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舟的故事》林远远

68、第 68 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早上她起晚了，而今天她上早班。
　　匆匆出门，商舟愣住——一个年轻女孩背对着她，站在402门前。
　　没想过还会见到她，更没想过会在自家门口见到她，这个叫张蓓蓓的女孩。
　　听到身后响声，张蓓蓓转身，犀利的目光霎时定在商舟身上。
　　不知当时两人脸上的惊讶哪个更甚？连走道里的空气都凝固成无数的惊叹号。
　　微妙的花火一闪即逝，张蓓蓓收起一脸意外，换上礼貌微笑，于是，商舟也勉强扯动嘴角，微笑回应，但她真讨厌这样的皮笑肉不笑。
　　景深拉开门，张蓓蓓堆在脸上的笑灿烂无比，而商舟，堪堪和张蓓蓓擦肩而过，拐过楼梯转角，半层楼的距离，她刚好听到景深热情招呼：蓓蓓，你可真早，快进来吧……
　　看不见他对张蓓蓓说话时的表情，但听这声音，过分热切了吧？而且语音语调毫无惊讶意外之感，想来是早就约好了的。

　　下午下班，商舟没有回家，她关了手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最后去到何渺店里。
　　昨晚他对她说，今天下了班，去他家吃海鲜大餐，然后去陶吧给马克杯素坯上色。呵，不知道他做了几人份的大餐？管他做了几人份，反正她，不会傻到去凑那个热闹。
　　“咖啡还是可可？”何渺端来两杯热饮和泡芙，在怏怏不乐的商舟面前坐下。
　　商舟捧了可可在手里：“晚上我留下来蹭饭。”
　　“你先知先觉吧？今晚海鲜大餐，有象拔蚌、膏蟹、沙蒜……都是你喜欢的。”何渺吃一个泡芙，问，“不过，今天你那位邻居帅哥怎么没跟着来？”
　　“什么叫我那位？我和那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商舟咬唇。
　　“撇那么清干嘛，吵架了？”
　　“你看我像随便和邻居吵架的人吗？快，快准备你的海鲜大餐去，我等吃呢！”
　　这个时候，他和他的宝贝也在准备海鲜大餐了吧？海鲜大餐！海鲜大餐！为什么到处都是海鲜大餐？
　　咳咳咳。她被热可可呛到。
　　她这是在生气？既然他们毫无关系，她以什么立场生气？
　　管他什么宝贝不宝贝的，只要他陆景深别再来招惹她就行。想起早上张蓓蓓看她的眼神，商舟在心里将景深“咔”地一掌劈了。

　　“阿嚏——”景深打了个喷嚏，他站在窗口望穿秋水，也没望见下班回家的商舟。明明昨晚说好一起吃晚饭的，她却放了他鸽子，还关了手机。他想出去找她，又怕她回来了，错过。后来，他听到对面的开门声，知道她回来了，但他没去找她。让他等了五个小时，她都不能主动敲一次他的门吗？
　　“笃笃笃——”第二天一早，景深式敲门声响在商舟家门上。辗转一夜，他还是按耐不住去找她，按了几遍门铃，门内毫无回应，他又不厌其烦地敲门。拨她手机，通了，却不接。难道她在屋里出了什么意外？各种担心冒出脑洞，景深急得差点撞门。
　　“小伙子，不要敲了，她不在，我在楼下晨练，早看她出去了。”住楼上的阿婆提着她的“赤霄宝剑”，容光焕发，步伐矫健，一边上楼，一边和景深说话。

