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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不系舟(一)
      小爷我可是江湖人送尊称丐八爷,郭老大亲传八弟子,洛阳分舵主,整个洛阳城那在街面上可是有头脸的人物!遇到了个把个能谄媚的,丐帮财政收入副业叫花鸡一条街,小爷我挖的坑焖出来的鸡能让他们翻出十倍的价,不夸张!
      “丐帮帮主降龙尊者火云神龙郭岩郭大侠亲传叫花鸡~只需三百金一只!”
      看到没,这就是名人效应,不过好像除了亲传俩字没听见和我郭八的名字沾边的东西咧???
      噫,那天风和日丽,我在东市溜鸟,算算日子今天有君山的师妹送今年的新酒来,我撸了撸我的雕毛儿,又抓了抓我的头发,抹了一把不知道有没有黑灰早上不记得洗没洗的脸,抬脚去了驿站。
      官道上,前两天从北面来了一列不得了的人。
      当初我是正好路过的,大唐玄甲营,雁门关驻军,小爷我跟着帮里的长老也是走过大唐半边江湖的,一看便知是苍云那群军大爷。
      其实我在官上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苍云,有点意外,因为他们看起来不像传说中那么牛逼,全是风尘仆仆使不上劲的味道,他们的黑铠甲不是用皇帝从邪门儿的异士那里搜刮来的方子造的么,看上去太重,压得马都站不稳了?
      晚上回舵的时候,长老抱着盛马肉汤的大破碗一边吹一边告诉我,怕是唐军有什么告急的事呦,这一路苍云营中最好的马拿来给跑死了。我跳起来一勺子抡进老头子那大得和盆一样的碗中,试图抢肉:“狗老头!官马肉是吧,有门道从官府买肉没门道帮我躲着城管摆地摊?”
      边关驻军褴褛而来,跑死了马,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当时站在官道上的我什么都想不到,只觉脑壳一疼,虽说第一次看见苍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洛阳本来就是疯狗城管的总部,再来群苍云?
      岂不是偌大的洛阳放不下我丐八爷的要饭碗?
      领着师妹从官道驿站回来后,戴着老鼠布帽儿的师妹笑嘻嘻地撸着我的雕一边玩去了,我叼着笔核对君山来的物资,看到最后惊喜地发现还有我郭老师傅歪歪扭扭的一行字:给在洛阳鬼混的郭八,好好喝酒,好好练功,发财了务必记得孝敬师傅。
      字丑到特点鲜明一看便知,绝非代笔,甚是欣慰。
      师傅给我的呢,除了这一行字,还有一坛酒。酒坛上有我按的指印,大概过去有十年了吧,我被师傅捡回去当郭八的那天摁的,师傅说,他一直藏到徒弟出师那天,给我当出师酒,所以现在你是我徒弟了。我感动地当场冒了个鼻涕泡儿,觉得自己终于有被窝睡觉了,后来游走江南,知道了女儿红的故事,现在看到手里捧着的这坛子,出个师还是出个嫁?呸,心情复杂。
      在我还在原地感慨万千的时候,一只黑手抢走了我的坛子,真黑手,玄甲的那种。
      我只楞了半下,今天这军爷铠甲几天没擦啦比狗老头的褂子还过分,就习惯性转头抱腿扯嗓子痛哭:“军爷,好心的军爷,你开眼看看吧,今天的洛阳城多么平安喜乐,街坊邻里多么祥和,治安多么优秀,小叫花我也没瞎要饭,军爷放过我,比心心~”
      哇,一身黑,完了不是不擦铠甲的天策,是活的苍云爹。。。
      “平安喜乐?”他俯视着我。
      我抬起头,但见他拍开封泥,仰头喝完了整坛。
      亮晶晶的酒液溢出,流淌过他的喉结消失在铠甲下,露出的脖子上清晰可见我这种纯洁可爱的小孩完全看不懂的痕迹。
      他似乎嫌弃我还挂在他腿上,不耐烦地点了点足尖,然后将空酒坛顺手一摔,啪嚓嚓咔嚓了一地。我的郭老师傅窖了十年的酒香伴着苍云身上宿醉的气息铺面而来。
      “平安什么?安你妈个屁。”他啧了两声,又啐了一口,抬脚想走。
      我跳起来提了拳头就干,哪里来的军痞子?宿酒逛窑子还想当街强抢良民?
