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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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片一望无际稻田。
天色尚未完全亮起，从东方缓缓升起的日轮将暖光倾洒在了这片已经完全成熟的稻谷上。晨光微熹，浸染了璀璨光泽的金色稻田无边无际，远远看去最终又与那已经染上了橘与粉的浅蓝天际相连。
这是只有等待日出的人才能看见的光景，与顾谨航这数年来曾经见过无数次的景色非常的相似，却又是截然不同。
顾谨航记忆中的晨曦是与天空同为一色的海平面，远方的旭日东升，将脚下翻覆的波涛染成了与血一样的颜色，弥漫在空气中的水里充斥着独属于海水腥咸气味，除此之外还有血液与硝烟的气息。
那是孕育着危险充斥着死亡的颜色，是与窗外的这一片生机勃勃的金黄截然相反的存在。
漆黑的列车沿着轨道快速地向前行驶，这片沐浴在日光中的稻田很快就消失在了窗框之中。在日出前一个小时便已经起床的顾谨航收回视线，他看了眼搁置在腿上的那柄与自己生命意义等同的指挥刀，继而拿出了怀表，确认着现在的时间。
凌晨六点二十五分三十六秒。
距离抵达他的目的地还有不到八十分钟。
这间位于头等车厢内的房间昏暗而又安静，仅有的光源是窗外的日光。一门之隔的走廊上同样也是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任何人行动的迹象，顾谨航此刻唯一能够听见的声音除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之外，就只有列车行驶的声响。
是极为适合休息的环境。
仿佛是被这安静的氛围所牵引，顾谨航倚着柔软的沙发再度合上了双眼，享受着列车抵达目的地前最后的宁静。
此刻顾谨航的身上已换上了黑色的西装，同色系的大衣和浅色的围巾被平整地搁在了沙发的另一端。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占据着角落一小方昏暗的空地，似乎随时都能够与整装待发顾谨航一并出发。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外的走廊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原本还合眼假寐的顾谨航蓦地睁开了双眼朝门口看去，不多时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顾谨航紧紧地握住了搁置在自己腿上的指挥刀，沉声对着门口发问，“谁？”
站在屋外敲门的那人似乎被顾谨航的反应给惊到了，但还是很快就给出了回答，“顾先生，列车即将在六十分钟后抵达海亭站，请问您现在需要用早餐吗？”
那的确是负责这节车厢的列车员的声音，确认了这一点的顾谨航也放缓了声音，“请送过来吧。”
得到了顾谨航回答的列车员很快就又再度离开，而顾谨航则是赶在那位列车员折返之前，将腿上的那柄指挥刀小心翼翼地收进了细长的黑色包袋之中。
供应给头等车厢的早餐非常丰盛，等到顾谨航用完时，窗外原本昏暗的天空已经彻底亮起，满室的阳光令人不禁眯起了双眼，但同时却也感到精神了许多。
列车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城市，窗外的景色已经从郊外的稻田变成了一副城市绘卷。列车员再度敲响了门，在收走了餐盘的同时又再度报告了列车情况，“顾先生，列车即将在十分钟后抵达海亭站。”
顾谨航点了点头，在合上门后进行最后的穿戴。
毛呢大衣和羊绒质地的围巾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内有些多余，幸好没过多久列车便驶进了站内，顾谨航提起了装有指挥刀的黑色包袋，拉着褐色的行李箱通过狭小的走廊走出了站台。
十月的克罗斯克区已经进入了秋天，许是因为刚从温暖的车厢内离开的缘故，顾谨航觉得室外的秋风比之海面上的海风还要冷冽几分。顾谨航瑟缩了一下脖子，视线与此同时在火车站外搜寻起了前来接应自己的人员。
“少……先生。”
