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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骤雨 ...

  •   那骡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两只耳朵竖了起来,全身绷紧,顿步不前。

      “它是不是饿了?”苏念盯着任由抽鞭催斥都无动于衷一动不动的骡子来了一句。

      “得了吧,刚刚它吃的草攒起来的话足有一麻袋。”向寒说。

      “那就是撑着了。”苏念死要归咎于骡子的肠胃问题。

      慕青作了个手势,“嘘”了一声,跳下车,单膝跪在道路中间,以右掌撑地。
      脸色蓦地一沉,随即侧趴到路面上,把耳朵贴近地面。

      很快,慕青矫健的身形豹子似的一跃而起,对众人喝道:“都下来!”
      说着,他从苏念怀里一把拎起背包背到身上,急急地朝众人挥手:“走!”

      向寒和路西北显然是默契十足,问也没问,径直把背包往背上一甩就跳到了慕青身边。

      “怎,怎么了?”苏念被他们这架势吓到,连忙从板车上滑下来。

      慕青没有回答他,只是从裤子里抽出一把银光四溢的短匕,手腕一转,朝那头骡子划去。

      只见寒芒在空气里晃了几下,骡子身上的缰绳便断成几截落了地。
      慕青拍拍骡子的头:“好伙计,你自由了。走吧!”

      也不知那头骡子是听懂了还是觉得没了束缚一身轻松,转身就朝着下山的方向在灌木间挤出一条道来撒开蹄子跑了,很快窜到了下面的山道上。

      看到这里跟下面的山道之间的坡度不算陡,慕青一挥手,沉声:“跟上!”
      话音未落,他人已迈开长腿,大步朝着骡子跑掉的方向追去,转眼就没入了灌木丛中。
      向寒和路西北二话不说,紧跟其后。
      苏念看看被弃在路上的板车,再看看孤零零的自己,赶紧也追了上去:“哎,等等!你们倒是……稍微解释一下啊!喂!”

      四人跟着骡子在山道上跑成了一道省略号。
      不知过了多久,骡子到了山脚谷地的溪边,悠悠地慢了下来,在原地踢着草,蹭掉蹄子上的红泥。

      苏念看着那三个人跟着骡停下,也才扶着山壁瘫倒在地上:“我操!你们,你们到底跑什么?”
      刚才他为了追上前面的三个人,跑得将近虚脱,鞋带掉了都不敢系。
      他这辈子从没跑得这么快过,哪怕是中学时参加校运会也没这么拼。
      上一次卬足了劲跑,还是被一条疯狗追着跑了三条巷子的时候。
      但这一次,苏念甚至不知为了什么而跑。

      慕青从背包右侧抽出一瓶水,灌了两口,迅速地平复过来,淡淡地道:“那条路前方的地底有异常的震动。”
      看着苏念迷茫的眼神,慕青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动物对自然灾害的感知比人类要敏锐,通过对动物的观察有时候可以预知一些肉眼无法发现的危险。这一带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下很多空心层,出现这样的震动恐怕有什么问题。哪怕出现错估也不过是白跑一趟,猜对一次,就是捡回一条命。”

      “……”苏念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说不定,说不定只是它渴了想下来喝水呢?你们这样一惊一乍的,至于么。”
      神神叨叨的。

      “你要么谢谢它,要么跑回去。”慕青把目光投向那头正低头喝水的骡子。

      “是是是,谢谢你啊。骡爷。”苏念朝着骡屁|股咧嘴笑笑,边喘着余气边系鞋带,白眼快翻到头顶了。
      我可真是谢死你了。
      一面闪过后知后觉的懊恼:如果刚刚趁乱偷溜岂不是……?
      忍不住唾弃自己:你刚刚怎么没想到这个呢?白白错过一个大好的机会!蠢货。

      向寒走过来:“青哥,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只听到东北方向山的那头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正是刚刚走过的地方。
      这声巨响,就好像一座山突然被从底部炸飞了一样。
      随即是轰隆隆的余响,带来地表和山体一阵阵剧烈的摇晃。

      慕青和向寒、路西北三人默契地跑到远离山体的一小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背靠背盘腿坐好。

