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白月光》Sable塞布尔

21、戏精

　　上一次在医院里碰面，目睹沈如冰的惺惺作态，夏楠只是觉得恶心。

　　她以为对方是个恃宠而骄的贵妇人，仗着一身好皮囊利用仰慕自己的异性资源，对世事险恶、人情现实缺乏客观认识。如今，沈如冰眼角的淤青尚未散尽，就挽住丈夫的臂膀，出席公众场合，表现得鹣鲽情深……显然是被低估了。

　　夏楠忍不住好奇，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旁边的沈南天身穿一袭唐装，手执一柄折扇，虽不尽符合black tie的着装要求，却有几分仙风道骨，也衬出了一方霸主的强大气场。

　　见妻子与赵嘉言寒暄，他并没有太意外，而是拿着扇子摇了摇，微微一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

　　沈如冰则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只见她快步走上前来，先是与赵嘉言紧紧握手，又拉着他问东问西，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

　　“集团公司找你们所做法律顾问了？这下我总算不用操心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如释重负，沈如冰轻轻打拍胸脯，同时长吁一口气，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就像某种单纯无害的食草动物：“南天做事太莽撞，缺乏法律意识，又不喜欢听人劝，需要你们给他好好把关。”

　　沈南天笑道：“我怎么不听劝了？你说这条裙子好看，我不就刷卡买了吗？”

　　沈如冰脸颊绯红，攥起拳头，恨恨地砸在男人肩上，又羞又恼地说：“Elie Saab本来就很贵，又是当季高定，穿出来给你撑场面嘛。”

　　夏楠不是第一次见土豪炫富秀恩爱，只是想到这对夫妻各自背地里的所作所为，难免感慨万千。

　　那件白色的礼服长裙貌不惊人，造型却很别致，一字领、大裙摆，有效提高了穿着者的精神和气场。沈如冰本来就生得白净，穿上这身衣服后，仿佛自带发光体，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旁人的全部注意力。

　　赵嘉言礼节性地恭维：“裙子确实很漂亮。”

　　沈如冰高兴地转了个圈：“是吧？再贵的衣服，只要穿得好看，就是值得的。”

　　闻言，沈南天摇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像个宠溺妻子的模范丈夫，心甘情愿地忍耐承受，对她的一切都照单全收。

　　夏楠抿了抿唇，下意识地缩在赵嘉言身后，只想跟这两个戏精保持安全距离。

　　沈如冰的视线转过来，像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样，语气夸张地感叹道：“这位小姑娘是谁？漂亮又机灵，嘉言师兄真有眼光。”

　　女孩嘴角抽搐，看着前几天刚跟自己喝过咖啡的沈如冰，不知道该如何配合演出。

　　赵嘉言明知事情真相，还能保持从容淡定，像领导向外人介绍下属一样，言简意赅、点到为止：“她叫夏楠，也是Q大毕业的，来我们所工作三年了。”

　　沈南天“啪”地一声合上扇子，貌似随口问道：“夏律师，你们家地板修好了吗？”

　　突然变成谈话的中心，让人很不适应，她只好咽了咽口水，勉强做出回应：“……被白蚁蛀空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我请人来撬掉了。”

　　“哦，”沈南天点点头，“白蚁确实麻烦，处置得不干净后患无穷。”

　　夏楠不喜欢这种阴阳怪气的沟通方式，却又无法当场质问沈南天用意为何，只好生硬地“嗯”了一声。

　　赵嘉言看出气氛不对劲，果断转移话题：“沈总，这次大通和宏图的合作规模空前，你们能够参与其中非常难得，正好可以借力发展集团的物流业。”

　　沈南天连连摆手：“物流生意根本不赚钱，是市里的领导非要我们加入，抹不开面子才来的。”

　　沈如冰嘟起嘴：“人家京东、淘宝都在自建物流，难道都是傻子吗？让你早点投钱给车队不听，现在就指望赚个过路费还不积极。”

　　男人不耐烦：“你就一家庭妇女，懂个屁。”

　　“好好好，我是家庭妇女，可嘉言师兄的意见跟我一样，他不会也什么都不懂吧？”

　　沈如冰果然能屈能伸，一番话连撒娇带示弱，说完还不忘冲赵嘉言使了个眼色。

　　作为沈家村集团的法律顾问，他此时说什么似乎都有欠妥当：若是同意沈南天的观点，既有讨巧卖乖的嫌疑，也相当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若是站在沈如冰一边，则必然伤及其丈夫的面子，还得罪了真正的金主。

