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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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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景深就看见了,商舟站在他宿舍楼下。一瞬间,他几乎就要拔腿向她飞奔而去。他不知自己是怎样停下脚步的,隔了一条绿化带,静静地看着站在路灯下的她。
路灯昏黄的光束自她头顶投下,在她脚边映出一圈小小的身影,她伫立在自己的影子里,环臂抱着胳膊,夜色在她纤细的身形上更添了几许寂寥……
“你就站这儿别动!”那次送她回家,商舟将他拉到路灯下,伸出右手食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一圈,又指着他脚下一圈暗影,吐吐舌头说:“这是孙悟空画下的‘避魔圈’,你不能出来哦!”他居然配合着她的无聊,站在那一动不动,直到她急冲冲上楼,又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只是右手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纸盒子。
“回去再打开哦。”她把小盒子递给他,踮起脚尖,柔软的双唇飞速擦过他的脸颊。然后,不等他回神,她轻捷的身影已消失在甜美的余音里,而她双唇的温度还留在他脸上。
回到寝室,他打开盒子,一个透明的塑料杯里白一层,黄一层,层层叠叠,铺得满满。他拿起盒子里的塑料小勺,挖了一口。哇,她在里面放了多少糖!受了强烈刺激的味蕾齐齐抗议。他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猛灌白开水。然后看了看时间,拨通她的电话。
“这蛋糕是你做吧?”从胃到心,全都冒着甜,连同他的声音。
“不好吃吗?不用安慰我,也不要太打击我。”电话那端飘来她娇嗔的声音。
“好吃。我就知道这么好吃的蛋糕只有你才做的出来。”
记忆是那么不可靠,飘飘渺渺,远得抓不着。他留恋地注视着她,绕过绿化带走向她,越靠近,心痛就越深,心里的嫉妒如疯长的蔓草恣意纠缠。对,他从没这般嫉妒过,嫉妒另一个牵她手的男生。
心底的妒火燃尽,到了眼眸,结成了冰。
“拿来。”景深头也不转地说了一句。
“我说你的手拿来。”看到张蓓蓓双手将蛋糕递给他,景深的口气软了下来,“借你的手用一下。”
什么?不是幻听了吧?张蓓蓓眨眨眼睛,不假思索地伸手到他面前。
这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芊芊玉指蔻丹甲,可惜不是他想牵的手啊。他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意气用事的表演来宣泄自己的不满了?
“对不起。你回去吧。”景深握成拳头的手最终没有伸出去。
直到走过她的身旁,他才发现自己没法装作若无其事。他极力控制自己,目不斜视,大步走上宿舍楼前的台阶。他尽量做出脚步轻快的样子,其实双腿沉重得几乎迈不开步,在与她擦肩而过时,他上排的门牙用力咬住一整天没喝水而干裂的下唇。
“景深……”身后传来她低哑的声音。
他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景深——”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不低,不屈不饶。他的心随之一颤,脚步不由自主顿住,他缓缓转身,回望她。
他们视线相触的瞬间,她感到了一股寒意。为什么?他的眼里蓄满了坚冰似的冷漠。她轻启双唇,在心底盘桓一天的疑问却不知怎么问出口。
两人对视,沉默良久。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她终于开口打破沉默,支支吾吾地问,“早上……”
“早上你去哪儿了?”他厉声打断她。
早上?明明是她先问的他呀,他不答反问起她来了。“早上在家……后来……后来到学校找你……”
来找我?呵呵……却牵起别人的手!?真是天大的讽刺。商舟与王莫奇牵手、划船的画面再次浮现,如针如芒刺痛他的眼睛。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这句话像是从他的齿缝里硬挤出来的,听上去有种咬牙切齿的决绝。其实,刚刚看到她孑然而立的身影,他就动摇了,他想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做不到。