熟悉的女声从目光探及的另一侧传来，顾谨航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快步朝自己走来，而她的身边则是跟着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男人在看见顾谨航的时候似乎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跟上了少女的脚步来到了顾谨航的面前。
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实则却已经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顾谨航自然认识。她叫罗殊晨，是顾谨航在之前的港区就任时的副官，这次与他一起调遣到了港区，只是因为其他的理由比顾谨航早到了一步。
而罗殊晨身边那个男人顾谨航就有些陌生了，不过他在前往这个港区之前也听说过这个港区原本的指挥官是退役而不是调任，所以顾谨航揣测着对方应该就是这个港区原本的副官。
穿着便装的罗殊晨在距离顾谨航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同样穿着便装的男人却已经先一步有了动作——
男人在来到顾谨航面前后笔直地站定，他的右脚干脆利索地一蹬地，与此同时举起了右手就要向顾谨航行一个严丝合缝的军礼。
顾谨航与罗殊晨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后者见状连忙抓住了男人的手臂，接着在男人朝她投去询问的视线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太惹眼了。”
“阿晨说的不错，”显然与罗殊晨非常熟悉的顾谨航点点头，“你若是想要行礼今后有的是机会，不必在意这一时。”
男人这才想起罗殊晨今天特意让自己换上便装后再出门的理由，也终于发现顾谨航身上这一身并不是他预想中的标准制服。
他不好意思地冲着两人笑了笑，接着向顾谨航进行着迟来的自我介绍，“让您见笑了，属下是U822A号港区指挥所后勤部负责人赵浅深。”
“嗯？后勤部？”难道不是这个港区原本的副官吗？
似乎是怕顾谨航误会，提前一周抵达港区的罗殊晨立刻压低了声音替他解释道，“因为您的行程保密，所以U822A号港区指挥所原本的副官今日按照原定计划，与克罗斯克区的代表进行惯例的工作交接。”
坐了几日火车的顾谨航抬头确认了一下火车站外的时钟，“说来的确已经到月初了。”
“先生，请先上车吧，”随着顾谨航的动作一并抬头确认了一下时间，罗殊晨随后又提醒道，“另外，从您抵达海亭市起，情报管制就已经解除了。”
从火车站到位于这个海港城市的指挥所大约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在此期间顾谨航已经通过罗殊晨和赵浅深的口述，将这个已经由自己接手管理的港区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U822A号港区位于海亭市，前任指挥官是周远道周将军，在一个月前因旧疾复发而退役，之后便是由您来接管这个港区。”
提前一周抵达这个港区的罗殊晨简单地向自己的长官介绍着这边的情况，“现在指挥所内有指挥官1人，副官2人，情报部59人，后勤部106人，舰装部40人，正规部队427人，共计635人。”
各个港区的指挥官彼此之间虽然不陌生——甚至经常在每个月的指挥官会议上通过视频通讯吵得不可开交，但是对于各自所负责的港区的所在地、以及内部的情况却因为情报管制的缘故并不是非常的清楚。
对于顾谨航来说，这一次他也是在拿到火车票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即将前往的这个U822A号港区其实是在克罗斯克区海亭市，在此之前他只能通过港区的编号来对这个港区的位置与警戒等级进行初步判断。
每个港区都有自己的编号，其中首字母是港区所属国家的代号，三个数字中的第一个数字指的是方位、后两个是顺位，而最后一个字母则是改港区的警戒等级。
以U822A号港区为例，该港区位于本国——也就是方塔西亚联盟，地点在位于联盟东部的克罗斯克区，而警戒等级则是最高级的A级。
“港区的警戒等级进入A级有多久了？”顾谨航看了眼赵浅深询问道。
因为指挥官的缘故，每个港区的警戒等级会视情况进行调整。
“指挥官……我是说周将军曾经提起过，说是在他调任至这个港区之前，这里就已经进入A级警戒了，”赵浅深没想到顾谨航会先询问这个，在微楞过后立马回答道。
这倒的确是有些年数了。
