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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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这里有台阶，您看着点走”
“知道啦，你个小丫头，怎地比我这个老太婆还啰嗦”
小丫鬟扶着人在花园里走着，一路上叽叽喳喳，王妍笑得无奈又纵容，或许真是年纪大了，身边有个爱说爱笑的小丫头陪着也不寂寞。
岁月匆匆，不知不觉她也是满头华发了，再回首往昔时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唯有出身来历诸般前尘被深深埋在记忆深处，成为她无法言说的秘密。
相熟的人渐渐离开人世，她的小院也一天一天冷清了下来，倒是她熬着熬着却也熬到了现在七十来岁的年纪，在这个县城里算是难得的长寿人了，这大概就是平日里不操心的缘故吧，总归到现在除了身边的这个小丫鬟阿翠，平日里也找不着什么能说话的人了。
说起阿翠的来历，则又是人间一桩“惨事”了。生母早逝，生父再娶，后娘进了门，亲爹变后爹，阿翠的日子便不那么好过了，小小的年纪就得帮着干活，挨饿更是常有的事，等到后娘生下了弟弟，愈发看人不顺眼，便将人给卖了出来，恰好王妍想买个小丫鬟，这才将人留了下来。如阿翠这般经历的人其实数不胜数，王妍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早已是司空见惯。这丫头刚来的时候瞧着还是个瘦弱怯懦的孩子，如今一眨眼过去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了一个爱念叨的性子，她苦恼也高兴，被人惦记总是值得高兴地，每当王妍被这丫头念叨烦了的时候就这般安慰自己。
她现在住的这个三进的宅院是二十年前买下的，庭院山水一应俱全，这是她为自己的养老生活准备的，如今住了几十年，真的是愈发的满意了，每天用完膳食，她就喜欢在院子散步消食，院子里种着品类各异的花草，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风光。她搬过来的时候便顺手将布庄半卖半送给了阿成，如今阿成也是做曾祖父的人了，如今人丁兴旺，这家业也慢慢积攒了起来，王妍看着也高兴，不过两人上了年纪以后也见的少了。偌大的宅院里就住着王妍和几个干活的下人，总显得有几分冷清，所以有时候王妍问自己是否会后悔当年的选择，答案还是一如既往，这院子虽然冷清了些，可是这日子清净啊！
“老夫人，李老爷和李夫人过来了”
前院的下人突然来传话，王妍叹了口气，哎！这清净的日子可真经不起念叨。
“他们怎么又来了啊？”
“快扶我过去吧”
小翠嘟了嘟嘴，脸上露出几分不情愿，看来是颇为不待见这二人，不过还是乖巧地扶着人往前院去了，王妍觉着好笑，这也就是在她这里，这要是换做旁的人家，敢当着主人家说客人的不是恐怕是要挨上一顿责骂了，不过性子强些也好，哪一天若是她不在了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王妍到的时候李二柱夫妇已经坐在厅里喝茶了，看见王妍进了门夫妇俩立刻起身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扶着王妍坐下来，三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不仔细瞧倒看不出这是两辈人，本来搀着老夫人的小翠被抢了活计，默默抿嘴退到了身后，跟着站到了一边。
“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再过几日就是秋夕佳节了，我们过来给您送节礼来了，顺道过来看看您”
“那真是有心了”
王妍这才主意到主桌上堆积的礼盒，笑着对二人点头，心里却没多少高兴的意思，她心里感叹，时间真是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啊……
桂花婶不在了，但她和李氏夫妇这些年却还一直保持着联系，念着婶子的旧情，王妍对这夫妇俩多年来也是照顾有加的，不过这份情谊这几年却有些变了味道。
李二柱原本是跟着师傅做木工活的，不过随着月儿接连生下三子二女，单纯靠做手工活那点银子这日子渐渐有些入不敷出了，月儿那些嫁妆都填进去不少，公婆被家里的长嫂辖制住了也拿不出多少钱财来，眼看着这日子就过得潦倒起来，最后看不下去的王妍只能让阿成带着李二柱学着做起了买卖，帮着这夫妇二人慢慢撑起了买卖才慢慢收手。这些年靠着做些小买卖，夫妻俩不说过得多大富大贵，总归日子渐渐殷实了起来，几个孩子也健健康康拉拔长大了，到了年纪成亲生子，如今夫妇俩也是做爷爷奶奶的人了。