不再看她,他转身就往宿舍楼走。因为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在涌动,而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白天一直敞开着的宿舍楼玻璃大门不知何时合上了,他疾步走到门前,双手用力推门,好像要把所有的愤怒与痛苦都推出去。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玻璃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随即传来门臼摩擦的巨大声响。她知道,对她关闭的,不仅是这扇通往他寝室的门。如果他的心也有一扇门,那么,早在玻璃门“砰”地一声关闭之前,他已经将她拒之门外了。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即使已在心里做了最坏打算,亲耳听到景深说出这样决绝的话,商舟仍犹置身于一场7.8级地震震中,她的世界顷刻支离破碎。一股热流涌上来,憋了一天的情绪土崩瓦解,眼泪代替了所有的思考。
为什么会这样?透过迷雾般的泪水,她直直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远去,似乎这道背影会告诉她答案。在阶梯的转角,他似乎停住了脚步。她的心狂跳起来:今天不是愚人节,你开什么超级大玩笑?你马上就要转身飞奔到我面前,告诉我:“逗你玩的!”好了,我已经识破你的诡计了,而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不好笑。答应我,再不开这么恶劣的玩笑了……
但是没有。她眼前的画面在他消失在阶梯转角后,便停留在空白。
她颓然蹲在满地的栀子花瓣里,膝盖顶着胸膛。路灯的光在眼前晃动,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跟着摇晃起来。耳朵里鸣着嗡嗡嗡的声响,犹如成千的蜜蜂盘旋耳际,直要撞进耳膜里去。“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景深寒冰一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好像错按了循环播放键。她用力地甩一甩头,想把所有的声音都甩出去,明知是徒劳,无望的。
眼花缭乱中,商舟站起身,她要回家去,如果那间与辛玥合租的属于景深的房子可以称之为家的话。
站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中,闪烁的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迷途羔羊,好像面前的每条路都通往她的家,又好像都不是。伤心?无措?愤怒?无望?各种情绪包裹着她,沉沉坠落的心像被千斤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从没尝试过这般绝望的心情。
最终还是回到她们临时的“家”。商舟从冰箱拿出早上做的蛋糕。确切地说,这蛋糕还没“竣工”,如果按她之前的设计,还要在慕斯蛋糕上面点缀一圈爱心形塔状奶油裱花,在爱心的中间用巧克力笔写上商舟爱心景深!呵,现在全不需要了。想起这些小心思,真是可笑。原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呢!她拿起勺子开始吃蛋糕。心里似乎有团东西一直堵在那里,含在嘴里的慕斯和着咸涩的泪水,难以下咽……
黑夜笼罩的阳台,没有开灯,商舟靠在红色懒人沙发里,她伸出双手环住自己的双臂。记忆毫不留情地将一小时前,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推到她眼前,放大到愤怒的特写。他凭什么愤怒?
六月中旬的夜晚,晚风温柔。木吊顶上垂挂下来的吊兰开出了好几朵白色小花,精巧的小白花点缀在葱绿的条形叶丛间,煞是可爱。昨天给吊兰浇水,看到悄然开放的小花,商舟欣喜不已,原本今天要炫耀给景深看的。
年初的时候,景深给她带来了这盆吊兰。
“我妈种的吊兰生小宝宝了。”景深将吊兰放到客厅茶几上,掏出手机,指给商舟看,“这盆是母株——”
“母猪——”商舟学他,故意拖长音。
“你还小猪呢?”景深摇头,继续指给商舟,“昨天我妈从这盆里分株了两盆,一盆给你,一盆给我。”
“哦,谢谢阿姨啊。”商舟凑到吊兰前,端详着苍翠欲滴的条形叶片,“这盆是金心吊兰,我以前养过一盆银边吊兰,不过,那盆被我养坏了。这回,我会用心养的。”
“我们比一比,看谁的先开花。”
景深,我的吊兰开花了,你的呢?
为了给他们留出足够的二人空间,用心良苦的辛玥拉着刘煋出去吃饭、压马路、看电影,回家已近午夜。她见餐厅的灯开着,餐桌上的蛋糕仅挖了一勺。这是?
她亮起客厅的灯,客厅空无一人。疑惑间,透过阳台玻璃门,辛玥看见商舟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懒人沙发里
“商舟,怎么了?”
“我们分手了!”
就像在讲述一部电影或一本小说,商舟向辛玥倾诉了她备受煎熬的这一天。最后她揉拭着脸上风干的泪痕,深深叹息:“辛玥,我现在知道失恋的感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每一次呼吸,心脏的位置会隐隐作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