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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十一章-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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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这也是你的真实吗?
上来第一句话,烈便直指要害。
那你呢?不是要回归家庭,扮演贤夫良父吗?怎么你老婆反而找我要人?她现在还在医院,你不致不清楚吧?
我跟她的事你少管。
那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名人之言精辟,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沉默酝酿着情绪,但沉默也足以让人冷静。
冷静下来,理智回归,一个问题忽然闪现,张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道理不是?
我相信我那朋友不会闲到如此无聊,专程把烈找来看戏。
这个问题似乎也点中了穴位,烈明显踌躇起来。
“‘与你无关’之类的赌气话就不要说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好不好?”
事实上我们成年得都差不多可以举行十周年庆了,不过言谈行事为什么还显得如此幼稚呢?
“这些天的晚上我都在这里。”烈老实得承认。
答案不能说是出乎意料,但我仍感到一阵眩晕。
“你到底想做什么?”
“了解你。”他扬起眉毛,“我想了解你,我想知道自己能不能……”
顿住了,卡壳了,烈的脸颊竟泛起了微红。
“能不能接受你。”
我完全无言了,整个人僵着,周身发冷。
这种曲里拐弯、九转十绕的做法的确是像烈的作风,我甚至能看清他的思考轨迹来。必是担心轻率伤人,才搞得如此复杂吧。
毕竟我们都已不再年轻,至少不是年轻得可以抱持不切实际的梦想,不得不浪漫,无选择纯洁的时候了。
我忍俊不禁:“你丢了工作,怀了不是你孩子的老婆正在医院,并且打算和你离婚——你却在考虑这个事?”
烈默默颔首,也自嘲得一笑。
“那么,结论呢?”
朋友的休息室里有张大得突兀与这个小小空间全然不搭的沙发,当我发问时,我便斜靠在那张唯我独尊的沙发上,伸着懒腰。
刻意的倦怠似乎未能掩饰内心被逼至悬崖的紧张,烈迟疑了,他走前几步,转身拿过装着碎片的信奉,晃了晃,生涩得问道:“在此之前,我能不能问这是什么?”
“你也看了,干嘛多此一问?无聊。”
“既然要给我时间,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我不是问照片,是你……”
为什么毫无节操?
我想大声得抗辩,我并不是随便跟人上床的啊!好吧,我有一夜情,可我也恪守一夜不留情的规则。保持关系的人同时段绝不超过一位,虽然无关道德,只是怕麻烦……且,我对少年以及以下年龄段的人毫无性趣,这些统共相加,我绝不承认自己滥交。
“烈,我一直喜欢你,如果有可能,我自然希望是你。但是……这么多年了,你总不能希望我自阉来洁身自好吧人并不一定要跟爱的人一起,这道理,别说你不懂。”
我的语气怎么连自己都听得那么虚伪?
果然,烈嘲弄得笑道:“哦,这么说来,你是一边‘纯纯’得爱着我,一边左拥右抱,左右逢源?耀,你以为你是什么伤春悲秋文艺小说里精神分裂的主人公吗?少恶心我了!”
呃,我被噎住了,好狠的一招。
“我跟你说,我把你放在工作和老婆、甚至整个家庭的前面考虑,就是想知道,我可不可能跟你生活在一起。”
我霍然抬头,惊讶得瞪着烈。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发怒:“很奇怪吗?我就是这种类型的男人,只要有合适的人,就会想到房子、装修、家具,然后做饭炒菜柴米油盐……”
我爆笑:“你已经快走到尿布奶瓶那一格啦!”
第十二章、
烈的确是很认真在考虑我的事。
我懂。
不好意思长期鸠占鹊巢的我们告别了酒吧,回到我的蜗居。
接下来的谈话也算推心置腹,烈说,NO,NO,NO,他仍然难以接受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亲亲热热,尤其当他不慎瞄到两人都留有青须的时候,那种违和别扭之情骤然飙至临界点,看多一秒就要冲向洗手间抱马桶。
我只是笑。
末了我问:“那,你看到我的那些照片呢?你也恶心吗?”
他面色倏然一沉,片刻的沉默之后,缓缓得说出一个我颇感意外的答案:“不是恶心,而像当头闷棍。”
——耀,我觉得我的心都要碎了,你懂吗?
不懂,我干笑。
是真不懂,但我却本能得在他前面回避我的情爱史,不管他是认真还是调侃,我都从未有谈及自己这一面,遑论携男女朋友出场。
是不是由于这个,他才欠缺免疫力,所以被照片的一记重拳打得晕头转向?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你抛下了。”他深吸口气。
——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有不为我所知的一面,在最私密最亲切的领域,我无法也无资格涉足,你将远在我伸手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兴许,你会渐行渐远,终于我们的距离会成为难以企及的天堑——而我,无法接受。
我不感动,毫不感动,这他妈的不就是我当年的绝望么?
当年我把自己嘲笑得体无完肤,怎么可能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个人来说这番心生我就必须顷刻间心酸得一塌糊涂,差点涕泪交加?
所以我讪笑,挖苦:“烈,你这见鬼的感性哪来的?酒后乱性还是高烧胡话?”
“像个男人行不行,耀?!”他喝斥,“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退?你根本就害怕我爱上你,不是吗,混蛋?”
我哆嗦了一下,这回是我,很没骨气得往后挪了一步。
烈未有动作,言行上却步步紧逼:“为什么?”
