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鱼酱酱

1、第 1 章

　　爸爸
　　这是一个结束了五年的故事。五年前的那个冬天，我只身来到了这个地方。我嗅着艺术之都的芬芳气息，感受着巴黎独有风韵，要忘却过去。这是我所选择的道路。至少，在巴黎我不会失眠，不会像以前那样步入思念的陷阱。
　　我用一个朋友，他叫罗斯。他长得很像他，高大的身形以及那深邃的眼神。罗斯可以说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跟他讲许多的故事，而那些故事都是来源于他。罗斯也许是想逗我，自从我和他讲了他的爱好以及习惯之后，罗斯就把那些东西当成自己的，以至于每次罗斯走到我身旁时我都会有一种错觉。但错觉永远只是一种错觉，他永远不可能是他。
　　说了这么多废话，我还没有讲故事呢。现在，就开始吧。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叫凌凡，25岁，是一个摄影爱好者，自由职业。
　　十年前，也就是故事的开始，我一夕之间从乌鸦变成了凤凰。我认为这一次我不会再被抛弃，事实也如此，可等待我的是更加离谱的命运。而这一切剧情的导演就是我的父亲，别人眼中的完美父亲。我深深地记得二十年前我的父亲是如何把我丢弃的，他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车子撞倒才满意地离开。那片黑白的记忆烙印在我的脑海，永远也无法忘却。
　　我的父亲去找我的那天，我正在养父家里做作业。表妹跑来告诉我，有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人要来我家，快到了呢。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除了他，没人会来我家。正如我所料，就是他，曾经想要杀了我的人。他就是个恶梦，缠绕了我十年的恶梦，当初他眼神里的那种决绝是那么地残忍，就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碎了我的心！至今，我仍然清晰地感受得到那种痛。看来，时间这剂绝世妙药也没能治疗我的这顽疾。他走近我，想要用手抚摸我的头，但被我避开了。我不需要他施舍的那点可怜的父爱。我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我愣住了，此时我的心颤了一下。他用之中忧伤的眼神看着我，我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失落。也许是他对着份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有一丝的记忆吧。
　　我就浑浑噩噩地上了车，等反应过来时，那个家已经看不见了。我看着后退的道路，流下了一行眼泪。他们这么多年对我的呵护又企是这一行眼泪所能报答的，但是我却别无他法。我就是这样，明明想要活得潇洒却又斤斤计较，心里恨得要死却又忍不住原谅！心中缺少爱，所以渴望得到爱。

　　哥哥
　　窥违十年，我终于再次见到了我最初的家，它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么冷峻，像冰窖一样没有温度。我一步步走上台阶，把头抬得高高的，像重新夺回皇位的国王一样，眼神里充满着蔑视一切的自信，回到这个我出生的地方。短短几步的台阶，就像是我命运之轮重新开始的仪式一样，简单而庄重。
　　简单的收拾之后就开始吃饭了，爸爸对我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到医院做检查。”我说：“我很健康，不需要去医院！”“你需要。”爸爸留下这句话就上楼了，毫不理会我的辩驳。我无奈的上楼，无奈的睡觉。
　　到医院进行了各项繁琐的检查之后，医生说：“各项指标正常，可以进行配型。”我见了之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然后把我带到了间化疗室门前，当我见到他之后，我明白了。深积的怨恨夹杂着失望，愤怒瞬间爆发，对他最后一点信任、尊重化成一滴眼泪，从心灵最深处流向眼眶然后掉落在无情的地上。凌振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他是凌晨，是你哥哥。”他开口了。“他得了地中海贫血，只有你的骨髓可以救他，你一定要答应我。”此时的他，放下了尊严，老泪纵横。对于凌晨来说，他只是一个卑微的父亲，那么对我呢？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不要是随意丢弃，需要时再找来随意地哄哄，然后就要我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任何事情。我的愤怒全面点燃了，“要我救他，除非你跪下求我。”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他的下一个动作让我来不及反应，我冲出了医院，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医院，希望越远越好。
　　最终，我还是同意了这次手术。配型很成功，手术也很成功。我成了这个家的功臣，凌振民往我卡里打了很多钱，我苦笑。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办事法则，任何事情都能用钱来解决。如果十年前我就死了，那么，凌振民，你要怎么办。

