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昧盲

35、神荼郁垒

　　如意殿的内室寂静无声，可如意殿外却陡然悉悉索索的响动了起来。

　　与秦恨天一齐躲在木门后的百叶透过窗棂纸往外看去，看到的却是两个手持黑绳木剑，一身将军模样的男子在院内找来找去。

　　手圈黑绳的那位黑甲将军模样俊朗干练，看上去十分冷厉，他皱着眉头在院内来回找寻着，“那女鬼的气息分明在这里出现过，为何又消失不见了？”

　　腰挂桃木剑较为清秀些的金甲将军仰头看向右方，“神荼，还记得藏经阁吗？那里可是放着天帝神位，鬼唯一能躲藏的地方也只有那儿了。”

　　被唤作神荼的黑甲将军沉吟，“那就麻烦大了，看来我们只能等她自己出来了。”

　　女鬼所犯下的恶果说到底也有两人的份，若不是他们平日太忙以致于忽略了女鬼，那些宫女太监们也就不至于死了。

　　在这几个月来两人一直在寻找着女鬼的踪迹，这是唯一一只遗落在外没有收回的鬼魂。

　　人界所有的鬼魂都会在死后被二人抓回鬼国，以护人界平安。

　　而现在那女鬼不但是流落在外十几年，还含怨化作恶鬼害人，这样的灵魂即便是情有可原，最终的结果也只会被喂虎。

　　有了目标的两人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院内，而他们期间的动静门外守卫着的侍卫竟半点不觉，仿佛这两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他们、是在抓鬼吗？’百叶直起身问。

　　秦恨天回答，“那是鬼国的神荼郁垒将军，他们是负责鬼国的神明，也是一对亲兄弟，负责在人界抓捕恶鬼，维持鬼国秩序。”

　　而关于鬼国的事情秦恨天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神荼郁垒的事是第一代天帝所作，与他关系不大，说起来，似乎每一位天帝的在职时间都不会超过两千年......

　　也许是被两人的说话声惊醒了，睡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中年女人开始悠悠转醒。

　　一副宫女打扮的女人算下来其实也不过三十多岁，可从她的眼神和面貌看却活像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她身上所穿的那身浅粉宫女服似乎还是十几年前作为小宫女时穿的衣服，现在的她穿在身上看着很是不协调。

　　悠悠的睁开眼，铃兰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她却能感觉到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她感觉不到秦恨天的存在）。

　　“谁、谁在那儿？”担惊受怕了一辈子的她现在连一点风吹草动都受不得，在她沙哑着声音叫喊时，百叶看见了她脖子上那一圈紫红色的伤疤。

　　秦恨天开口，“我们是来调查怡嫔的案件。”

　　“怡嫔？”铃兰喃喃，“十八年了，终于...”

　　十八年前的铃兰是怡嫔的贴身宫女，那时怡嫔刚入宫就获得了江帝的喜爱，珍贵的珠宝首饰更是源源不断的进了如意殿，引得皇后嫉妒不已。

　　可为了维持在皇帝心中的端庄模样，皇后只能忍而不发，等着怡嫔露出马脚，可等了几个月怡嫔非但没有露出马脚还怀上了江帝的孩子，怡嫔怀孕的消息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皇后的脸上。

　　怡嫔将要晋升为妃的事更是成了压死皇后的那根稻草，在皇后打算用计除掉怡嫔苦思冥想时，大皇子江肃因听闻皇后不满怡嫔的消息，来到如意殿找怡嫔的麻烦。

　　一个三岁的孩童又怎么懂得怀孕女子是碰不得的，更何况那时的怡嫔还有几天就生产了，这些天更是一点差错都错不得，可偏偏大皇子的手就那么推了怡嫔一下，怡嫔的血也就这么流了下来。

　　来此救援的玉妃见此赶忙请了自己院中的太医前来诊治，好在最后母子平安，可大皇子的责罚却是少不得的，恐怕这下子会无缘太子之位。

　　为了不让此事传扬出去，皇后不惜把毒手伸向了刚生产完的怡嫔，一条白绫狠狠地圈在了怡嫔的脖颈上，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

　　而作为怡嫔的贴身宫女铃兰也没有幸免，一条麻绳也很快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好在幸运的是在看到她挣扎着不动了后，行刑的小太监就松开了麻绳跑远了，而这也给了铃兰活命的机会。

　　最后怡嫔的孩子被当做是苏妃的孩子出世了，而怡嫔明明生育了皇子，却因为皇后的一句话引得皇宫上下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如意殿一步，当今圣上更是无情到连皇陵都不允许怡嫔进入，草草的一袭草席就这么了了。

