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贼子（修真）》霜落林空

240、与天争命

　　熠耀族的人总是恬静中带着奔放，在那长满鲜草的水畔三五成群，当夜晚来临，小伙子们就飞到半空，用荧光点缀黑暗。

　　燕几在这片小小天地中感到了久违的宁静，阿梁时常会给他送些吃的来，燕几没有谢绝她的好意，何况那些蜗牛肉做熟之后并不难吃。

　　小姑娘吵吵闹闹，燕几总是坐在窗边安静地听着。

　　喜子，那些长着八只脚，满嘴尖牙的家伙，是他们的宿敌，或许连宿敌都算不上，只要他们落到他们编织的网上就是必死无疑。

　　据阿梁说，她的曾曾曾曾曾祖母说，其实很久很久之前，她们并不生活在这夜照之川，只是突然有一天，大概是在一千年前，天上掉下来了一滴水，女王去触碰了它，于是每一个族人都有了人形，但从此他们再也走不出这湖底了。

　　燕几问她，你们的女王在哪里？

　　她说，女王在沉睡，说是等待一个该等的人。

　　燕几有所触动，等到阿梁离开，脑海里冒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一千年前，是我落雨化成你的时间，殷朝那时刚刚建立，是不是非常的熟悉。”

　　“元天帝！你还没走！你说过把我的身体还给我！”燕几倏然间站了起来，在脑海里大喊大叫。

　　“我确实还给了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的自然也是我的。”

　　“你耍我。”

　　“我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那个声音带上了笑意，“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就是我，是因为你害怕自己就是那个操控一切的神吗？你害怕自己成为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害怕连你自己的命运也被捉弄，害怕那些你哭着喊着不想失去的，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可你怎么不想想，你一出生就畏寒，却在找到朱雀之时失去记忆，随后你便不再害怕寒冷了，只是因为你是我而已，你找回了你缺失的东西。何其可悲啊，你不愿看清自己。”

　　若说人一生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剖析自己，将皮肉划开，露出血淋淋的内脏。燕几闭上眼，脸色有些发白。

　　“不过，你知道为何我埋下的朱雀种子，却可以分给你和周胤两个人吗？”

　　燕几陡然紧绷起来，“你什么意思？”

　　“樊曦每隔五百年分魂一次，引得天下大乱，在周胤之前同样有一人拴住了天下的命局，这些人不过是樊曦的其中一部分，身死之后便会魂归天界，周胤为何独独在凡尘间流连五百年？只因为一个朱雀元身？燕几，你还记得樊曦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什么神情吗？”

　　燕几总觉得他的话带着挑拨的意味，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想那时周鉴就站在大方山上告诉他这一切是天帝的一局棋，然后将他带到九天之上，樊曦只在远远的地方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终究会变成什么样呢？我很期待。”

　　他那时想不通樊曦用这些话刺激他的意义，现在想来，是借他向另一个人挑衅，他们在拿人间当赌注。

　　然而元天帝很容易猜到了他的想法，纠正道，“他可不是借你之躯，他就是在对你说这些话。樊曦这个人很聪明，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会做出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你既然能预见，为什么还要让这些事情发生！”内心深处仿佛有一股怒火将要烧断他的理智。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阻止……我下到世间，体会过许多事情，只是有一件事未完啊……”那个声音沉默良久，“我不曾知，何谓——与天争命。”

　　燕几愣住了，那个声音缓缓道：“燕几，看见这样的你，我很欣慰，很欣慰自己能活成这个样子。”这个声音悠远温柔，全然褪去了邪肆与恶意，像春风过岗，像山岚缥缈，于此天地间悄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