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白月光》Sable塞布尔

5、重逢

　　“感情的事情太私人，我是你的领导，也是辰风的师兄，不方便评论。”

　　单手松开领带，赵嘉言一针见血地指出：“但我们律师事务所是Q大的实习基地，彼此之间有科研合作关系，即将出版的《民商法论》，也有杜辰风参与……你怎么处理工作和感情的关系？”

　　夏楠故作镇定：“请您放心，分手之后，我只会以更加职业的态度对待他。”

　　男人笑了，并不急于做出任何评价，只有笑容云淡风轻，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他侧过头去，抬起手招呼服务员，又吩咐对方把甜点端上来。

　　甜点是造型别致的覆盆子蛋糕。

　　酸甜的果酱包裹着冰淇淋，在袅袅白烟中悄然绽放，搭配树莓、桑葚和坚果，呈现出无比惊艳的色泽，令人舍不得吃进嘴里。

　　将糟心事全部抛诸脑后，夏楠手举小勺，注意力完全被美貌的蛋糕所吸引。

　　赵嘉言不嗜甜食，刚刚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想要趁此机会抽一根烟。只见对面的人死盯着蛋糕，仿佛要用眼睛吃掉它，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夏，你怎么了？”

　　“……这蛋糕太漂亮了，舍不得吃。”夏楠说完，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赵嘉言饶有兴致地打量她，却见对方只顾盯着蛋糕发呆，孩子般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她那微翘的鼻梁和红唇相得益彰，衬托出与众不同的气质，连带着光滑白皙的肌肤，竟毫无瑕疵。

　　联想到杜辰风的所作所为，男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自己面前的蛋糕推过去。

　　见女孩恍惚地看着他，一脸懵懂表情，赵嘉言无奈笑道：“我的也给你，吃一个看一个，这下总不会舍不得了吧？”

　　夏楠欢呼出声，毫不客气地将两份蛋糕都纳为己有，大快朵颐。

　　吃过饭，赵嘉言开车把她送到律师事务所楼下，打开驾驶座的车窗说：“我得去一趟大通公司，就不上楼了。你回去做做准备，《民商法论》出版前，还有一次专家评审会，时间就定在本周五。”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听众的反应，踩下油门，一溜烟地便开走了。

　　《民商法论》这本书挂了省社科基金项目号，每次评审会都在Q大法学院召开，由杜辰风负责住持，是避不开的冤家路窄。

　　夏楠打了个覆盆子味道的嗝，感慨自己的尊严太廉价，居然被一块蛋糕给收买了。

　　她并非害怕跟杜辰风见面，毕竟做错事的不是自己，回避也应该是对方的责任。然而，那样大闹一场之后，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重逢，实在是便宜了渣男负心汉。

　　工作和感情哪有那么容易分开？夏楠暗暗自嘲，拖着脚步走进了写字楼的钢铁丛林之中。

　　与整理案卷材料相比，撰写学术报告的答辩提纲需要耗费更多精力——除了要充分了解研究内容，还必须预估评委可能提出的各种问题，防止在场上措手不及。

　　毕竟，《民商法论》也是赵嘉言的研究成果，代表了嘉言所的理论水平，不能让人看笑话。

　　无论夏楠心里有多么不情愿，还是仔仔细细地将书稿反复通读，尽可能全面归纳。连续加班几天之后，女孩终于写完摘要和发言提纲，勉强能够应付刁钻的评委。

　　评审会召开当天，她怀抱着厚厚一叠资料，匆忙赶往Q大法学院的报告厅。

　　Q大的法学院教学楼是新建的，占地数千平方米，报告厅正在一楼入口处的对面。推开大门，宽敞的大厅里没有一根立柱，成排的座椅整齐排列，紧密地围绕在主席台周围。

　　评委们已经提前入座，各自翻阅《民商法论》的书稿，偶尔交头接耳，似乎对其评价颇高。

　　投影仪在侧面墙上投射出光影，放映精心制作的PPT，用硕大粗粝的字体展示书稿的核心内容，将现场气氛营造得庄严肃穆。

　　夏楠踮脚掠过听众们的头顶，将评委席迅速扫视一番，不出意外地发现了万审判长的身影。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规定，案件审理期间，严禁法官与律师进行不正当交往——除了庭审和听证，一切单方面的私下接触都要避免，否则就有可能带来麻烦。

