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又叒叕重生了》酒千子

3、故人

　　戚姝从白夫人那里出来，骤然到了外头，冷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寒战。

　　“小姐。”

　　轻声的呼唤从身后传来，一件厚重的斗篷披到戚姝肩头。她微微回头，果然是连珠。

　　连珠没注意到她的笑脸，又往她怀里塞了个手炉，半蹲着身子给她系斗篷。

　　戚姝怔愣地看着他的动作，感受着她微凉的手靠近脸庞，散发着一股冷香。

　　戚姝觉得眼眶一热，连忙垂眼遮挡。第一世她蛮横无理，从未注意过身边的下人；第二世，她一心复仇，等到她回首时，这些人早就离她而去。

　　如今放下旧日恩仇，再来看，心中不由大恸。

　　连珠见她脸色异样，却只以为她是被寒风冻着了。

　　“早就和小姐说过，别这般毛燥，天气冷了。你这样忽冷忽热的，最容易生病。偏生就是不听，等真病了，又该抱怨药苦喽。”

　　戚姝任她抱怨，往日最烦啰嗦，现在却觉得舒心无比，“这不是有你看着我嘛。”

　　戚姝抱着手炉，移步到花园之中，忽然听闻一阵琴音。

　　戚姝驻足倾听，曲子奏得是一片宁静，出世之人游走江湖，看淡红尘之意。

　　戚姝心中叹服，这首曲子为前人所作，她昔日也是极喜欢，可是苦练许久，也依旧难以表现其中闲人意境。

　　她不禁对奏曲之人心生好奇，冲身后的婢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悄悄放慢脚步，凑到凉亭附近。

　　待她看清人影，却大吃一惊。

　　亭中奏曲的人竟然也是个幼童。按在琴弦上的手冻的通红，身上的披风因为妨碍手臂也褪下了。

　　戚姝皱起眉，又凑进些，看清那人眉眼，心中已有计较。这女童正是她的庶妹――戚乔。

　　“咔吧――”

　　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琴音乍然消失。戚姝无奈地看向手中被折断的树枝，叹口气。

　　这枝条被冻了几日，又被雪压了一夜，是她没考虑周全。

　　既然已经被发现，戚姝也就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乔妹妹的琴弹得越来越好了。”

　　戚乔抬眼瞟了她一眼，语气淡漠，“姐姐今日怎么会来园子里？你不是素来怕冷吗？”

　　戚姝有些尴尬，往日她甚是懒惰，说是怕冷，其实大家都知道那不过是借口。戚乔这是编排她呢。

　　“几日不见太阳了，出来透透气。”

　　戚乔点点头，缓缓站起身，冲她鞠了一躬，“那姐姐慢慢透气，妹妹先回去避寒了。”

　　说完，也不等戚姝回答，抱起琴转身就走。

　　戚姝追了两步，也就停下，心中仍回荡着方才的琴音。

　　戚姝和这个庶妹关系并不好，几乎是相看两厌，故而方才戚乔才见着她就走。她曾经以为这庶妹同她母亲一样，攻于名利，不过这一首曲子倒是让她改观了，戚乔当只是争强好胜罢了。

　　随即，戚姝又想起前世这妹妹的下场，不由头疼。戚乔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心高气傲受不得人轻视，偏偏还是庶出。嫁人后在后宅也不得安宁，最后被夫家厌弃，戚家后来也渐渐没落，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最终病死在榻上。

　　就算是为了这曲子，戚姝也不能让她继续因为争风吃醋落得那般下场。

　　心思回转间，她已经在湖边站了许久。连珠不知她在想什么，不敢打扰，却又担心她的身体。见戚姝总算回神，往回走，才放下心来。

　　“连珠，乔妹妹怎么在这大冬天的来湖边练曲子？若是冻了手，岂不是得不偿失？”

　　连珠左右看看，低声道:“小姐可别问了，左不过是薛姨娘让的，近日大人要回府了，怕是想让乔小姐在大人面前露一手。”

　　戚姝闻言，微微蹙眉，这薛姨娘倒真是狠心，亲生的女儿也能这么糟践。也难怪戚乔养成那般的性子，估计是怕自己又要受人摆布。

　　可惜，戚姝现在也是孩童。白夫人也不喜薛姨娘她们，不愿戚姝与她们多接触，她也帮不上什么。

　　戚姝叹口气，果然，当个孩子好也不好，到底太过受限了。

　　连珠今日已经见她叹了几次气，心中莫名，“小姐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怎么总是叹气，心中烦闷便说出来罢。年纪小小的，心里哪憋的住那么多事？”

　　戚姝这才觉着自己有些放松过头了，马上换上孩童的模样，皱紧眉。

　　“马上就要过年了，父亲回来又要考察诗词。我不会，又要被骂哩。”

　　连珠知晓她竟是为这事儿烦心，不由笑道:“我们小姐可是大人的心头肉，怎么会被骂呢？”

　　“那我也难过。不行不行，我这些日子定要作首诗出来，让爹夸夸我。”

　　语罢，提起裙摆就小跑着回到院子里。指挥婢女将纸墨笔砚摆好，书架上未读完的书也挑出来两本放着。

　　“好了好了，我要作诗了，你们不要在一旁打扰我，去外间吧。”

　　连珠笑着摇摇头，招呼婢女将炭火燃得旺些，“连珠就在外面，小姐有事就叫我。”

