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渡》吴虚

4、初十 下

　　阾水中学不是封闭式学校，监管不会太严格，但想在上课期间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去明显是不可能的事。
　　但学校还有一个小侧门，平时只有一个保安在保卫室守着，有时也有学生趁他不注意偷溜出去，比翻墙容易多了。
　　余阾他们也准备从侧门偷跑。
　　今日也和平日一样，保安在看电视。虽然正对着窗口，但余阾他们弓着腰贴着保卫室的墙过去，刚好被挡住，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直到跑了一段距离，离学校已经很远了，他们才停下来。
　　余阾撑着膝盖喘不过气，心跳频率一直下不来。他心想，真是疯了，这算什么事啊，为了吃芒果逃课。太傻了，回去和张耀一说，绝对会被嘲笑。余阾已经想到那个画面了，但都已经到这了，想这么多也没用。
　　他闭眼平息了一下呼吸，心跳还是很快，紧张已经换成兴奋。
　　而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明显没有一丝紧张。他抱着篮球笑嘻嘻地等余阾休息，看得出平时这种事已经没少干。
　　余阾内心偷偷吐槽，老练的惯犯。
　　“那我们现在去哪？”余阾问，呼吸已经顺过来了。
　　他看余阾已经没问题了，就说：“那我们去摘芒果咯，不远，就在前面，走几百米就到了。”
　　“可以摘吗？不是私人的芒果树？”余阾担忧。
　　“没问题啦，不是私人的，见者有份那种。”他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头看余阾有没有跟上。
　　夜晚很安静，听着脚步声就知道余阾离得很近。但他总是频频回头，最后转身拉了余阾的手腕，把他拽到身边。
　　跑完步后两人都是一身汗，被风吹了一会已经开始变凉。余阾能感觉到对方拉着自己手腕的手很冷，加上自己的汗没完全蒸发，是滑腻的触感。
　　他解释道：“还是一起并排走吧，晚上跟丢了不好找人。”
　　这里是学校附近，余阾也很熟悉，但没有反驳他的话，安静地走在他身边。
　　目的地很近，几分钟就到了。
　　阾水镇规划不好，土地利用率不高，像这种空地很多，也不知道有没有归属者。一般这样的地会被街坊邻居占用，种上一点果树蔬菜。也不怎么打理，任它们自由生长，长出来的果蔬也没有主人，需要的都可以摘。
　　余阾他们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不过面积很大，类似于余阾昨天才去过的果园。
　　“就是这里了。”对方十分兴奋，弯腰把篮球放在地上，撸起校服袖子，就准备动手。
　　余阾望着这些少说也有五六米的芒果树，而他们什么工具也没带。
　　“怎么摘，爬上去吗？”新手村玩家余阾问。
　　“爬，我来吧。”伪满级大佬回答。
　　余阾站在下面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时刻改变站位，即使他掉下来还能接一把缓冲一些。
　　但对方明显不需要他担忧。大高个却完全没被体重拖累，身手矫健，身轻如燕，一会就坐到枝干上了。
　　他还放开扶着树干的手，和站在树下观望的余阾挥了挥手。
　　余阾被他吓了一跳，喊他：“别浪了，小心一点。”
　　他点头，举手把头上的芒果枝拉到身侧，扯下芒果，和余阾说：“你站远点，我把芒果丢地上。”
　　“我接着就好了，你丢吧。”
　　他想了一下，说：“好吧，那你小心点，别被砸到。”
　　余阾摆摆手示意自己准备好了，可以扔了。
　　他也不敢扔，就松开手让芒果自由落体运动。芒果挺大的，他扔了四个觉得够了，看向余阾，余阾点点头，他就停手下去了。

　　他们一起靠着树干坐着，准备把刚摘的芒果就地解决。
　　此处远离住宅区，只有自然万物发出的声响。有雄蛙的叫声，树叶摩擦的沙沙声，连夏日的吵闹的蝉鸣此刻听起来都无比悦耳。
　　远处的灯光和月光只照到空地上，穿不透这芒果树繁茂的枝叶。他们被圈在芒果树的阴影里，与外物划出了分明的界限。
　　仿佛这一方天地，只剩下他们两人。

　　美好的气氛结束在咬下第一口芒果之后。
　　太涩了，又酸又涩，余阾勉强吞下去，就没有勇气吃第二口了。
　　看对方也是同样苦哈哈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余阾想安慰一下他，但实在对这个芒果夸不出口。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突然笑个不停，勉强停住后，看了余阾一眼后又笑了，几分钟后捂着肚子大喘气。
　　“现在一想，都跑出来了，好像可以直接去买芒果。”
　　余阾：……
　　这个晚上可能有什么智障BUFF加成。

　　然后他们就去夜市点了超大份芒果冰，顺便还吃了烧烤。
　　余阾吃饱喝足美滋滋地回去时，刚好赶在宿舍门禁之前。
　　回到宿舍，张耀便问他今晚去了哪里。他们的宿舍分配是按学号排的，同桌就睡在余阾上铺。
　　余阾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晚上的经历，略去了摘芒果那部分，也没提到和谁一起去的。
　　张耀听完后气得不行，用被背叛的委屈眼神瞪着余阾：“有这种好事不带上兄弟我，是个人吗！”
　　余阾不好意思地道歉，解释：“我刚开始也没有这个打算，下次再请你吃烧烤。对了，班主任有来班里巡查吗，我有没有被发现？”
　　张耀还在生气他的“背叛”行为，抱怨了几句后才跟余阾说，班主任今晚没过来，算他走运。
　　余阾松了一口气，就准备去洗漱休息了。

　　他把摘了没吃的两个芒果带回来了，把皮洗干净后，找个小盒子装着放在枕头旁。这芒果虽然吃起来很涩，但闻着倒很香。
　　熄灯了，余阾躺在床上回忆今天的经历，还能体会到那种像打通任督二脉的酣畅淋漓。是与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完全不同的经历，痛快奔跑，大口呼吸，随心所欲。
　　心怦怦地跳着，血液流动，皮肤接受到外界传递的温度，能感受快乐也能感受痛苦，睁眼闭眼是真实世界和自我世界，伸手一抓就是世间一切，一无所有却又无所不有。
　　活着真好。
　　余阾回味了一会，从枕头底下翻出日记本，借着走廊微弱的光，想把今天的经历记录下来。
　　突然想到还没问那人的名字。
　　下次吧，余阾想，还能一起打球。
　　然后他合上日记本，闻着芒果香甜甜地入睡。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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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十 晴转阴
　　吃到了芒果，遇到了笑点很低的奇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