　　万审判长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还有几年就要退休，承办案件软硬不吃，出了名的爱惜羽毛。

　　然而，为建设专业型的法院，法官们一直被鼓励参加各种学术活动。特别是像担任评委这种事，既不需要劳神费力，还能有效提升学术地位，对万审判长来说，根本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

　　赵嘉言与杜辰风合作、贴钱出版各类专著，就是看中了Q大法学院的金字招牌。

　　这里的民商法专业根基深厚，在全国名列前茅，校友更是遍布本省的公检法系统。凭借强大的学术影响力，与之合作的嘉言律师事务所打通各种关系都易如反掌，最不济也能混个脸熟。

　　参与评审的专家横跨学界和实务界，贯彻了理论指导实践的原则，万审判长在其中并不显眼。

　　夏楠心想，赵嘉言之所以请客吃饭，还用蛋糕贿赂自己，就是为了保证评审会的顺利召开——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就算她已经和杜辰风分手，也要表现得无可挑剔。

　　手机在震动，看见屏幕上的“赵嘉言”三个字，她立刻按下接听键，压低声音“喂”了一声。

　　“我在主席台后面，你直接过来。”说完，男人就挂断电话，不留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怀抱厚重的参考资料，夏楠轻车熟路地绕过应急通道，转弯进入主席台后的候场区域，只见赵嘉言正和杜辰风站在一起。

　　他们俩是合著作者，也是评审会的策划者和答辩人，都已经换上笔挺的西装，看起来精明干练。

　　赵嘉言依旧是一身黑色打底，就连衬衫也是暗色系，搭配银灰色的领带，愈发衬出成熟稳重的气质，显得把握十足。

　　他冲夏楠点点头，长臂自然舒展：“给我吧。”

　　女孩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将整理成册的答辩提纲递过去，又指出文稿上的几处特别批注，作为发言时的参考——始终没有正眼瞧过杜辰风。

　　杜教授被晾在一旁，表情很是尴尬，只好假装研究手中的资料，不再抬起头来。

　　大致浏览过提纲的内容，赵嘉言对答辩有了把握，整理好领带便准备走上台去。临行前，他环顾自己身旁的两个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夏楠：“待会儿别走了，晚上一起参加晚宴。”

　　她正准备脚底抹油，听到这话就傻眼了：“为什么要我参加？”

　　赵嘉言摊手：“晚宴地点设在湖景酒店，是招待性质的，评审们都会出席。我和辰风肯定要喝酒，没办法照顾客人，只能由你负责万审判长。”

　　大通案调解已进行到最关键的时期，夏楠无法反驳这番安排，不得不将拒绝的话咽回喉咙里。

　　他又拍了拍杜辰风的肩膀，转身健步离开候场区域，气度沉稳不凡，一出现便自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尽管只是刚刚看过答辩提纲，赵嘉言的发言却底气十足，为评审会开了一个好头。

　　身为职业律师，除了将常用的法律规定烂熟于心，还要具备强大的语言表达和沟通能力，即便是对自己不甚了解的内容，也能侃侃而谈。

　　夏楠假装欣赏赵嘉言的风采，懒得搭理候场区的另一个人，始终背对着他。

　　“……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杜辰风终究还是沉不住气，找了个最直接的理由，主动开口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

　　夏楠扭头瞟了他一眼，像是看见陌生人一样，保持着冷冰冰的表情，毫无掩饰地坦言：“我把你拖黑了。”

　　杜辰风没料到女孩会这么直接，被呛得说不出话来，眨眨眼睛，理直气壮地反问：“为什么？”

　　“我不喜欢拖泥带水，分手之后从来不保留前任的联系方式。”

　　“我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你说呢？”

　　抱臂直视着他的眼睛，夏楠清清喉咙道：“我不管你跟沈如冰是什么关系，你也别管我跟你是什么关系，行吗？”

　　杜辰风眉头紧锁，似被击中痛处：“楠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夏楠冷笑：“不敢当，我怎么敢让杜教授为难？你不是会锁门吗？还会关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什么的，哪里为难了？”

　　“那天情况特殊。”

　　“我突然出现，又吵吵闹闹的，确实打扰到你们了。”

　　她点点头，佯装愧疚地说：“所以我退出嘛，成全你和沈如冰双宿双飞，就算是将功补过。”

　　杜辰风不善言辞，无法做出强有力的反驳，只好在本能的驱使下，一把攥住夏楠的手腕：“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