      我亢龙一个巴掌还没拍响,黑手按住了我的头。操,抢了丐帮的酒就好像抢了城管的马,这时候我再点他仇杀可以说是非常吃亏了,可怜我的酒呀,城管呢,这时候死哪儿去?
      我一边扑腾一边准备把事情吵吵大引来威风凛凛东都狼替我出气。他晃了晃手腕,摇地我脑袋晕,眯着眼睛道:“小叫花,要么自己利索走,要么我扔你出去,别来烦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更要坚持到天策出来救我,咬牙道:“天哪,没有王法啦!这就是我大唐的正规军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公然强抢民财,人心不古世道不公哇!我郭八今天要与暴斗争,哪怕脑袋掉了碗大块疤,十八年后又是条丐帮硬汉,今天也要昭恶于世!!”
      有,有了!马蹄声!一群马蹄声!狗比苍云,看我天策爸爸们怎么收拾你!
      “世道?”他松开了摁住我脑袋的手,直视我的眼睛,“还要以身昭恶?”
      “昭什么恶?”他笑着问我。
      旁边的天策来了一批,但他们并没有要帮我教训这个狗比苍云的意思,好像盘旋了下转头要撤退。
      我:???
      苍云说:“丐帮,你要昭恶于世,不怕世人皆聋,拿你当个屁响都不如?”
      看来天策爸爸们抛弃他们的丐儿子了,我面对这个苍云,两腿一软,他比我高了有大半个头,虽然说狗老头子说我以后可以腿长一米八,但他盾和刀都没拿出来轻描淡写就摁掉了我的亢龙,怎么看我都打不过。
      他飞眉入鬓,本来是该是丰神俊朗的模样,但眼角的极其明显的倦怠告诉我,这个有故事的男人说不定昨晚的酒还没醒,我和一个被郭老师傅的一坛子又放倒的醉汉纠缠个什么劲?
      “还喘气的时候就没半点顺畅事,死了想想他妈怎么可能有?”苍云冷哼,“小丐帮你真不怕这么死,我燕某人今天……”
      “怕怕怕……”我一缩脖子,捡起一块酒坛残片就溜。燕某人,我怕了你了,我的出师酒自己洒完摔了的好吧,把这碎陶片子寄给师傅告诉他就被糟蹋了让他补发十坛子好酒过来不就行了嘛,今天早上风和日丽屁事没有美滋滋~
      跑出两条街后我尝试着向熟悉的巡街策老哥打听一个姓燕的苍云军。
      “燕天沉嘛,”策老哥打量了我一番,“刚才看到他堵你了,没事吧?”
      我:“。。。你们以前认识?”
      “怎么可能,天策和他们苍云不是一个部队的你不知道?”
      “那你见到他就撤退?任由他霸凌可怜的我?”
      “呵,就是看他堵的是你我才撤退的,你小子皮厚,耐收拾。”←_←
      “……”
      “不过说真的,”策老哥正色道,“你还是第一个被他堵过没挨揍就能溜掉的人呢。”
      喔?是吗,那多半就是因为丐八爷我腿长了。
      燕天沉,三天前从北方来的那队苍云里的人,三天之内在洛阳军中硬生生砸出了响亮的名头,和东都土特产李扬旌一样无人不知晓。
      为什么呢?首先,这个燕某人长得和我丐八爷同等俊俏,然后呢,听说他一脚踹翻神策军王大人的桌案,像掐小鸡一样掐过王大人的脖子并把他随手扔出去八丈远,然后再军府守军的包围下一路干出去不可挡,气得上头要跨着兵种处理掉这个燕某,幸只伤无亡,天策出面力保,竟得以释放。
      “目无长官,伤及友军都是不轻的罪唉,老头儿知道这个力保燕天沉还保成功了的是谁吗?”我一边吹牛一边向狗老头儿挤眉弄眼。
      老头蹲在院子里就着月光打拳目不斜视:“嚯哈,嚯嚯哈,嚯嚯嚯哈!”
