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之前》景莎

3、校园心理辅导站停了

　　径幽和张辉医生抵达学校的时候，学校里门卫大爷的略有些怪异的神色让径幽预感不好，结果学校领导还是将径幽先请到了办公室，张辉一个人先去了辅导站。

　　“小曲医生，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江遇舟生前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成绩各方面都十分优秀出色，但现在竟然曝光出了怀孕这样事情，我们想听听小曲医生的想法或者处理意见！”教导主任语重心长，仿佛这个锅是径幽的一般。

　　“徐主任，我想发生这样的事情首先不是我们任何一方愿意看到的，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警方交给科学来验证，谁是孩子的父亲，我只是一位心理医生。”径幽已经为此感到十分头疼，现在这个问题又丢给了自己，她有点不堪重负。

　　小舟出现的时候是半年前，她指明要径幽治疗，过程双方也都十分配合，现在出现了问题，究责似乎要究到了她这里，她觉得是不是也应该心理行业管理中心来进行？[目前国内没有这样的权威机构，此机构系作者编撰]

　　徐主任苦笑了一下，“小曲医生，你别介意，我们也是面对家长的问题，必须要走个过场，作为校方，我们还是信任你们的水平也相信你们的为人品质，学生们的些微变化，班主任们都有汇报。但可能心理辅导站的活动需要——暂停一下，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在重新开展，你看如何？”

　　径幽知道这不是征求意见的谈话，这是下达命令的婉转方式，领会到这层意思，径幽也不想再为难校方，计划今天的工作完成之后先撤回。

　　小张知道后颇有些担心径幽，“曲医生，那个——你心情没什么影响吧？”

　　径幽无奈，“影响也没什么，也正好休息一下，最近确实有些累了。”这小伙子人挺聪明，也肯下功夫努力，就是说话的时候有点直接了。

　　径幽这里来了一位高三的女生，身材高挑，瘦得像个竹竿，戳着进了办公室里，“我——我听说曲老师这里要停了？”她语气很气馁的样子。

　　径幽让她坐下，并未急于解释什么，这姑娘倒是先说了一句，“我就知道，就是我妈去校领导那里挑唆的，她没从心理辅导站得到任何我来咨询的信息，就一直嚷嚷要去学校反映情况，这次江遇舟的事情更让她找到理由来闹了，曲老师——我替我妈给你道歉！”说完要站起来给径幽鞠躬。

　　“这完全没有必要！你的母亲也是因为挂念你的情况，二来也不确定就是你母亲的行为导致的，再说这也是个让我放个假的好机会，我已经三年没休年假了。”

　　“曲老师，其实不止我妈，刚才我来之前，我几个同学的妈妈们都有各种形式的反应情况。其实我们都很喜欢到你这里来，放松，不用担心你会将我们的烦恼都告诉老师家长们，眼看快最后大考了，这里一下子不能来了，我——我挺难过的。”

　　“谢谢你们的信任，但目前可能需要暂停一段时间了，你也不用担心，以后如果有有需要可以到诊所来找我！”径幽安慰道。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吧？曲老师……”接着这姑娘如往常般开始说起了自己近期的烦恼和担忧。

　　径幽和小张离开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午饭也没来得及吃，这会儿学校食堂已经关门，两人去了学校附近的小餐馆，随便吃了点。

　　“曲医生，你真的没什么不满的？这也太——太过分了，今天的几个孩子都是因为知道心理辅导站要停，才过来的，有两个哭了半天，真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不开始呢！”

　　“张医生，你也不是第一天带个案了，这样的情况，常发生的，即便治疗已经结束，他们甚至可能假装恶化来推迟治疗结束时间，但我们只是医师，治疗结束了，就该说再见，拖泥带水只会模糊焦点，得不偿失。”

　　小张小声嘀咕：“那是曲医生你，大家都说你是铁打的，一来身体是铁打的，忙碌从不需要休息，二来心也是铁打的，从不手软……”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径幽问，一脸好奇。

　　“没什么没什么，吃完了回诊所吧，刚所长问情况，回去汇报吧！”小张吐了吐舌头道。

　　诊所里大部分人都撤了，唯有所长办公室里灯亮着，里面坐着的还有梁锦超。径幽觉得这个阵仗是有重要决定了。

　　“小曲你们进来坐，学校那边情况我知道了，也是在预料中的，你正好可以歇一阵——至少到暑假以后了？”

　　径幽想，这是要放我大假的意思？遂点头称是，“所长你也知道我都三年……”

　　“其实是这样的，”所长打断了径幽的话，“你也知道梁主任我们近期商量跟B市最大的律所合作减压项目的，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看现在就不错。”说完笑着，等径幽答复。

　　径幽心里立刻感觉奔过了一万头草泥马，“所长，我都三年没……”

　　这次多多说了一个字，但依旧被所长抢掉了话头，“小曲，你也知道的，今年年底的业界年会已经基本确定由你代表诊所参加了，本来是小廖的……”