日子好过了，夫妇俩也没忘记王妍的恩情，逢年过节便带着礼物来探望，有一阵子心里还感叹过二人的有情有义，不过这份难得的情谊却随着人年岁渐长一日日变了味。纵然是虚度了不少光阴，王妍两辈子加起来也算是活了近百年了，不敢说能看清一个人的十之八九，但是这一二却也足够了，这夫妇俩这些年殷勤上门究竟为何，她这心里早早就有了答案。
王妍终身未婚一直都是小城里的话题，不过这些年关于她的话题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关于百年后她这家业究竟会到谁的手里引来了不少的揣测，她如今既无子嗣，也没有半个亲眷在身边，这不免让一些人暗暗打起了她的主意，要知道光是这三进的院子可就值不少的银两了，那关系和她最为亲近的李二夫妇真能心如止水？
倘若真是心如止水，那他们眼底隐藏的迫切又是什么呢？王妍有些失望，那李二柱也就罢了，但是月儿当年是多么娴静内敛的孩子啊……
“这孩子是……？”
王妍一进来就注意到站在夫妇俩身边的陌生面孔，年纪瞧着应该是两人的孙辈了，她也就对月儿的儿女还有些印象，后来再出生的孙子辈的她一个都未曾见过，夫妇俩也曾说过要带孩子过来请安，不过王妍都拒绝了，一来是觉得孩子多了闹腾，二来说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长辈，也就看着桂花婶的面子上才对月儿这孩子有些情分在，再深的牵扯也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听见自己被人提起，那孩子立刻便上来给王妍问安，清秀的面容竟依稀有几分桂花婶生前的模样，眼眸灵动，瞧着倒像是活泼的性子。
“这是我家的小孙女，今天特意带过来给您瞧瞧，这丫头虽说灵巧劲差了些，不过性子带还算得上乖巧懂事，这宅院您一个人住着也怪冷清的，所以我们就想着把这丫头送过来陪您住几天，陪您说说话解解闷，您看如何？”
李二柱试探地问道，只盼着家里这丫头能投了老太太的眼缘，人能住进来，日子长了，情分自然也就有了。
原本见小丫头长得有几分像故人，王妍不免有几分好感，但李二柱的话一出口，那几分好感就淡了下来，这人选的也是花了几分心思的啊。
“解闷？这倒是不必了，小丫头年纪小，还是在父母身边好好娇养着好，而且老婆子我也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平日里有丫鬟下人照顾着就足够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家里的小孙女越长越像他故去的岳母，李二柱就暗暗起了心思想把人送到老太太那里去，想着或许就看在那张脸的份上老太太说不定就把人留下来了，没想到这老太太当面就拒绝了，一朝算盘落空，他脸色不禁有些不好。
“老夫人，您瞧我这孙女长得还有几分像她那曾外祖母呢，要不……”您再考虑一下啊……
李二柱的语气有些急切，不过在王妍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失了冷静，他讪讪地对着王妍笑了笑，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那看来是我们夫妇有失考虑了，还望老夫人见谅”
脑子冷静下来的李二柱终于找回了分寸，也不敢再说些让人为难的话，王妍也不愿意多做追究，话题又重新变得温馨起来，聊了一个多时辰以后，她装作脸色疲惫的模样，这才将这一家人送走了。
“老夫人，这家人可真讨厌，总是来打搅您，下次您可别让他们上门了”
把人送走以后，小翠就在王妍面前说起了这一家的坏话，一脸的义愤填膺。
小丫鬟自小就在王妍身边长大，虽然名为主仆，但实际上相处却和平常人家的祖孙一般感情深厚，所以每每听见关于老夫人的流言时她都很生气，尤其是讨厌那些对老夫人打着坏心思的人，这李家人仗着昔年的情分常常来打扰，她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也不天真，自然能猜得到这些人都是在觊觎着老夫人的东西，听说老夫人当年还有恩于这对夫妇，现在竟然还起了这般心思，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小人。
王妍看着小丫鬟气的面色通红，既不应允，也没说出拒绝的话，只是看着人摇摇头笑了，这有什么好值得生气呢，她从没将他们放在心上，所以就是知道他们有了别的心思，她也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说到底也不过是财帛动人，人心善变而已。
这边李二柱夫妇带着小孙女出了门上了马车，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马车里气氛立刻沉闷下来，吓得小孙女缩了缩身子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你说，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咱们的心思了，要不就算了吧……”