　　“嗯嗯。”

　　戚姝胡乱应了两声，提笔在纸上随意画了两笔。连珠好笑地摇摇头，退出屋子。

　　戚姝抬眼，确定她们都走了，才收起满脸单纯笑容。精致的脸上透着疏离和冷淡。

　　她将面前的宣纸铺平，蘸墨的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名字。

　　上一世戚姝花费了大力气才推翻了三皇子一派，现如今又要重头再来，另她心生无奈。

　　戚姝将纸拿起，轻轻抖了抖。上面记着的名字皆是朝中人的弱点偏好。有些甚至现在还未入朝。

　　戚姝将这份名单又看了一遍，将这些人在朝中的关系又重新在心中捋了一边，将纸折好投入火盆里。

　　火舌慢慢爬满纸，化为灰烬。火光照得戚姝面色通红，却莫名有一种冷冽之感。

　　连珠她们正在外间围着火盆聊天嬉笑。突然，戚姝的屋门被猛地拉开。戚姝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连珠一惊，连忙跟上，又使眼色让婢女进去看看。那人往屋里一看，都是满地的纸团，火盆里还有些纸灰，也猜出戚姝这是作不出诗来，生气了。

　　连珠看到她的笑意，也就知道了，忙追到戚姝身边。

　　“小姐别生气啦，诗词一类，小姐慢慢学就是了，而且现在没有灵感，自然作不出来。”

　　戚姝这才一昂头，哼了一声，算是听进去了。转身又往正门走，“那我们出去找找灵感。”

　　刚入正院，便听到门房一声呦呵，将门打开。

　　“大人回来了。”

　　披着斗篷的戚故从马车里下来，快步走入府门。多日未能归家，他心中也甚是想念。

　　“父亲！”

　　戚姝一抬头就看到戚故，脸上盛满惊喜，向他冲去。

　　她个子矮，正好到戚故的大腿。

　　戚故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女儿，笑着将人举起，“看见父亲回家，开不开心？”

　　戚姝扬起笑脸，“开心。”随即又撒娇道:“姝儿想父亲了。”

　　戚故被女儿逗得直笑，让她的小屁股坐在手臂上，空出一只手点点她的鼻尖，“我们姝儿的嘴啊，就是甜。”

　　戚故爽朗地大笑起来，又注意到戚姝一人在外面，担心道:“今日这么冷，怎么还往外跑？”

　　戚姝搂住他的脖子，向连珠那边扬扬下巴，“连珠姐姐给我准备了手炉，可暖和了，还有这斗篷。”

　　她抽出一只手，将斗篷的一角送到戚故面前，“好不好看？也可暖和啦！姝儿分一半给父亲。”

　　说着，戚姝真的揽起斗篷，要将斗篷拉到戚故身上。戚故连忙伸手将她裹好，“父亲不冷，看，我的斗篷比姝儿的还大呢。”

　　虽然戚姝说不冷，但戚故还是不放心，一边和她说话，一边跨步将人抱回屋子里。

　　白夫人自他入府就接到消息，早就在屋里准备了热汤，等戚故一进门就将汤盅端上前。

　　“外面天冷，喝些热汤暖暖。”说着，又从他怀中将戚姝接过来，笑骂道，“今早在我这儿就不老实，现在又闹你父亲。”

　　戚姝在她怀里扭了两下，“姝儿想父亲不行吗？”

　　“行行行，姝儿想怎样都行。”

　　戚故喝了半盅汤，将盅碗递给一旁的婢女，“这些日子，我不在家，家中可好？”

　　白夫人将戚姝放到椅子上坐好，笑道:“自然是好，不然你还能站在这儿安心喝汤？”

　　戚故忍俊不禁，看了看左右，白夫人会意，马上道:“你衣服几日未换了吧？先更衣，有话待会儿聊。”

　　说着，牵着戚故踏着莲步往里间走。

　　周围的婢女都一副揶揄的模样，掩唇痴痴地笑起来。

　　戚姝装作不懂她们的笑声，心底却闪过一丝暗芒。

　　里间之中，白夫人帮戚故解衣，声音压低问道:“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戚故摇摇头，“朝中倒是无事，只是皇后想要召姝儿入宫。”

　　白夫人动作一顿，“找姝儿做什么？宫中年节，她作为皇后正是忙碌，召见命妇也麻烦呀？”

　　戚故叹口气，拢好衣裳，“这正是我忧虑的。皇后恐怕是有身孕了。”

　　白夫人一惊，掩住口，“怎么不报给皇上？”

　　“报了，可是皇后不得宠，这一孕很是重要，多小心些也是好的。姝儿入宫恐怕是为她打个掩护，在起居上找个理由加强戒备。”

　　“那这不是让姝儿去试险吗？”白夫人拧起眉，攥住戚故的袖子，“姝儿可是你的嫡女啊！”

　　戚故叹口气，努而拨开她的手，“我自然也不想，可是皇后懿旨马上就要下了，你能抗旨吗？”

　　白夫人攥紧手，指甲掐着掌心，却未发一言。

　　戚故见她这般，心中也甚是难过，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只能趁现在多教姝儿宫里的规矩，让她谨言慎行。”

　　白夫人靠在丈夫怀里，手帕抵在眼睛上，将眼泪吸干，防止花了妆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