      苏念感受到背后的山体震得堪比发动机,忙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三人边上,惊恐地扶着地,看着前面东北方向不住耸动的山顶。
      其它山体与之连绵成片,所以也被带动着微颤。
      不远处碗口粗的树干在震动中簌簌作响,飞鸟惊慌扑楞着穿出树冠。
      就连溪流都像在逃窜般脱离了原本的轨迹,涌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苏念生怕山群突然齐齐朝这边轰然倒塌。
      但这里已经是四面山群之下难得的一块平地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无处可逃”是个什么概念。

      这阵轰响和摇晃足足持续了整整一分多钟才嘎然而止。
      就像一个暴唳而强壮的男人终于将怒气发沲完停止了咆哮。

      苏念从来没觉得一分钟有这么漫长过。
      漫长得他觉得他几乎快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刚才那几十秒间他简直把他简单的人生都给回顾了一遍。

      紧紧地抓住身边人的手腕,苏念脸色煞白:“刚刚,是地震了?”
      他以前在电视上,在新闻里也见过地震,那时候画面里的灾后现场看着虽然恐怖却与自己无关,除了对灾民心生怜悯,并没有其它实感。
      只有亲自经历了,才能感觉到自己在天地间是多么的渺小。
      有那么一小会儿,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那种时候,是人还是蝼蚁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慕青面无表情地把一把将手抽出:“可能吧。”

      苏念想起刚刚震得最猛烈的那一瞬间,自己生怕地下裂出个洞陷下去,情急之下下意识地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手……
      ——就算死了也有个人一起搭伴。
      现在才反应过来,居然是这个神经病的手。
      瞬间有点想把刚才惊慌失措、慌不择手的自己给敲死。

      几个人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听到不再有异响传来,才松懈下来。

      “那边怎么了,我们还能走那条山路回去不?”向寒问。

      “等等,我让小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路西北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点儿的黑色碟状物,从上面抠出一个遥控器,拨拉几下,碟状物上噌噌噌地冒出一圈薄片,“呜”地一声脱离他的掌心腾空而起,朝东北方向掠去。

      “这是什么?”苏念忍不住问。

      路西北从鼻腔发出一声嘲讽的嗤鸣,说:“无人机。”低头看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小黑从空中实时拍摄的俯拍景。
      随着小黑离地面越来越远,地面的景物也跟着越来越小。

      很快,小黑便掠过了东北的山头,镜头里绿郁葱葱的山景瞬间变成了另一幅景像。

      路西北和向寒不约而同低叫了一声,慕青眸色也蓦地一沉。

      苏念凑过去一看,忍不住默默地从心底说了声“我操!”

      只见镜头里,以山头为界将两边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他们这头,绿荫掩映,平静依旧。
      一边是他们刚刚走过的地腰,原本盘在山体的环山道已经消失不见。

      确切地说,山的那一侧纵向少了三分之一的山体,像被一柄粗糙的巨刃一刀切掉了瓜皮的西瓜一样,留下一个异常陡峭狰狞的红色切面。
      而山底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鲜艳的红壤暴露在翻开的地表之下,有如一张饥饿难耐的大嘴正朝天张开,露出了里面腥红的舌腔。

      “应该是塌陷,那口子约摸宽三十米,长九十米,还挺大。”路西北根据视频图象的比值迅速地估算出实际面积。

      “深呢?”向寒问。

      路西北挑眉:“那坑从上面看不到底,乌压压的一片黑,小黑再往下飞就不好操控了,暂时测不出来。反正不会浅,不然能把这么多东西吞进去?估计下面的空心层垮掉了。”

      “……那,我们没法从这条道走回去了?”向寒说出了所有人的顾虑。
      这个突如奇来的大坑,截断了归途。

      众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慕青看着已经乌泱泱的天空,若有所思,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
      很快,他呢喃着说:“下雨了。”

      说话间,乌云酝酿完毕,大雨倾盆泼下。
      天地间瞬间拉起了白幕。

      -----------

      暴雨足足下了半天。

      慕青和路西北在雨水填灌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把周围的树枝折断后搭成一个一米多高的简易防水台,在防水台上再搭了个雨蓬,四人凑合着挤在里面。
      毕竟天冷,再沾水就是刺骨冰寒了。