见丈夫面色不渝，月儿有些心疼，想着心里头那些顾虑，她犹豫片刻后开口说道。
“算了？不行！”
这事怎么能算了？就算是那老夫人知道他们起了心思这事也不能算，虽然不知道那老太太手里有多少钱，但就只凭那三进的院子，这件事就不能放弃。
老太太既没有孩子，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凭着他那故去的岳母的情分，他想的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原本他想着岳母死太久了，情分定然也早淡了，这才想出了把孙女送过去的法子，只是没想到事办砸了不说，还漏了痕迹，也怪他太心急了。
也怪那老太太太精明，他们夫妇讨好她这些年也没见她露出半点口风，如今年岁大了事情看上去也没个着落，怎么能让他不着急。
“你当我就愿意这么做，你想想家里的孩子！”
见月儿还是犹犹豫豫地，李二柱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他可不允许妻子现在退缩，他心里清楚，要没有妻子在，这老夫人恐怕就不会再见他了。
是了，孩子！她想起家里还有几个孙子孙女还没有成亲呢！虽说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些，可是家里还有几个孩子的终身大事都让人发愁，无论是聘礼还是嫁妆都要银子来置办。可而这么一大笔银子要从哪里来呢，所以当她知道丈夫惦记老夫人百年后的财产时她才选择了沉默和顺从，反正老夫人也没有孩子，这财产给谁不是给呢。李二柱这一句话立刻就让月儿收起了心里纷乱的杂念，目光又重新坚定起来，至于那些被她忽视的愧疚，就让她百年后再和母亲和老夫人赔罪吧。
“那现在怎么办？”
“等回去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
后记
没等李二柱想出好的办法，王妍就离世了，没有熬过她期待的八十岁，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冬日里，走的很安详。
后事进行的有条不紊，这是她生前早就安排好的，人上了年纪总会有这个担心，她怕她哪天走的突然这一大家子人也就没了依靠，谁让他们都靠着她过活呢，所以早早地就将所有的后事安排好了。
下人们的卖身契都给了他们，顺带着还有一笔丰厚的遣散银两，想来他们靠着这笔钱总能在找到下个活计前养活自己。
她准备了一副嫁妆留给小翠这孩子，这孩子亲缘浅，家里的父母是靠不上了，她从小把这孩子养大，和亲孙女也差不多了，给她多些嫁妆希望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这孩子一直都不愿意嫁人，王妍临死时还在担心这件事，总觉得是受了自己的影响，只可惜生错了时代，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三进的院子等她死后会有牙行的人来接收，卖房的银两她全部都捐给了慈幼局，这应当是她活着时做过的最后一件善事了。想想这一辈子的经历，济世救民远远谈不上，总归还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她这咸鱼当的也是问心无愧了。
还有那李家人虽然不让她喜欢，不过她还是让人偷偷送了二百两银子给月儿，至于这钱想怎么用就看月儿自己的意思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只不过王妍不知道的是，她死后的当晚，她住的那院子就遭了贼，她送去的那二百两银子怎么能让李二柱满意，趁着夜色当夜就喊上了几个儿子偷偷摸摸地爬进了院子，就想着能不能偷出点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找了一晚上最后还是空手而归了，心里还在纳闷老太太到底是没银子了还是把银子藏了起来，可是藏起来也没个后人有什么意义，他甚至怀疑是下人们监守自盗了，不过这也只是他心里默默的猜测，筹谋了这些年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李二柱简直是大失所望，他也曾想过对老太太下手逼她交出财产，不过到最后也没敢这么干。
他们自是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的，因为值钱的早就被王妍放在她那游戏空间里，都是她这些年慢慢收集起来，不能说多珍贵，却也是她喜爱之物，哪怕是她走了也要带着走，留下来也是被人糟蹋了，她活了两世，隐约觉得这或许不是结束，所以多带些下辈子也不必从卖玉米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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