　　愉悦
　　哥哥出院回家之后，一切还是照常进行，凌振民还是很少回家，我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上学，唯一不同的是，家里会经常出现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愉悦，据说是哥哥的青梅竹马。
　　愉悦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她可以时而调皮可爱，时而温柔，善解人意。我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讨厌。她对哥哥的喜欢溢于言表，而哥哥，在跟她在一起时显得很快乐。我呢，还是那样，可有可无的度日，没有目标，没有向前的动力，反正我优秀或者不优秀都是无关紧要的。
　　哥哥是个安静的人，他的那中安静是骨子里的。他很少笑，只有愉悦撒娇时他才会微微一笑。他和凌振民不一样，从骨子里的不一样。至少，哥哥对我很好。我会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大概就是这个。对，我就是这样，只要有人给我爱，哪怕只是很少的一点点，我都会一无返顾。愉悦是个例外，不管她对我再怎么好，看到她与哥哥嬉闹，我总是会有点讨厌她，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嫉妒吧。
　　每当饭桌上多出一套碗筷时，我心里就五味杂陈：愤怒、害怕、失望、伤心……每次一最快的速度吃完然后上楼不再出来。而每当愉悦在时，气氛会好很多，她总会逗得凌振民哈哈大笑，凌晨也会一直微微地笑。我想，着个时刻应该是我唯一觉得她好的时刻吧，虽然这个时刻我的存在犹如空气一般，在角落静静地看着他们像一家三口一样尽享天伦之乐。我的确有点悲伤，但总比此三人各怀心事的那种尴尬要好得多！在那种气氛下吃饭只是为了生存下去。
　　日子还是这样一天天地过，我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上学，有一搭没一搭看书。哥哥也是老样子，习惯性地优秀，习惯性地和愉悦嬉闹，习惯性地对我好一点。愉悦呢，还是经常的来家里，经常性撒娇，经常性地逗凌振民笑，唯一多出的一点是关于我的，我迷上了摄影。这样匆匆地就过去了三年，别人有没有变我不知道，但是我变了。

　　我
　　我十九岁的生日快到了，有期待，有失望，有恨。期待的是哥哥每年都会记得我的生日，会送给我礼物；失望和恨的是凌振民太绝了，他从来没有记起我的生日。在这里过的每一个生日，哥哥总能给我带来惊喜。抛开凌振民，我们是很好的兄妹，很好的朋友。我们有恨多话可以聊，偶尔会分享彼此的小秘密。他不会生我的气，尽管我经常做错事情；他反而会在我需要时安慰我。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好。
　　我就这样幻想着生日那天的场景去上学。后来，我遇到一个很讨厌的人，至少我觉得那人很讨厌，他的名字叫韩韵。听名字会觉得这个人很儒雅，事实上他还有另外一重的性格。这都是双子座惹的祸。在教室，他总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像一个绅士一样；而走出教室之后，他的暴脾气就上来了。他也有他的优点，他很容易地就能猜中别人的心事，这也是我讨厌他的地方。有些事情，是放在心灵深处的，不可以被挖掘出来。所以，他每次猜中我的心事，我都会害怕，然后开始躲避。就像躲避我自己的心一样。
　　我生日那天，凌振民不在，哥哥让人准备了烛光晚餐。看到他们忙碌的样子我特别的高兴，跟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一起吃烛光晚餐，对于我来说是最大的惊喜、最好的礼物。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意外地多了两个人，愉悦不算是意外，最意外的是他——韩韵。看到他们我不免有些失落，原先以为是两个人的烛光晚餐却变成了四个人，搭配还那么地诡异，我不禁冷笑。然后我就看到了哥哥和愉悦的亲密举动。我怎会看不出他们的眉目传情！近一段时间，愉悦几乎天天来，还帮忙打理家务，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还有哥哥对愉悦的一颦一笑，我怎会不知晓。我只是不甘心，愉悦拥有那么多，而我只有哥哥，为什么她还要跟我抢！连我身边最后一点爱也不留给我呢？我就这样看着他们。愉悦，我恨你。
　　我真的变了，变得自私了。我不会再轻易地原谅那些我不想原谅的人，我不会再去忍受那些我不想忍受的事，我也不会再轻易地放弃我仅剩的一点爱。从小到大，每一次我都在失去，这一次，我不能再失去了。我不会让愉悦抢走哥哥，绝不会！

