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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山神与和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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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临来的很快,上午刚找到宫无琦,下午他就来到了魔界宫殿。
掀开头顶的斗笠,陆临低着头细细的看着床上的那具骷髅,“灵魂被重创的十分严重,血肉也被磨搓没了,难啊,很难。”
“陆先生,有法子医治吗?”阎非站在床边皱眉问。
陆临坐下说,“世间可修复灵魂的宝物少之又少,要想找到一样何其困难,不过恰巧百家的宝物墨卷就是其一。”
为数不多的百家人百叶,闻言抬起了头,“墨卷?”
对于墨卷,百叶的记忆并不深,唯一深刻的记忆还是因为小时候磕坏了盒子的一角惹了百家家主的打骂,那时候他一连几天都没有吃得上饭。
“这墨卷自从那日百家灭门后,就不知落入何方了,只要找到它,灵魂修复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深知墨卷身在何处的阎非听此,朝着秦恨天弯下膝盖跪在了地上,“陛下,那墨卷可否借臣一用?”
稍稍思量了下利弊,秦恨天果断的把怀里的墨卷交了出去,“灵魂修复的问题解决了,那肉-身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陆临道,“我记得许家宝物白聿可肉白骨,那宝物我曾在故千行身上见到过,只是现在他去了人界说是有事外出了,等他回来恐怕还得等个十几天。”
十几天的时间按照宫无琦现在的状态根本等不起,事不宜迟,为了尽快找到故千行,秦恨天与百叶首先去了落水天过界,至于阎非则负责照顾宫无琦。
宫殿外,闲了几天的任凡一见百叶两人急匆匆的跑出,立刻兴冲冲的跟了上去,“有事必须带我一个。”
回头看着自以为跟的很隐蔽的任凡,百叶悄声说,“任凡在跟着我们。”
“嗯,不用管他。”
说完脚下一个轻跃,秦恨天便甩了身后的任凡好几条街,气的任凡也不管会不会暴-露了,立刻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人界,皇宫后山
悠哉悠哉地走在山间小道上,嘴里叼着根青草的故千行两只眼睛不断地来回扫视着两旁的道路。
“一定有哪里不对,在哪儿呢?”故千行边走边嚼着嘴里的青草,略微苦涩的滋味在他的舌尖扩散,苦的他眉头直皱。
“呸呸呸,真苦。”嫌弃的吐出嘴里的那根被嚼了大半的青草,故千行的舌苔上都有了淡淡的青色。
在这两年里,故千行也一直在搜寻着当日的白色光柱,不光是为了从根源上杜绝百叶的尸身被偷,更是在摸透这光柱的奥秘。
可是按陆临所说,迟了两年没有养分的供给,光柱不可能会按耐不动,没有一丝行动,其中必定有古怪。
扶起袖子擦擦舌苔上的青色,故千行四下瞄了瞄后,终是在一颗梅树上瞅见了一只白色的鸟屁-股,那上头露-出来的几根羽毛让他很有兴趣。
“摘一根羽毛下来试试。”
说做就做的他,一个伸手把露在外头最好看的那一根羽毛给狠狠的摘了下来。
没等他细细的把玩着,那只被摘了尾羽的白色海东青就气的展开翅膀,一下下的猛啄着故千行,每一下都啄的又准又狠,毫不留情。
“哎呦、哎呦,痛死了,救命啊!”双臂捂着脸的故千行狼狈的躲避着海东青的啄击,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快被啄出了一块块红印。
刚离开一会的许不负见此场景赶忙呵斥道,“阿青,快停下!”
眼中含泪的海东青停下后一个委屈猛扎许不负的怀里,他最漂亮的那根尾羽,被故千行拔了,真的是让鸟又痛又心塞。
一手护住自家难得撒娇的海东青,许不负软了嗓音安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撅起屁-股,抖抖尾羽,海东青简单明了的告着状。
摸摸漂亮的尾羽中空出的一块,护短的许不负脸一沉,“这位先生,请您解释一下尾羽的事。”
疼的满脸通红的故千行放下手臂抬头看去,“...许不负?!”
眯着眼睛仔细瞧着那张红彤彤的脸,许不负迟疑道,“故...千行?”
“是我是我!”见是熟人,故千行乐的一个鲤鱼挺身,从地上直接跃起,猛不丁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哎呦,好痛啊。”
冷眼看着故千行呼痛,还有些来火的许不负默默在心底说了句,‘活该,让你手贱。’
苦哈哈的揉着满是红印的脖子,故千行讨好的向着海东青递出了自己手里那根被折了一半的白色尾羽,“这个...还你。”
眼里还有些湿润的海东青很有骨气的扭头。
无奈的收回尾羽,故千行一脸尴尬。
许不负首先打破了僵局,“故老板,话说你今天怎么会来这儿?”