      “唉!居然是李扬旌!老头子!李扬旌李副统!”我从茅屋顶上跳下来,“他是全洛阳同辈天策我唯一没见过真人,他官太大了,这么年纪轻轻平步青云的,大家都瞎猜会不会是李局的私生子。”
      我走过去从老头的酒壶里喝了口酒,一辈子江湖走过来,老头的酒壶擦干净了特别油光水滑:“我觉得他不见得有李局这个爹吧,但是能在官场上混得这么如鱼得水的,说不好听点,至少是个明哲保身的人,怎么会帮这个燕都尉无故出头?老头你说为什么呀?总不能是因为他俩睡过?”
      “嚯!”蛟龙翻江!
      “哈!”亢龙有悔!
      “死狗老头,不睬我你会有报应的!我掐指一算明天你的酒壶里必有死蜈蚣!”我翻墙就走,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我去赏点糖给李狗蛋儿!”
      “郭小八你给老子回来!”老头龙跃来抓,我一个烟雨行开溜。
      “这洛阳马上就要乱了,你去搅什么屎?”老头中气十足地喊道。
      “乱怕什么!我这样的盖世英雄会怕乱?”我置若罔闻。
      李狗蛋儿,帮中尹放小哥从枫华谷捡回丐帮的小崽子,后来才知道这鼻涕巴糊满脸的家伙居然是李承恩的亲儿子。我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君山特产松子糖就去了天策府。
      翻墙的时候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每次我偷偷摸摸进来,总会被策老哥们逮到,虽说他们不会把我丐八爷怎么样吧,但要么赶出去,要么看着我去找狗蛋儿不让我乱跑,理解嘛,毕竟军事重地,但今天,我从外墙一路摸到狗蛋门口畅通无阻。
      狗蛋儿的两个亲卫兵策老哥被人敲晕了放倒在地。不好!难道今夜正好有人来偷狗蛋?
      这么想着我扶摇借踏云无声趴上了屋顶,院子里有人声,怕是歹徒还没走,在不知道附近的天策军在哪儿能不能立刻增援时万不可随意呼救打草惊蛇。狗蛋儿呀狗蛋儿,虽说你现在小铠甲一穿发达了,但曾也是我同吃百家饭同穿百家衣的君山弟兄,我丐八爷今天还能让你给别人偷了不成?
      两个男人,在堂屋外的屋檐下,一银一黑。
      他们好像在同时刻意压低声音争吵,又像是在打架,但打架哪有贴这么近的?
      我这偷摸的一瞧反而点一头雾水了,有大军爷在这里,什么妖魔鬼怪镇不住?不是有放倒卫兵偷狗蛋的贼来着的嘛,不会贼就是那个玄甲人,而大军爷随手就逮了并在教训他?
      我再一瞧,那个被银甲大军爷压在墙角的人不就是燕天沉嘛。
      我再再一瞧,妈妈耶,这两人哪里是在打架,分明就是在接吻啊?
      我再再再一瞧,银甲大军爷在月光中短暂地一抬头,驰冥策爹,下巴光滑,没有胡子,异常年轻。。。
      李。。。李李扬旌?!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在狗蛋儿的屋檐下亲亲,满脑子都是卧槽了保不准他俩真睡过?
      然后他们俩就躺下了,然后是一番丢盔卸甲。
      我捂住了脸,无话可说。
      燕哥们在翻云覆的喘息中,无所不尽其极地叹了一句:“李兄啊,你,可真是,日复一日地,凶猛了呀。”
      我,我的云幕遮在在在哪里?