　　径幽一句“不行”的话终于还是被咽了回去，死老头每次都掐她命门，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并且被大家认可，也算是她一直以来的一个小梦想了。“行，那接下来怎么做？”

　　“你把学校那边的细节都交给小张吧，让他做接下来的后续，你跟小梁，你们明天跑一趟律所吧，你们也大概了解一下律所的情况，基本定了就签了协议吧！”

　　第二天，径幽脸上略显疲惫，但淡妆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去律所的路上她跟梁锦超粗略地复述了一下律所的大概情况，人员结构等重点要点，一分没落，梁锦超在心理默默地点赞了一下这位女同事，什么事情交到她手里总是“放心”二字，这个和律所的合作项目，他其实一直想让径幽来负责，但她却对学校的那帮小P孩不舍得，这次江遇舟的事情之后，他正好借着一些好的坏的机会，所长也了解自己的心思，顺水推舟的就定了人选，这个决定里不乏所长对径幽的关怀，出于师长辈对下属学生的关爱，径幽这样的表现倒不难理解所长的“偏袒”了。

　　当然一位医生肯定是不够的，这家律所的律师大大小小二十来个，个个都是来头不小，拿下来过很多案子的，所长的计划是曲径幽、廖志高和秦羽，但秦羽已经两天没联系上了，剩下廖志高，约定这天在律所门口集合的，这会儿他已经在门口，刚抽完手里的烟，掐了扔进了吸烟处的垃圾桶里，廖志高XX大学心理学毕业，一直在诊所，近半年跟精神病院科室的合作，他被借调到了那边，调期将尽，他也着手慢慢地回到诊所的业务里来，相貌堂堂的一位大才子，每天在精神病科室里确实有点暴殄天物了。

　　径幽依然联系不上秦羽，一般来说秦羽不可能玩消失的，上一次是因为进川跟进灾后心理援助事宜，山里信号差，失联也不过24小时，这次却已经三四天没有消息，径幽觉得情况不太妙。

　　一行三人到了律所，被景象略惊呆了，每个人都在忙碌，时不时跟同事说几句，各种暗语行业术语不绝于耳，跟诊所简直一个世界两个版本，一个外在，一个内在。径幽听到有人在高声说：

　　“这绝不可以商量，要价低了，人家会以为你不值得更高的价格，懂不懂？这事没商量！！！”

　　“姐姐，我们不是慈善机构，我们也是人要吃饭睡觉的……行了我知道了，我们尽力安排最好的律师，可以吧？”

　　“我呆会儿去法庭的资料复印好了吗？别再弄错了，上次如果不是我记得准确，那个case就掉了？”

　　……

　　这时一个优美动听的声音传来：“你们好！是悦和诊所的医生们吧？请跟我来！”径幽心下好奇了一下,还没自报家门就被认出来了。

　　这个优美声音身材也相当优美，高跟鞋一步步地带我们进了一间小会议室，安置我们坐下便转身退了出去，门关上之后，屋内静悄悄的，刚才的嘈杂声完全没有了。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有人敲门，推门进来了。还是刚才那位优美姑娘，后面跟了为西装男士，“这位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之一，岳总。”

　　径幽他们几个立刻起身，这人竟是岳黎！径幽心里惊了一下，居然又遇到了。

　　他立刻招呼大家坐下，大概说了一下律所情况，确定了之后，便签下了协议，为期一年，其中至少两次团建和不少于200小时的个人心理援助时间，相应的律所将会有负责一些跟诊所有关的官司纠纷等——如果合约期内并无，那么诊所将保留合约到期之后五年内使用权力。虽然诊所所长有自信并不需要，但似乎很多事情也并不是那么万无一失的。

　　签订合同十分顺利，一切办妥，岳黎送三人出律所，跟径幽道别的时候，“曲医生，说是缘分未免俗了些，但真的很高兴能和你们诊所合作，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愉快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回到诊所，即将午饭的时间了，所长愉快地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前台接到了一个电话，前台赵蕊忐忑地将电话交给了所长，所长听完之后，表情凝重，但随即让大家回到各自工作岗位，径幽他们几个又被叫到了所长室。

　　“合约什么时候生效？”

　　“明天。”梁锦超答，“难道有麻烦事？”

　　“小秦，监管机构可能要下来调查一下情况，我担心会有问题。”所长的表情里看不出来是什么事情。

　　“秦医生怎么了？”径幽的不好预感似乎在接近了，“他怎么了？”她还是憋了憋没说葬礼上他缺席的事情。

　　“现在说为时尚早，一切还是变数，你们也别瞎打听了，做好自己手里的事情，有事我会先扛着的。”

　　径幽纳闷自己是关心同事，怎么就成了瞎打听了？

　　要说秦羽会做什么麻烦事，径幽是绝对不相信的。秦羽比径幽早两年到诊所，可以说自己就是他的徒弟，但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师傅，所以径幽总会称呼他为秦医生或者秦先生，沈慈认为“秦先生”这一称呼十分妥当，既不张扬又恰大好处地表达了对他的尊敬。他是个极稳妥的人了，说话做事从不失分寸，更加懂得人情世故，身材中等，五官端正，平时戴眼镜，业务能力更是在诊所首屈一指，是业界几位前辈极为看好的一个年轻的心理医生，论文屡次在国际杂志上刊登并获奖，如果说他会捅什么篓子，径幽怎么会信呢？

