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于上青天》桃菜菜

5、第五章

　　程远航本已在考虑如何才能不让崇文启和阿难在他这一亩三分地里打起来了，却不曾想一年不见的崇文启此次上门居然是为着告别而来。
　　“年前家父往西牛贺洲那边的方寸山寄了信，如今文启已满十五，再有两日便要去拜师修习术法了。”崇文启解释道，言语中颇为骄傲。那灵台方寸山在人间的声望极高，方寸山的弟子慎守师傅菩提祖师“养本固元，清静无为”的教导，出师之后大都成为了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强者，是以尽管人魔仙三族并立，另外两族势强，人间也有些大才足以相抗。能进了方寸山，日后便多了一分倚仗。
　　程远航一边点头一边说“我家师傅一向与菩提老儿交好，便是我后来自立了门户，也想带着这个小祖宗去拜一拜的，要不是......”说到这里程远航猛地停下了话头，想到那会儿并未上门去的原因，不敢再提。
　　阿难惯会看程远航的脸色，开心的时候说些混蛋话逗他开心，像现在这样看到他明显不想再提也很知趣的不问，只朝崇文启说“师傅既然说是好事，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了，只希望那个菩提...教会你我的名字怎么读罢！”阿难没胆子一起同师傅管人家叫菩提老儿，硬是干干巴巴的叫了个菩提，又逗着程远航和崇文启笑了一回。
　　“萋萋放心，文启哥哥这次去和祖师学艺，回来自是要保家卫国的。至于读书习字，萋萋也尽可宽心，不敢有所忘的。”
　　崇文启又是叫了两声萋萋，叫阿难气的罢了袖子就走，到崇文启告辞都别着气没有搭理。程远航无奈失笑，连说了几句将这小祖宗惯坏了，又摆起长辈的架子训了崇文启两句，“你也是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拿小孩子的做派逗她。”
　　“逗惯了，一时就忍不住，程师傅见谅。”见程远航并未真的生气，崇文启只觉得面皮有些发烫，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程远航拉崇文启在身边坐下，又细细的问了一番情况，“这次你去了方寸山，是跟了哪位师傅？”“乾清师傅。”程远航眯着眼睛想了一下，略略有些印象，“那都是好的，不管是跟了哪位师傅，好好修习方是正途。你父亲今天遣你来的意思，我都明白。等你上了山，若是有那个机缘见到你的祖师傅菩提老儿，便替我带句话给他吧。”
　　瞧着程远航郑重起的神色，崇文启也认真了起来，“程师傅但说无妨，小侄一定铭记于心。”
　　“你就说，她很好，一切都好。”
　　崇文启乍闻此言，下意识便朝里屋看去，回过神又惊又惧，忙不迭的问程远航，“她是...萋萋？”不待程远航回他，他的脑子里已然是菩提老祖和里边那个小丫头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了。
　　程远航瞥了崇文启一眼，崇文启被这一眼看的越发头皮紧的很。“我原本很是将这个孩子起名字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总觉得她那样子的人别说是起名字了，就是说一个字这世界也是该抖一抖的，可后来我给她起了个阿难，你家里那个老的总觉得少了女子气，可阿难喜欢，我也觉得极好。她是要经些磨难的。”程远航似是在回答崇文启的问题，却又顾左右而言他，竟开始讲开阿难的名字。最后崇文启听到程远航说了一句
　　“其实她现在就是在经历她的磨难吧。”
　　这样沉重的语气还是崇文启第一次听到，当下也不敢再问，只把自己的些小心思又藏了藏。该是告辞时，起来朝程远航一拜。“程师傅交代的事情，小侄都记下了。”直至门口时，又回了次头。
　　“程师傅，那小丫头应该还在生我的气，有劳您也替我传一回话吧，就说，崇文启与阿难告辞了。”
　　程远航也就回以一笑，摆摆手叫他去了。
　　待崇文启走了一阵，程远航方进到里屋去，拐进自己的卧室才看到小魔星阿难正拿了自己常用的毛笔蘸着墨，在那个睡过去的小孩子脸上涂涂画画。阿难听到师傅的脚步声，只问了一句崇文启走了吗，不仅脸都没抬，手上画画的功夫都未曾停歇。
　　“走了走了，文启还让我转达，与阿难告辞了。”
　　一句话让阿难惊的在男孩子脸上摁了一大团黑点，原本画好的乌龟壳现在成了一团黑。罢了罢了，就当自己画的是王八了。阿难又补了几笔，对自己的作品满意了，才跳下床把毛笔一摆，倒了杯茶给程远航。
　　“师傅说清楚了，他说的可是与阿难告辞？别是师傅替他说话，故意匡我的吧。”
　　程远航不疾不徐的喝口茶，又照着阿难头上一戳，“你就是个小祖宗，师傅我还敢匡你？你安心吧，那小子叫师傅我好揍了一顿，以后再也不敢叫你旁的名字了。”
　　阿难立时笑了出来，“师傅揍他怎么不叫我出去，叫阿难白白错过一场好戏。”阿难脑中浮现出崇文启挨打的样子，笑的更欢，这才算是报了大仇，便又问了程远航半天用的是什么招式，可有揍出血来。程远航听了一头黑线，暗叹几句不亏是小魔星，动不动就要见血。当下便随意应付了几句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这个小男孩，你快给人家送回去，叫人家父母多担心阿。”许是看阿难并无反应，还沉浸在崇文启挨打的画面里，程远航不由咳了一声，又补了一句“若是哪天阿难走了，师傅也会很担心的。”
　　“师傅去哪阿难就去哪，阿难可丢不了。”将崇文启揍了一顿的程远航在阿难看来格外顺眼，吉祥话一溜烟的往出冒，比当年第一次将师傅敲晕后还殷勤。程远航又何尝不了解这个小魔头，只心里道一句阿弥陀佛，幸亏崇文启已经走了，要是叫阿难知道了真相，依着阿难的性子，自己怕是又会不知不觉的睡上几天。
　　程远航自小是无父无母长大的，偏有个师傅待自己如同亲儿子一般疼爱，因此这种感情便自然而然的移架在阿难的身上，加上他一直认为害了阿难成为无父无母的人正是自己，就更多了几分愧疚和不忍。于是这许多年里，阿难提出的所有要求，程远航无一不应。现下里，阿难抱住程远航的胳膊晃了晃，“师傅，若是他入了师傅门下的话，该唤我一声师姐的罢？”
　　程远航掩面轻咳了一下，看着床上十来岁的男孩子，略想了一下便应了。本身他们江湖中人辈分自然该比着入门顺序的，自己当年在程府，也多的是比自己年长的师弟。尚且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来头，待醒了过后，不定还要送他回家，与阿难玩笑几句，自然不妨事。
　　“阿难既是师姐了，便该照顾师弟，你看给人家脸上画的，哪有做师姐的风范？”阿难被师傅这声师姐师弟的说得心里正美，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就听得程远航一句“前一阵子师傅还给你念过的书里是怎么说的？”看着程远航在桌子上四处翻找，恨不得立时找一些尊师重道，爱护师弟的篇目来读上一番。阿难忙不迭的应下声来“师傅莫要找了，阿难知道了。”接着便用桌上的茶水浸湿自己的衣袖在那男孩子脸上擦抹起来。
　　直到阿难两只袖子都变成墨色了，那男孩子的面容才干净了一些。程远航正默默感慨圣贤书之伟大，竟能治的小魔头乖乖巧巧的。就听到阿难问，
　　“师傅给师弟起个名吧。”
　　又是起名。
　　程远航一时间扯着自己的衣袖，又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