　　正当赵嘉言字斟句酌，企图将场面糊弄过去的时候，夏楠却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女孩清了清喉咙，板着指头算起账：“一辆标准型卡车的售价大概是25万，组建物流车队至少需要50辆车，再加上30%的流动资金，1600多万的投入……”

　　她抬眼看向沈如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沈太太少买几件Elie Saab，应该就没问题了。”

　　沈南天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扶住赵嘉言的肩膀，一边用力拍打，一边有感而发：“赵主任，你这助理既懂法律又会算数，给我们集团当董秘再好不过，我保证让她收入翻三番。”

　　夏楠连忙主动推辞：“沈总过奖了。”

　　沈如冰脸上依旧带着笑，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说话的声音仿佛也淬着冰：“人家小姑娘可瞧不上你这乡镇企业，收入翻三番又怎么样？嘉言师兄难道就给不起？”

　　“还真给不起，”赵嘉言耸耸肩，“我们是以情留人。”

　　语带双关的表述引人遐思，却也有效地缓解了气氛：既给足了沈南天面子，也让沈如冰有台阶可下，终于将谈话终结在一个不那么尴尬的节点上。

　　他带着夏楠借故离开那夫妇俩，径直去向宴会厅的另一侧，确定无人留意，方才松了口气。

　　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香槟，夏楠低头轻啜，感觉泛着气泡的金黄色液体滑进喉咙，浸润着五脏六腑，也让兴奋的中枢神经冷静下来。

　　“你家闹白蚁了？”赵嘉言眨眨眼睛，像突然想起来一样，认真地问夏楠。

　　女孩被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捂住嘴笑道：“穿Elie Saab的‘白蚁’，确实有够闹腾。”

　　说完，她便将在金满园食府与沈南天的对话转述一遍，还不忘补充自己对其中各种潜台词的理解，包括两人今天说的那些，也设法解读了一番。

　　赵嘉言没有说话，而是皱起眉头陷入思索，就像平时准备大案开庭一样。

　　夏楠原本以为沈南天只是嫉妒，或者出于一个丈夫的尊严，才说出那些含沙射影的话，并没有往深处想。如今看到赵嘉言如此严肃，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在脑海里回忆种种细节，生怕自己有所疏漏。

　　最后，还是赵嘉言打破了沉默：“这夫妻俩都不是省油的灯，跟他们打交道要小心。”

　　她舔了舔嘴唇，试探着发问：“您说沈南天麻烦我懂，可沈如冰从Q大毕业之后，就直接结婚生子了，有什么需要防备的呢？”

　　“沈如冰确实就是个家庭妇女，可她也代表了一部分沈家村人的利益……要不然，你以为沈南天为什么会娶她？”

　　夏楠被梗住了：“她说他们是青梅竹马……”

　　赵嘉言冷笑：“这种城中村的社会环境很封闭，大多数同龄人都有着相似的生活轨迹，难道跟谁都是‘青梅竹马’？”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不甘心地追问：“好吧，沈南天为什么会娶她？”

　　“我也是听道听途说，但几个消息来源的观点都一样，应该可以作为参考。”

　　赵嘉言信步来到餐台旁，长腿交错而立，顺手拿起一枚精致的马卡龙蛋糕，却不急于往嘴里送：“沈南天的父亲和祖父都是沈家村的掌舵人，多年来带领村民发家致富，有一批追随者，也得罪了不少人。”

　　粉红色的糕点造型完美，精巧而脆弱，仅仅是被他拿在手里，就让人担心会随时碎掉。

　　男人用长指轻轻捻过马卡龙的裙边，令其像雪花般洒进餐盘，晕染出一片淡淡的粉红色薄雾。他的声音低沉如梦：“沈如冰的家人就是最重要的反对派——他们反对村集体统一管理，也反对村长个人权威，拒绝把自家名下的土地交出来联营。”

　　夏楠恍然大悟：“所以沈南天才跟她结婚，逼她家把土地让出来？”

　　赵嘉言终于还是吃掉了那枚马卡龙，闭着嘴巴咀嚼，直到彻底下咽，方才冷哼出声：“他们想得倒是挺好，但沈如冰家人也不是傻子——那块地成为了新的产业依托，虽挂靠在沈家村集团名下，人事、财务全都独立运转……”

　　女孩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物流公司就在那块地上，对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沈如冰：谁说我感情单纯？请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