　　茶水间里，沈慈跟径幽叨叨，“秦医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一向从不这样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他一时不能解决的事情……你还记得那年他去支援灾区的事吗？我看这次他一定是看开了，想要给自己放个假了……”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逻辑不对，立刻道：“径幽，你也说一下你的想法啊？这么多天不露面，他可是你的师傅啊！”

　　径幽也有很多疑惑，从知道江遇舟出事以来，秦羽的表现就很奇怪。“我也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可以知道他现在在干吗为什么不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诊所的人都忧心忡忡地，尤其是这位沈慈医生？！”

　　沈慈居然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径幽知道她对秦医生的“好感”，但径幽也觉得这应该是出于一个学生对“偶像”的爱，并非男女之间的情愫，就如同自己对秦医生也是这样。

　　“我说，曲径幽，一起去相亲吧？”沈慈突然这么说，径幽吓了一跳，搅咖啡的勺子差点掉地上，“这么惊讶？你不是下个月也满三十了吗？我就不信你们家里不催你？”

　　径幽想到了秦心的忠告，快三十的人了，赶紧找一个人吧，我都没跟你一起住了，还不方便你？！“算了算了，我这样的，长得这么清汤寡水，没料，你去吧！”说完径幽还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脸的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对了，你看见廖医生了吗？他问到你了呢！”径幽努力试图避开话题。

　　“他？我还以为他被永远借调了呢。”沈慈一脸不屑一顾。

　　“怎么会，他这样的，所长怎么肯放？暂时借调也是为了积攒人气！”径幽窃喜中。

　　“你不想相亲就算了，我可自己去了，到时候遇到好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能不能把这点心思放在工作上？？”径幽忍不住丢给她一句。

　　“身为精神分析一派坚定拥护者，我认为这种阴阳相合的事情是有利于身心健康，使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的！”就她的歪理多了。

　　[小幽，你周末有空不？一起去海岛吧？三天，机票都订好咯！]秦心的微信发过来了。

　　[算了，我这几天活儿多，你跟你男朋友去吧？我没事的！]径幽回复。

　　[活儿多？嘿嘿嘿，有歧义哦，曲大小姐！]这个不正经的！

　　[就知道你想歪了，等你回来请你吃饭吧！]径幽立刻想要转移话题。

　　[也行，那到时候带我男朋友去见你哦！]这是她第一次说要带男票见径幽，径幽的心情比自己有男票还激动。

　　[好！]径幽觉得应该再加点表示心情的话，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哪个好，就没多发内容。

　　那头秦心收到一个“好”字似乎完全没有料想的爆料该有的效果，以为她已经知道自己男友是谁了。[反应平淡啊，你是不是收到风声了？]

　　[哪能呢？你想现在就揭晓吗？]

　　[很没劲，跟你聊天很难预期的什么喜怒哀乐，永远都是“淡定”，真没劲！]

　　[揭晓吧，求你了，好想知道呀！！！]径幽连着发了几个表情图。

　　[其实你见过他呢，是个律师哦！超厉害的！]她发过来的信息简单明了，径幽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岳黎，是的，那是他们——或者说他们三个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到他是秦心晚归，醉醺醺地在门口大骂领导如何如何卑鄙无耻，他扶着十分淡定地说：“她告诉我这个地址。”他的深色西装上仿佛有些污渍，那时觉得至少岳黎并不讨厌秦心。

　　第二次依旧是醉醺醺的，不过那次换成他，她扶他到门口，“我不知道他家的地址。”；第二天在沙发上醒来，他在沙发前似乎在回忆自己到底如何到了这个地方的，抚了抚前额，“我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径幽正好听到了。秦心似乎想说什么，但随即又调侃道：“你要是做了呢？”他惊讶，却被她笑开了，“骗你的，要是你做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整了整衣服，秦心脸色略变了变，“幽幽作证，我可没做什么有违我玉洁冰清本性的事情。”只记得当时他颇为尴尬的脸色，完全像个没有恋爱过的大男孩。

　　他的形象始终停留在那两次“醉酒后晚归”的形象上。看上去颇你来我往郎情妾意，径幽觉得这个事情基本上地利人和了，就欠个天时便能成了。

　　也许这个“天时”真的到来了？

　　[哦？难道是你们两次醉酒回来的那位？]径幽小心地问。

　　[讨厌啦，就知道你最了解我了！是他叫“岳黎”]秦心的快乐似乎隔着屏幕满溢出来。

　　[祝你幸福哦，回来约饭！]径幽甩了甩脑袋，突然就记起了岳黎身上的青葙味道，以及那幢房子里的清凉，她立刻去了洗手间冲了个澡，出来时已经快十点，这个时间从落地窗望出去，依然是车水马龙，很多人还在路上，也许是为了生计也许是为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