      说起来也是运气好,雨停的时候这块四面环山的平地竟然没有被大雨灌成池塘,只积了一层脚背深的水。

      “嘿,我还以为我们在这要被淹了呢。”路西北说道。

      “这应该有天然排水道把雨水分流了,”慕青淡淡地道,“水就被送到了更低的地方。”

      四人哆嗦着在雨蓬里打牌,等太阳出来把地上的雨水晒得半干,确定泥不怎么陷脚了才下地。

      “骡爷!”苏念刚走没几步就瞧见那头骡子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踏着草屁颠屁颠地往这跑,不由惊喜地叫了声。

      那骡子倒不怎么乐意搭理苏念,径直溜到慕青身边,冲着他昂昂叫,跟撒娇似的。

      苏念早把它当自己人了,笑兮兮地上前揉了把骡耳朵,问道:“骡爷,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啦,我真得好好谢谢你。说吧,你想吃什么草,等我回去了我买两大车喂你。”

      骡子显然对他这点报酬很是不屑,充耳不闻,继续跟低头按手机的慕青套近乎。

      苏念说道:“骡爷,他又抽你又不理你,你理他干嘛!”

      路西北在后面瞧着那头热情四溢的骡,说:“那骡子该不会是母的吧。”

      向寒剜了他一眼:“你也成天围着青哥转,你估计也是母的。”

      “向寒,”路西北声音陡然拔高,“你不要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动你!”

      “你可以试试啊。”向寒无所谓地说。
      忽然扭头看向苏念,问道:“阿正,我们打个赌,赌他敢不敢动我。”

      苏念一怔:“阿正?谁是阿正。”环顾,这里也没有第五个人了。

      向寒咧嘴,贝齿微露:“你不是正常尺寸吗?简称阿正。”

      “……”
      这一回,苏念想站路西北。

      “我要是动了你你要怎么办?”路西北嚷嚷。

      向寒叉腰,气势十足:“你要是不敢,你就是我儿子。你要是敢,我就是你妈。”

      “你!耍无赖!”

      慕青径直从口袋里掏出两粒蓝牙耳机塞到耳朵里。

      -

      四人抄了条捷径,吃力地越过山坳,试图看看山那头的大坑是个什么情况。

      视野刚刚触及那座山的山脚,四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

      刚才镜头里的大坑已经被雨水填满,俨然一面小湖泊。
      这一片的山脚本来地势就低,裂了个坑后就更是地势下陷,自然而然汇集了四面的雨水。

      四人慢慢走下去,来到湖边。
      经过数小时的沉淀,坑里的雨水清澄一片,仿佛天然就是个湖似的。

      这湖说大也不大,充其量就是个放大版的池塘,但坏就坏在它正好卡在几座山之间,而且偏偏就开在回程的道上,把路全毁了。
      想绕开它就得爬山。

      “怎么办?”向寒蹲在湖边拨了拨水,被冻得缩回手,瞟瞟慕青。
      他们现在站的这一块是湖边唯一的一片平地,再往前走就全是山壁了。

      慕青边把耳机从耳朵里取出来,边不紧不慢地说道:“绕道。”

      “绕道?”路西北有些跳脚,“那得绕一天了吧!游过去还快些。”

      向寒向路西北展示了一下手环上的温度:“你确定?这水温虽然不至于把你冻成冰棍儿,但让你抽筋十来次是没问题的。”

      慕青耸耸肩,一派的云淡风轻:“你可以游,我和向寒慢慢爬山。”

      没等路西北回话,慕青蓦地脸色一沉:“等等。”

      “怎么了?”路西北一脸紧张。

      慕青环顾,目光落在身后不远处,长眉皱出个立刀旁:“这么大个人不见了你们都没瞧见?”

      “操,那小子人呢?我就一小会儿没盯着他……”路西北四面张望,“他能跑哪儿去?”

      慕青抿嘴冷笑,气定神闲地慢慢踱向刚才他回头目光所落之处。
      那是湖畔的一小块半干的红泥地,上面还有几只凌乱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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