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没那么容易》乐乐威斯

3、家里蹲

　　老旧楼房墙面都是掉漆后的不规则斑剥。

　　三楼住着一位退休老先生，这天老先生起的比老婆早。

　　老先生肚子饿，却没有热腾腾的早餐，于是随手冲一杯燕麦。

　　枯燥无味的热饮喝一口就没食欲，老先生把杯子放桌角，没放好，杯子下一刻就摔落在地，幸好只是个塑料杯。

　　老先生嫌拖地麻烦，就用厨房纸巾抹起地上的燕麦，推开厨房窗户，打算把纸巾连燕麦一起扔到刚好就在楼下的垃圾槽。

　　垃圾槽贴着屋后，若回收车没来，那味道是特别重的，今早回收车来过一趟的，理应没有太重的味道，可老先生一开窗，还是被随风卷着扑鼻而来的臭味给熏得作呕。

　　老先生照样把纸巾丢出去，他伸出头看，确定垃圾槽已清空，于是他抬头，朝楼上窗户虚掩的住家吼：“怎么又那么臭啊！快把家里垃圾清掉！都熏到别人家啦！”

　　老先生的投诉得不到回应，老先生无奈，缩回头关窗，见老婆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从房间出来。

　　“老的！楼上又来啦！一开窗那味道就进来，比楼下垃圾槽还臭！”老先生埋怨。

　　老先生的妻子没正经搭理，嘀嘀咕咕地说别开窗就好。

　　来自四楼房间的臭味并不是只困扰老先生一家，这栋楼上下就五层，四楼的味道不仅能熏到三楼住户，也会累及五楼。

　　纵然如此，被臭味困扰的住户都没有对制造臭味的人做出当面的指控。

　　不是害怕惹麻烦，而是同情，或是不想被他人批评为没有同情心的人。

　　臭味来源的屋子独居一位少年，少年的父母在多年前一起意外丧身，少年自此就不出门、不上学，成了家里蹲，三餐皆叫外卖。

　　最初时，邻居每天还能看见少年出门倒垃圾，渐渐地，倒垃圾的次数越来越少，邻居先是一个月不曾见到少年离开家门，后来两个月、三个月……差不多有一年的时候，少年的屋子就开始产生垃圾臭味。

　　好几次，邻居敲门，和颜悦色表示可以帮忙少年倒垃圾，可少年很抗拒与人交流，门都不开，只在门内敷衍地答应会清理，他清理的方式和三楼老先生一样，直接把垃圾从高楼丢落。

　　总好过不清理吧！

　　偏偏，即便倒垃圾是如此方便，少年在往后的几年还是只有等到邻居忍不住上门温言‘投诉’时才会象征性地投出几个外卖包装。

　　老先生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他粗略算一算，少年今年已经二十一岁，是青年了，他父母在天之灵看他这样天天窝在发臭的屋子里，如何安息？

　　老先生本着古道热肠的心，打电话报警，楼里其他住户找过社区自愿者，都没能成功劝独居少年开门，老先生认为该是警察上场的时候。

　　派出所员警的反应很迅速，来的有两人。

　　老先生向两位员警大致解释详情，这两人之中的一个有健康的小麦肤色，面貌俊朗，态度开朗，很认真听老先生说话，堪称阳光员警。

　　另一位正正相反，他脸如白纸，嘴唇却鲜红像滴血，细长的眼不耐烦地左顾右盼，可看样子又不是倚老卖老的年龄，他的肌肤平滑，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

　　阳光员警把老先生提供的四楼住户大致背景记录在小本子后，礼貌地告辞，老先生想看看员警如何处理，但又不愿被独居青年知道是自己报的警，便按捺住跟过去的好奇心。

　　两位员警并肩拾阶而上，阳光员警合起手中小本子，本子的书皮鲜红，正中有一个拇指纹印。

　　“这样真的可以吗？”阳光员警满面忧愁，转头看身边的白面员警。

　　白面员警打呵欠，“别磨蹭了，你的实体状态一天只能维持八小时，抓紧时间做事吧。”

　　这白面员警就是救命使者，他自称磬竹。

　　阳光员警当然就是谭瑀峰，谭瑀峰本以为他可以用凡人看不见的状态来执行鼓励人拯救生命的任务，可这头一件任务，他的主管，这位名叫‘磬竹’的救命使者就要他冒充员警。

　　谭瑀峰来到独居青年的门前，他手中的本子最初就有记载青年名叫罗霄吉，这名字取的……同音意思可不太好。

　　按门铃没有回应，谭瑀峰拍门，“罗先生，我是警察，您的邻居担心您有困难，请我们来帮忙，请您开门。”

　　未免拖延时间会等来真的员警，谭瑀峰大胆地报明‘员警’身份和来意，说到来意，当然不能直说真实来意，就算说出来也奇怪，‘请您出去救条性命’，这哪能？

　　磬竹的意思是说必须引导，那引导的第一步自然是把青年带出门。

　　为什么偏要选个家里蹲？不能选个在太阳下奔跑的三好青年？

　　这个疑问，磬竹耸肩回答，“那是金库的项目总监所安排。”

　　还有项目总监啊……

　　敲门和报来意的步骤，谭瑀峰重复了三次，最后一次谭瑀峰几乎是用喊的，那门才终于推开。

　　躲在后方偷看的左邻右舍忽然鸟兽散，各各都捏着鼻子说臭。

　　谭瑀峰这回庆幸了，他现在没有嗅觉、没有味觉、没有痛觉，他暂时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有睡意。

　　仗着员警身份，谭瑀峰强势地把门推开，门很重，但不是有人阻挡，是被堆满地上的杂物给碍着。

　　门内没有开灯，窗帘全都拉上，阳光自门外洒进去，举目所及是满满杂物，地上没有一处脚能踩到地的空间。

　　开门的人是个高瘦青年，他穿的衣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能是白的，也可能是黄的，现在是介于褐与灰之间。

　　“小罗，我能叫你小罗吧？”谭瑀峰采取他最擅长的亲和策略，小心地踏着地面层叠堆积的外卖包装前进。

　　包装内腐烂的剩饭爬满虫子，蟑螂因被惊动而四散逃窜，这画面，即使谭瑀峰闻不到味道，光看看也要作呕。

　　罗霄吉开门后就退到一扇打开的房门，谭瑀峰看见房内一样堆满杂物，只床上仍有刚好一个人体形状的净土空间，是不是真的干净就看不见了，房间比房外还暗，只有电脑银幕画面的光芒勉强照出房间的大致样子。

　　谭瑀峰认出电脑画面是一款热门的网络游戏，他没玩，只看他室友为之疯狂，明明月薪没多少，还舍得花血汗钱买游戏里的角色穿的盔甲、带的刀、牵的宠物什么的……

　　谭瑀峰嗤之以鼻，他室友告诉他，有人专门练角色后高价卖出，可算得是能糊口的正当职业。

　　“我犯法了吗？”罗霄吉问。

　　谭瑀峰有一点点法律常识，他说：“要是你的邻居对你提出民事诉讼，你这样子是肯定打不赢官司。”

　　“那有人告我了吗？”

　　“那倒还没有，只是请我们……”谭瑀峰回头看门外，磬竹已经不见踪影，他心底纳闷，但又不好半途而废，就继续对罗霄吉说：“……请我们劝你收拾你的屋子，最起码，出门倒垃圾。”

　　磬竹说的，只要出门，就有大把救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