　　韩韵
　　那天晚饭过后，韩韵一直在接近我，但我一直逃避他，最终他还是在校门口堵到我了。他问我为什么躲他，我说我没有。随后，他拉头长篇大论，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他做朋友。不等我反应他就拉着我玩遍各大游戏厅，我在一旁只能无奈地等，不禁感慨：还有人可以这样生活。此时，我真的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直到深夜我才回到家里，上楼之后我看到了哥哥房间拥在一起的人影。我慌乱地回到了房间，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足以遍及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我绝不放过你。
　　从第二天开始，我夹在他们中间让他们没有单独的空间；我时常偷看哥哥的手机，给愉悦发一些信息，同时也删除了一些愉悦发来的信息，单方面更改约会时间、地点，破坏他们的约会，甚至是把愉悦骗去很远的一个地方。只要她来到家里，我就处处与她针锋相对。
　　一个下午，韩韵打电话来让我出去一趟，我再次偷看了哥哥的手机，把愉悦骗得很远然后才出门见韩韵。我在街头看到了遍体鳞伤的韩韵，我过去把他扶起来。他看到我之后说了一句：“做我女朋友！”我很坚决的说：“不！”他甩开我的手，说：“我知道，你不就是喜欢你哥嘛！可是我告诉你，他是你哥，你们是永远不可能的。你知道吗？我四年前在医院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告诉我！……”他说着就把脸贴过来，我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依稀听见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臭娘们，老子不会让你好过！”
　　第二天一早，韩韵人模人样地出现在了家里，我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他直接去找我哥了。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并不知道，只是后来发生了好多事。
　　哥哥和愉悦约好了去露营，我迅速收拾好行李。我到楼下的时候哥哥坐在沙发上，我开口道：“出发吧！”哥哥站了起来，朝我吼了一句：“你闹够了没有！”然后愤怒地走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我。有什么地方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哥哥不到两小时就回来了，他没有说话，但看得出他手上冒出的青筋。有什么地方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后来，一连好多天都没有愉悦都没有出现在家，而哥哥总是不间断地打电话，一直打，一直打。
　　我收到一条很奇怪的短信，是愉悦发来的，内容是：我不怪你！刚开始我觉得她可能是发错了，也没有理会。知道哥哥拿着我的手机对我嘶吼时，我才明白：愉悦死了，她自杀了。哥哥已接近疯狂的情绪冲着我吼：“现在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吗？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滚！”哥哥没有个我任何辩解的机会，我流着泪走出拿到大门。我很愉悦，但我想让她死。
　　这下，我丢了我最后拥有的爱。我迷茫地穿过一条条巷，漫无目的的走啊走。最终回到了我养父家里，这里还有他们对我的爱。可当我真的回到那儿时，家已不再是家了。凌振民给了他们一笔钱，他们已经搬走了。我又一次成为孤儿。再次走上大街，我就想飘零在夜空中的游魂，无处藏身，无家可归。

　　妈妈
　　孤寂的铃声响起来了，我接听了一句话，手机就从手指间滑落。我飞奔回了家，亲眼目睹了躺在血泊中的哥哥。我崩溃了，瘫倒在地上晕过去了。这就是惩罚吗？当我醒来时，哥哥已经在亲戚的帮助下安葬，凌振民听到哥哥自杀后中风了，成了植物人。而我，只剩下了躯壳，整天抱着哥哥的照片，脑海中不断浮现镜子上的那行字：“我把血还给你。”
　　我再次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听护士念完之后我抢过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那几个字：这个结果你满意吗？提示的发件人是韩韵。我放任自己大哭之后，拨了110 。
　　我振作起来，积极地配合警方的调查，最后韩韵以强奸罪被判了15年。
　　我回到家里，收拾整理了哥哥的遗物，打扫每一个房间。后来我在凌振民书房里的一本诗集中发现了一封发黄的信。看完之后，我的身世之谜解开了。我原谅了凌振民，也不怪我的妈妈，我把一切都看开了。
　　我把爸爸交托给信任的亲戚，只身来到了巴黎。在巴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遇到了长得像哥哥的男孩。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我以后可能会在这里结婚，会有孩子，会生活得很幸福。我感悟到了：爱是自己给自己的。

　　后记
　　给哥哥的一封信
　　哥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我这次不是短途旅行，而是去天堂。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的家庭，更不会纠缠你了。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我真诚地想你道歉，希望这声对不起不算太晚。请原谅我的那荒诞的爱。
　　最后，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凌凡是我们的孩子，请你无论如何照顾好她。
　　妹：凌秀慧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