　　参与此事的苏妃在‘生下’皇子江劫后也去世了，带着太医救援的玉妃更是被皇后威胁，以从犯为名要挟她对此事保密，否则三皇子就会夭折。

　　被逼无奈的玉妃只得保密到今天，而这件事的真相十八年都没有人知道，若不是曾经在苏妃身边做事的小太监时常给铃兰带食物，好让她继续躲藏在这儿，恐怕铃兰的命早就没了。

　　“怡嫔娘娘的鬼魂害人一事，我其实一早就知道了，可我却觉得爽快，娘娘心中的怨终于可以消上一点了。”铃兰悲哀的笑着。

　　怡嫔的事需要的除了铃兰的人证，还需要物证，百叶他们还需要一件能肯定皇后是凶手的证据。

　　在秦恨天问出后，铃兰笑着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皇后的珠钗，这样的物证够吗？”

　　这件扇形的珠钗是由珍珠制成的，扇形的白色珍珠间镶嵌着一颗粉色珍珠，只要是看过的人都知道是皇后的陪嫁，也是那时铃兰拼死从皇后的头饰上摘下来的。

　　也许这些证据还不足以证明皇后是凶手，可是他们却有充足的人证，铃兰，那位苏妃娘娘身边的小太监小恒子。

　　女鬼一案到现在，算是清楚了大半，而明天也到了案件明了的时候了。

　　迷惑住门外的守门侍卫，百叶他们带着铃兰悄悄溜出了如意殿，往宫外的齐府走去，在这宫中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只有齐府可以让铃兰放心的待下去。

　　第二天一早，女鬼一事已查明清楚的消息就已经传入了皇后的耳中。

　　‘嗑’放下手中的瓷杯，皇后李氏不安道，“他们当真查清楚了？没有使计？”

　　皇后身边的成公公点头，“听说还请了圣上呢，但到底查的如何奴才不清楚，不过这短短的几天不可能进展这么快，估计是差错方向了，娘娘不必担忧。”

　　“本宫怎能不担忧，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查它做什么...罢了，去看看吧。”否则她怎么都不会放心。

　　在成公公的搀扶下，皇后很快便来到了太和殿的偏殿，当她走进去一看，才发现里头除了江帝、玉妃母子外，还有一位跪坐在地看不清模样的宫女，以及一位不熟悉的小太监。

　　在行了一礼后，皇后不安的坐在了江帝的下首，望着跪坐在中央默不作声的宫女，手中的绣帕被她搅得不成形。

　　江帝，“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么就请二位在此说明，也好解了那女鬼的心愿还宫中一片安宁。”

　　“是。”已经知晓一切的故千行应允。

　　“皇上，那女鬼确有冤情。”说完故千行拿出了怀里的那支珠钗，“而女鬼的冤来自此珠钗。”

　　时刻注意着的皇后一见那珠钗，整个人都慌了，这珍珠钗不正是她消失的那支吗？怎么会......

　　同样认出这珠钗的江帝眉一拧，“这支珠钗与那女鬼有何联系？”

　　江帝没有明说这珠钗是皇后的，而是先问缘由，看得出他是想包庇皇后。

　　一旁坐着的百叶心里不禁有些气愤，果然，皇后的地位还是要比一条人命来的重要。

　　故千行接着说道，“圣上，这珠钗的主人正是害死那女鬼的元凶，凶手不光是害死了她，还使计夺了她的孩子，让她的孩子生生成了别人的，到死连孩子的一面都没有见到。”

　　江帝看了眼皇后，问道，“那你可知这女鬼是谁？”

　　故千行，“这女鬼是十几年前去世的怡嫔。”

　　“怡嫔...”江帝神色莫名，“你是说怡嫔的死有问题？”

　　“是的圣上，怡嫔实则是被人用白绫勒死的，并不是最后所说的病死，而这些天的女鬼害人一事也可以看出怡嫔的怨恨颇深，而为了不让她继续作恶下去，草民觉得还是应该趁早解决真凶还她清白。”

　　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宫女太监，江帝心里就一阵发慌，他心知自己与怡嫔的死脱不开关系。

　　在这宫中最怕死的不是那些宫女太监而是皇帝，他可以抛弃美人、财富，却唯独不能抛弃江山，没了命又怎么继续坐拥江山。

　　江帝叹气，“...这珠钗朕知道是皇后的，皇后，朕没想到你会这么做，怡嫔的命真是你害的！？”

　　皇后赶忙跪地，“陛下，臣妾冤枉，怡嫔的死与臣妾没有丝毫的关系，一支珠钗罢了，怎么就证明怡嫔是臣妾害死的呢？”

　　故千行，“既然皇后娘娘这样的物证无法证明，那么人证呢？”

　　“人证？”皇后看向故千行身后的宫女，察觉到她视线的宫女缓缓抬头，那张脸正是当年她以为已经死去的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