故千行犹豫道,“因为两年前出现的那道光柱,总觉得有些问题,所以就来看看。”
“是吗?”许不负道,“那道光柱我也见过,可除了那天下午出现过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让许不负学会了克制自己,让江景成了人界的帝王,也让秦恨天入了魔,两年里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以致于让人觉得这份平静下流淌着的会是汹涌的波涛。
在许不负与故千行两人闲聊之际,秦恨天带着百叶顺利的站在了二人的跟前。
至于跟在两人后头累成狗的任凡,“呼、呼,总算、总算是追上了。”还在巴着棵树死命的喘着。
没有理会身后气喘吁吁的任凡,秦恨天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他一把拽住身侧的百叶闪身到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在三人疑惑时,整座后山突然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地震了?”故千行巴着身边的一棵树大惊。
而这不算强烈的地震也自然影响到了皇宫,正在太和殿批阅奏章的江景无奈的叹着气,熟练地俯身按住身前的大批奏折。
“还真是准时。”江景喃喃。
一旁抱着桌椅的柳一蘅忧心忡忡,“陛下,这地震一个月来一回,不会是人界出什么事了吧。”
江景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也许吧,希望不会是什么大事...”
与秦恨天一同站在大石头上的百叶踮起脚尖眺望远方,“山上的寺庙里好像有光,金光闪闪的。”
话音刚落,秦恨天便飞快的往寺庙奔去。
来不及吃惊百叶说话了的三人,见秦恨天快速的飞往寺庙,也赶忙稳住身子往寺庙飞去。
几人刚在寺庙前站定,脚下的地震就停了。
抬起手,刚想敲门的百叶,手还未触碰到门上,那扇木门就缓缓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浅黄僧衣的光头和尚,那和尚面容俊秀和善、眼眸澄净,双手合十紧紧地贴在胸前,面上的浅浅笑意让人心底的慌乱一瞬间被风给吹散了。
“五位施主,请进来吧。”说着,他笑着侧身给五人让了行。
百叶恭敬地同样双手合十,“多谢大师。”说罢虔诚的弯了弯腰。
与百叶的礼貌不同,秦恨天一点要回敬的意思都没有,虚虚的点点头,踏过门栏就直接踩了进去。
许不负为人严谨,同样回了个礼便走进去了,但反观故千行与任凡,一只手敷衍的置于胸前没几秒就放下了。
对于几人的不敬,和尚没有恼怒,而是笑着把他们迎进了寺庙。
走进寺庙一看,百叶首先看到的是一方空旷的庭院,庭院内长着一颗银杏树,银杏树的周围还用石头圈成了一个圆,除此以外这庭院中也就只有一张木桌和两张木椅了。
这间寺庙的布置总体看来十分的简单,除了一方栽种着银杏树的庭院,一间不大的佛殿和左右两侧摆设相似的僧房外,就只有角落里的一间斋堂了。
随着和尚进入佛殿后,百叶几人依照着顺序跪坐在了蒲团上。
喝着和尚递来的热茶,故千行终是没忍住问道,“和尚,你这寺庙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
明白故千行要说什么的和尚浅笑道,“这寺庙内皆是些凡尘俗物,哪有什么宝贝可以藏?”
握着暖和的茶杯,百叶看到了木鱼里依旧在闪耀着金光的珠子,“大师,那金光又弱了。”
睁开澄净的双眸,和尚若有所思的看着百叶,“是啊,他又弱了,再过不久,就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任凡无奈叹气,“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垂眸浅笑的和尚慢慢收敛了笑容,拿出木鱼中的那颗珠子,他道,“这发着金光的不是什么宝物,更不是什么舍利子,他是一个人的心头骨。”
和尚说,他本不是这间寺庙的和尚,是和尚死了后他化作和尚的样子装作的和尚。
山神说,他是这座山的小小山神,一直以来都是孤零零一个,直到十多年前和尚到来,他才多了个可以谈心的人。
一座山上的小小山神无论在哪儿都是不值一提的,哪怕是天界的神明,魔界的饿鬼都不会把他当回事,可唯有和尚会与他打招呼,教导他如何化形,把他当做好友、亲人。
十多年的相处,让山神像雏鸟一般对和尚产生了依赖,乃至于依恋,而和尚也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心中已不是一片澄净了。
三年前,和尚死了,死在了一个冬天的雪夜里,他是被冻死的,那一晚山神把和尚火化了,他听说得道高人火化后会遗留下一颗结晶体—舍利子,可火化到一半时他想到了和尚死前说的一句话。
“师父他圆寂后留下的那颗舍利子,现在还在佛堂里供养着,但我恐怕是不行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没有做到师父所说的这一点,怕是死后也不会留下什么了。”
想到这句话,山神立刻扑到火上取下了和尚的一截心头骨,然后日日打磨,直到它成了一颗圆形的‘舍利子’。
原以为这颗假的舍利只会每天平静的待在木鱼里,可没想到两年前光柱出现时,心头骨会绽放出光芒,直到光柱消失后,那光芒才算是没了。
没有新的免疫者充作养分,人界按理说现在早该出事了,可是正因为有这颗心头骨,才苦苦支撑到现在,只有一月一次的地震已是万幸了。
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能与你相遇。
和尚死了,可山神还活着。
变作你的模样,敲着你敲过的木鱼,睡着你睡过的棉被,直到彻彻底底的变成你,也许这样我就算是与你、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