封痛饮几口，半晌长叹，“世人皆知孔明三分天下而不晓我刘伯温一统江山，虚名浮利过眼云烟，于你我都无甚要紧。权位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那朱重八的，便还了他。大好河山容我一闲人，快哉……”稍一停顿，他抬掌把酒拍向那人，高喊，“蓝玉，临别之际无物可赠，且送半坛酒。从此江湖路远，你我不复相见。”

　　言毕掉脸就走，暴雨紧跟而至，巧在他着装合宜，自然无碍。名唤蓝玉的男子身影微动，才接下酒，转眼对方消失在了山林中。天地间仿佛只剩自己一个，蓝玉面朝那个方向久立不动，任由自己的华服被大雨浇透，手里的烈酒沉得心头直发颤。

　　-洛阳城外-

　　原本喧闹的声音忽地沉寂，大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山雨遮住了。一道灰暗的身影从远处走来，踩着满地血污步入茶亭。

　　刺鼻腥味和着潮湿空气十分刺鼻，横躺一室的人圆睁着眼睛，胸膛上咕咚冒血——剑法何其精准，致命却不即刻死去。他余光扫视四周，绕过木桌时蓑衣被案板上的剑柄别到了，低头察觉杯中有血，想是那几个淄衣捕快的，嘀咕一声“可惜了好茶。”

　　说罢，径直走向柜台，弯腰安慰里面捂嘴呜咽蜷缩一角的小家伙“小五莫怕，掌柜的带你去临安，咱们……不开茶亭了。”

　　那小孩儿闻言抬头，一个老头子身裹蓑衣沾染鲜血，箬笠下的脸模糊不清，看起来森然可怖。但是自己刚经历过一场浩劫，总算见到一个活人，没有犹豫地扑通倒在对方怀里哆嗦着哭了出来，“掌柜的……我怕……”

　　暴风骤雨来去迅疾，暗沉的天好似将要放晴，亦或正酝酿下一场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