顾谨航记得退役的周将军在退役时已经年近五十了，不管他是什么时候调任到这个港区的，总归是有些年头了。似乎是有些明白上面为什么会把他调任到这里，顾谨航按捺着叹气的冲动又换了个问题，“那么深海进攻频率呢？”
深海舰队，这是港区制度成立的原因，也是所有港区历代的指挥官共同的敌人。
这个世界曾经历过世界末日，虽说至今已过去了几百年，人类也没有在这次的灾难中彻底灭绝。但是当时根据活下来的人对子子孙孙们的回忆以及笔记，现在的人依旧能够感受到先祖们当时生活的环境是有多么的恶劣与绝望。
因为不明原因造成的世界末日导致人口锐减与粮食危机暂且不提，地球的版图也发生了变化，而除此之外最大的问题还是科技出现了断层。
在世界末日带来的灾难过去之后，存活下来的人类靠着智慧与先人留下的技术为生存而努力着。等到人类终于能够安稳发展之时，却意识到世界末日之前的人类留下的科技已经在末日被毁得干干净净，而能够理解乃至开发的专业人员早就已经年老逝世。
通过保存在图书馆与博物馆的资料和实物残骸，这个时代的人们大抵能够知晓世界末日爆发之前人类的科技和文明曾经达到过怎样的高度。但是对于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即便这些是他们能够看见的实物，也无法知晓其制造方式与运行原理。
而就在这个时候，更令人类绝望的事发生了。
在先人留下的资料中从未出现过的深海舰队出现在了世界各地，他们诞生自海洋，运用着这个时代的人从未见过的名为舰装的技术向生活在陆地上的人类发起了进攻。
压倒性的实力差令活下来的人类在末世之后再度感受到了绝望，虽然通过各方的努力最终获得了宛若奇迹一般的胜利，但至此之后人类与深海舰队的战斗一直持续着，直至今日也没有结束。
罗殊晨在听见顾谨航的问题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朝赵浅深看了过去。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副官在表示“过去的一周内没有深海来袭”的意思，顾谨航也一并朝赵浅深看去。
虽说是后勤部门的负责人，但是身为指挥所的一员，赵浅深就算对战场上的情况不是特别清楚，也不可能不知道深海来袭的频率。
“大约是每半个月到二旬来袭一次。”
饶是顾谨航在听到了这个答案之后也不免有些吃惊，他看了眼赵浅深，在确认对方的确没有说谎之后，最终轻叹了一声，“难怪。”
每隔十五日到二十日就要迎战一次深海舰队，频率比指挥官每月向上级进行例行公事的汇报都高，难怪这个港区会常年都在A级警戒状态的名单中。
也难怪上面回把他调到这里。
意识到了上面这番安排背后的用意，顾谨航又是一声叹息，“看来是要进行长久战啊。”
赵浅深没有听清顾谨航的话，却也不敢对这位自己之前只听说名字、却从未接触过的指挥官进行追问。倒是在顾谨航身边当了几年副官的罗殊晨一脸淡定地开口道，“我们已经抵达指挥所了，指挥官。”
指挥所的哨兵似乎远远地就已经认出了顾谨航等人所乘坐的这辆车，所以当车刚一抵达指挥所的正门，原本紧闭着的白色大门便已经打开。
从正门的哨兵起，一路上所有看见这辆车的港区成员无论原本正在做什么，都立刻停下脚步并向车辆行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军礼。顾谨航透过车窗看见了这一幕，暗自感叹了一声常年处在A级警戒的港区果然连空气都是紧张的。
就在顾谨航从车内观察着这个接下来即将成为自己工作场所的同时，车也已经开到了建筑物的大门前。
站在门口的哨兵见状立刻上前打开了车门，只是还没等刚下车的顾谨航来得及说些什么，建筑物的大门就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紧接着响起的是一个急促的、充斥着紧张气息的女声——
“是指挥官到了还是情报部的那个回来了？到了就赶紧开工！深海那群王八羔子又打过来了！！！！”
顾谨航看着那个穿着一身白大褂、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右手还按在门板上的年轻女性，突然就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工作场所的港区产生了些许的绝望。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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