      李扬旌嗓音低沉:“闭嘴。”
      “哼,一边插着还嗯,一边让闭,你们东都人啊,真好玩儿。”
      怎么这么久啊,时间这么难挨哦,卧槽我不是来救狗蛋的嘛?狗蛋人呢?
      又过了好久好久结束了。
      “你还是要走了啊。”
      不敢动不敢动不敢动。
      “李将军,放心,我有的是去处。”
      有一个人推门进了狗蛋儿的屋子。
      我想,不动不行了,狗蛋这什么情况?挪动了我僵直的躯干。
      啪地掉了一块瓦。
      然后我就被李扬旌抓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时候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最好就借云幕遮装瞎,完美。
      我假装伸出手,摸索着军爷:“是院门儿的策老哥嘛,我是郭小九儿呀,小九今天在屋顶上皮了一下嘛嘿嘿嘿,小九来找无衣的,分他糖吃。”看到没脸不红心不跳,高手。
      燕天沉扛着昏迷的狗蛋从屋子里面踹门出来,他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这一深就深地很玩味了,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位置和他是对着脸的,燕兄弟早知道墙上有人一瞧再一瞧再再一瞧。
      这特么就尴尬了。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他走到李扬旌的背后,在他耳边气息微妙地叹道:“他瞎个屁,你没见识,丐帮要饭的遮丑黑布条什么底细都没听说过?”
      那我只能溜了好嘛,两位哥哥,牛逼牛逼牛逼。
      大轻功大轻功!君山郭小八告辞!
      我飞走的时候回头望了李狗蛋一眼,怀中的糖没能送出去。我看着燕天沉肩膀上歪着脖子的狗蛋儿有点担心,但转念一想,毕竟还是在军中,李副统和燕都尉都在,哪有什么歹人呢?算了算了明天再来给小狗蛋儿糖吧,回去睡觉去。
      第二天,我再去天策府找狗蛋的时候,进不去了,一排排的策老哥拦着我,戒备森严。
      我没有多问,转头走了。
      我想去茶馆探探,但又一想多半是风言风语,便作罢。
      午后,我叼着草躺在路边晒太阳,信使说我又有邮件从君山来,我站起来去取。
      师傅寄来的,还是一壶酒,我纳闷,那准备向师傅耍赖讨酒的碎瓦还在我床头,怎么又来了一瓶?
      仔细一看,原来昨天那个师傅喝多了寄信的时候看错了,把我二师兄的出师酒寄了过来,今天这个才是我的。
      我辨认了半天才把师傅的那个挫字中的郭重阳三个字辨别出来。
      二阳师兄啊,我鼻尖一酸,他出门早我入门迟,在一起的时间不久,大概我八九岁的时候他就去了太行以北广武雁门一带闯荡。毕竟北域边疆嘛,回不来也不是什么绝无可能的事儿。
      有一年听说雁门动荡,人心惶惶了一阵子,虽然玄甲铁骑坚不可摧牢不可破,但君山不久后收到了半截破旧的打狗棒,擦了血污,上面还剩一个半太阳涂鸦。
      师傅说错寄过去了正好,反正你离雁门比我离雁门近,哪天有时间了去苍云军中把你二师兄的酒给二师兄的苍云旧友。
      我托着我的小酒坛,看了看我摁的手印旁边小小的歪歪扭扭的郭八。
      再抬眼居然又看到了燕天沉。
      他这回是整装待发,带着些许物资载具,玄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华。
      他看到了驿站边的我,勒马停下。
      “又是你呀,小丐帮。”他推上去他的面罩。
      我抬头问他:“燕都尉,你认识一个叫郭重阳的丐帮吗?”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认识他的人都化为山河了。”
      他的马蹄扬了扬,激起尘土,朗声道:“呦,今天拿的是自己的酒呀?”
      我低着挠了挠头。
      他对我一拱手:“哈哈,我此将行路远,向小兄弟讨点酒,可好呀?”
      我递过去。
      身后万里锦绣作酒,他仰首饮尽,骋长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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