　　商舟一大早就背着相机包出门了。倒不是她有多热爱摄影，只是在家臆想着隔壁的种种，她如坐针毡。反正今天她上晚班，有的是时间出去透透气。
　　走了很多路，随拍了很多无关的人和风景。
　　下午，当商舟拖着疲累的身体回来，她看见对面402家门虚掩。
　　她低头在包里找钥匙，翻来找去，放钥匙的口袋空空如也。
　　“……只不过是她先遇见了你，可她并不懂你。她有什么好？值得你放下倾注心血的逸歌，跑这儿来？……我才是与你志同道合的人，我比她更适合你。你为什么不给我试一试的机会？”一个女人陡然拔高的说话声自对面虚掩的门内传过来。
　　商舟只想快点进屋，将与她无关的一切屏蔽到门外去。
　　钥匙终于在包包的角落里找到，“咔哒”，门锁打开的声音提醒她，只需完成“拉开门、走进去、关上门”三个动作，便可结束目前被迫听墙脚的尴尬状态。但是，她突然迈不开脚步了。她听到景深低沉却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
　　“蓓蓓，和认识先后无关，感情不像我们编程有逻辑可循，我对她的感情是不可控的，不管最终结果怎样，我只爱她。”志趣相投可以成为默契的工作伙伴，可以做朋友，但不一定是深爱的人。是的，她任性、倔强、迷糊，还不念旧情，她的缺点一大堆，但藏在他心尖，让他愿意倾其所有的人，只有她。

　　“快把你手里的闲书放回去，妈妈帮你选好书了。”两排书架之间，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捧着一大叠书，对她身边的小女孩说。
　　“妈妈，这些书真的很好看啊，你就让我借两本吧？”小女孩扬了扬手中的书，眼眸里闪动着希翼的光芒。
　　商舟站在小女孩的身侧整理书架，她一眼瞥见小女孩爱不释手的书——《吹小号的天鹅》与《红色羊齿草的故乡》。
　　“看这些闲书有什么用？考试又不考这些。”女人脸上的表情开始不耐烦了。
　　商舟一侧头，被女人手上捧着的一堆小书山吓了一跳，放在最上面的是本《数学竞赛宫》，再看下面几本书的书脊，基本都是《小学奥数培优》、《 小学生获奖作文 》之类的教辅书。
　　“妈妈，那就让我借一本吧。”小女孩仍不放弃希望。
　　“这些书就够你看了，别讨价还价的，最烦了。”女人的耐心明显耗尽，口气不容商量。
　　看着小女孩恋恋不舍地把书放回书架，商舟心里一动，她是多么幸运啊，小时候，妈妈随她泡在书堆里，从不干涉她看书。
　　当她的目光与小女孩惆怅的眼神触碰在一起，惜字如金的商舟突然开口了。
　　“她选的书很好，都是儿童文学的经典作品。”
　　意识到商舟在对她说话，女人拿眼睛斜睨商舟，张了下口，又抿紧，一副不屑言谈的样子。
　　“走了。”女人一甩脑袋，语声恨恨地对小女孩说，“将来想有出息，就别惦记着闲书，不然，你以后也就只能做个图书管理员了。”

　　做图书管理员很没出息吗？那两母女借书离去，商舟仍心绪难平。曾经，在那些倚在图书馆一角看书看得天昏地暗的时光里，她的理想就是长大了做个图书管理员。说起来，她现在算是实现了儿时的理想。
　　“商舟，公司有急事，我马上要走，这次过去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隔着一张借书台的距离，景深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商舟面前，“不要太想我啊！”
　　美好的秋千之夜已经过去数天。这几天里，她刻意躲避他，但他的身影总是霸道地闯进她的脑子。想起上班前，不小心听到他的间接告白，心里的别扭劲忽而顺了，她抬起头，想和他说，小心开车。然而，站在他身后的张蓓蓓豁然撞进她的眼帘，商舟只觉胸口一窒，到了嘴边的话硬被她咽了回去。
　　“我尽早回来，下周见。”景深深深看着商舟，怎么办？还没离开，已经开始想念。
　　莫名的烦躁袭来，商舟又垂下头，翻开书本的封面，用手里的扫描仪扫书页上的条形码，然后，她头也不抬地说：“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