“不想你后悔,”我嗫嚅,“什么只在乎曾经拥有一类。的,全是鬼话,屁话,我……”
语言真够乏力,愣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足够精准得表达心意的句子来。
“我害怕的事情太多了,烈。我们都不是在真空中生活,我害饿怕被你轻视,害怕你与我断交,即使你说了你会爱我,我也提心吊胆,生怕你哪天反悔,哪天我必须抱着你的幻影过活,如履薄冰吧,烈。”
他眉头一皱,毫不同情得冷笑:“也就是说,即便我接受你,你也并不接受我?FUCK,死去吧。”
与我擦肩后,他大步离去,近乎本能的,我叫住他:
“烈!”
情急之下,后面的话怎么说,脑袋一片空白。
“别走,求你。”
赤裸裸的真心在猝不及防的时刻暴露,回过神来,我又苦笑,这玩的什么呢?狗血剧情第一千零一次上场么?
长叹口气,我终于挤出了话来:“Welcome to my life.”
烈微微一笑:“Don`t hurt me again,ok”
“笨蛋啊,有你的话,我还缺什么呢?”我喟叹。
他主动走向我,我稍一迟疑,还是张开双手,把他结结实实得抱个满怀。
我从未幻想过你会属于我,在感情的线上我以为我们永远平行而无交集。不止一次,我因为梦见你要离开而惊醒,气短胸闷,可是即便在我最狂野的梦境里,我也从未能像现在这般拥你入怀。
一个短暂的吻结束,我抬眼,烈目不转睛得看着我。
“你懂什么意思的,是吗?”我低声,附在他耳边问。
他点了点头,眼睛湿润着,像是有泪。
第十三章、
床头柜旁的台灯发出白色的光,在床边开辟了一小块光明的领域,我直勾勾盯着领域内的分秒不停歇的闹钟,发怔。
“还不想睡?”烈问,已然躺下的他又半坐起来。
“我想放鞭炮。”
“哦?庆祝你我的第一次?”
我忍笑,“是啊,合体成功,合作愉快。”
他的第一次,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第一次。我自然不是古典性行为的信奉者,对各种体位都有乐于研究的精神,但……在此之前,我不接受被动。
心高气傲得可笑——酒吧的朋友讥讽我,我坦率得认了。
然而,在把烈吃干抹净,他提出试试,我又能如何?拒绝吗?
不会的。
几乎是胆战心惊得迎接他的长驱直入。
自我感觉好像是衰败的殖民宗主国在作最后溃不成军的抵抗,而烈的欲望,则仿佛民族解放运动狂潮中苏醒后揭竿而起的原殖民地人民,坚不可摧,势不可挡。
烈主动亲我,很动情:“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嗯——很脆弱,很无助,像需要人来保护。”
我纵声大笑:“还好你懂得加上‘像’,否则我要……”
烈的眉毛纠结成问号,我凑上去给他一吻,嬉笑道:“否则我就要你好看。”
他的身体让我着迷,这当然包括感官刺激的意义,但又不限于如此。跟他□□时,我觉得自己像一滴酝酿已久而终于落下的雨滴。
在漫长的苦闷、等待、焦虑乃至绝望之后,得以解脱。
烈懒洋洋得迎合着我的摸索,倏然问道:“你的小男友,打算怎么办?”
我眨了眨眼睛,被一脚踢回现实的感觉有些微的疼痛;“那你呢?你又想怎么处理你老婆?”
“处理……”烈苦笑。
“要不叫什么?”我稍稍挪了挪身子。
适才的亲密无间被一阵从聊斋来的阴风吹散,倒是忘了,横亘在我们中间的,还有目前看不见摸不着但实际存在的“鬼”。
烈沉默了良久,回答的声音很轻,但流畅,不结巴:“我不能扔下她不管,至少在这个时候。”
明白他不仅仅限指婚姻关系的存续。
我点点头,默不作声。
各怀心事得挨着坐了片刻,我才吞吞吐吐得道:“她不是……另外有人么……怎么……”
烈淡淡一笑,并未作答。
是啊,我懂他的。像他这样的人,断不会做出“因为你背叛了我便别怪我恩断义绝落井下石”这样的事。
能说什么呢?我绞尽脑汁,想不出接续的话来。
“耀,我……”
“别,”我笑,双手枕于脑后靠向床头,“你不欠我什么,别忘了。”
“听我说完。”
他索性坐直身子,面对着我,目光中的凝重甚至让我心悸,我想别开头,双颊却落在他的双掌中,转动不得。
“我爱你。兴许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知道你的心意的。但我刻意不让自己往那里想,我以为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以为跟你保持距离,维系朋友的关系,便可以圆满一切,但……但我错了。”
我怔怔得听着这番话,脑海了只冒出四个字:难以置信。
他爱我?
不是因为适逢人生失意期?不是因为工作没了老婆要走了正好自己也空虚?
不是因为我爱他,哪怕他只是拿我来填补暂时的空白,我也甘之如饴,并且绝无后患?
这些话我并没有问出口,但似乎是我的表情泄露了我的疑惑(如若那样的话,我的演技真是大退步啊),又或者一夜纵情,他竟已奇迹般地能看透我的思想,无论是哪种,烈一声冷笑:“你以为我接受你是寻求慰藉?太看不起我了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