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舟的故事》林远远

3、第 3 章

　　商舟打开手机通话记录，与刘煋的通话在15分钟前，15分钟，不会真的空投到月牙池了吧？
　　她轻声叹气，一抬头，却惊诧不已……
　　在走道的那头，景深一眼就看到了长长走道这头的商舟，她坐在会议室大门正对着的座椅上，低头看着手机，旋即关上，抬头看过来。
　　对，就在这时，商舟澄澈的双眸堪堪对上景深穿透力极强的视线。
　　蓦地，商舟从座位上站起，她300度近视，今天为了面试特地戴了隐形眼镜，所以，走道那头，景深的“犀利哥”形象历历在目。她不敢相信似的把眼睛睁得浑圆。
　　他第一次接受她这样的注目，心下高兴。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样的注目礼不仅来自于商舟，走道两侧的所有面试者全都停下前一刻正在做的事，暂时放下因过度紧张而发颤的心，注意力全都被他抓走。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利箭的话，此刻，他早已被这些齐刷刷射来的目光“万箭穿心”。当然，景深从不在意这些没意义的事儿。他深吸一口气，踏着从容的步子，微笑着走向商舟。
　　于是，“万枚利箭”成功地转移了“靶心”。
　　商舟无暇理会别人的目光，只是——眼前的人似曾相识，而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难道，他就是刘煋派来的“拯救天使”？
　　景深镇定情绪，将手中的简历递给她：“商舟。这是你要的简历。”
　　“哦。谢谢你。”因为不知他叫什么，商舟直接省略掉了他的称呼。
　　从她礼貌客气的态度中，他明白，她完全不记得他了。她居然忘了他？景深眼里闪过一丝小失望，仅仅一瞬。因为此刻，商舟微笑看着他，她黑色的眼眸里只有他。他尽量保持表面的平静，却无法控制胸腔深处的心花怒放。
　　是的，这一刻，商舟的眼里确实只有他。虽然知道这样有点没礼貌，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近距离打量起眼前这个高大的男生：他头顶的每一根乱发商量好了似的集体跑偏，以各种旁逸斜出的姿态，顺利打造出一个乱蓬蓬的鸡窝。在这样乍暖还寒的初春早上，他衣衫单薄，黑色运动套装皱巴巴，两条裤腿上点缀着灰色的斑斑泥点。最触目惊心的要数他脚上的一双运动鞋，裹着半干泥巴，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好像是刚经过烂泥地长途跋涉而来。印象中，刘煋的室友各个都是文质彬彬的，而眼前的这位……
　　近处几个等待面试的应聘者看着陆景深窃窃私语，有的还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商舟虽然也为他的这身犀利装扮颇为不解，但见其他应聘者对待他的无礼态度还是十分生气，甚而有点同情起他来。
　　突然，在一片窃窃讥笑中，一道尖利的女声飘了过来：“没想到HZ的招人条件这么low，连农民伯伯也可以来应聘，不知道他……”
　　商舟实在听不下去，正要和那人理论。景深一把拉住她：“别急，让子弹飞吧。”
　　说罢，景深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会议室对面的玻璃墙——吓，“镜子”里这个样子奇怪的人是谁？当意识到“镜中人”正是自己时，他确实吓了一跳，暗自叫苦不迭，不是因为那些人的轻慢，而是在商舟面前，自己以如此的“光辉形象”出场，真是连做梦也想不到。
　　须臾间，他找回了造就自己犀利造型的记忆：最近忙于世界大学生计算机竞赛，头发、胡子什么的，他竟任其自由发展了。昨天竞赛圆满结束，下午就被室友拉去踢球。踢到半场，突然下起雨来，然而，场上没有一个人在意飘飘洒洒的细雨，全都可了劲地奔跑、倒地、带球……在烟雨笼罩的绿茵场上狠狠踢了一下午的足球，人人溅得满身烂泥，但却格外痛快淋漓。
　　在回宿舍的路上，景深被一群意犹未尽的球友不容分说拉去喝酒。他一向不甚酒力，而酒风尚好，兴致一高，碰杯、喝酒，来者不拒。最要命的是席间上了一道甜点，他一口咬开才知道里面有芒果夹心，赶紧吐了，可还是有了轻微过敏反应，只觉得脸颊火烧一般，不想扫大家的兴，想着回去后吃一片息斯敏就好。结果，他彻底喝高了。最后残存的记忆是，他被室友半拖半拽回到寝室，一挨到床，倒头便睡……
　　景深转身面向那几个高声讥讽的女生，一脸云淡风轻：“没错，农民伯伯当然可以来应聘。据我所知，HZ重视真才实学，欢迎各界人才加入，当然胸大无脑的，尖酸刻薄的除外。所以，阁下几位……估计要另谋高就了。”
　　商舟和辛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那几个女生干瞪着眼，一时哑口无言。

　　“咣——”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位西装革履的面试者走了出来。在大门重新合上之前，坐在主位的面试官——一位面相随和的圆脸大叔——目不转睛地看向陆景深。
　　难道面试官也被他吓到了吗？
　　大门自动轻轻关上，随即又被推开，圆脸大叔走了出来，一脸惊喜：“景深，你怎么来了？今天陆总也会来，进来谈。”说着，他热情地把景深迎进了会议室。
　　商舟和辛玥面面相觑，而那几个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女生则连下巴都要惊掉了。
　　不多会儿，走道那头走来三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位，五十来岁年纪，虽然服饰随意，看起来却很有领导派头，当时商舟她们并不知道，他就是HZ的老总陆延东。

　　会议室里，圆脸大叔问景深：“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景深挠挠头：“有两个朋友来面试，想拜托J叔你……”
　　“景深，你这是在干什么！”景深的话还没说完，陆延东已经走进会议室，皱眉问道。
　　景深忽略陆延东的一脸威严，笑着对他说：“爸，有两个同学来面试，我……我来给她们打打气，顺便来看看J叔。”
　　陆延东紧绷着的脸稍有放松：“你少来凑热闹，J叔自有判断。”接着，他盯着景深一身上下看了足有半分钟：“你又吃芒果了？”
　　“误食，误食。”说着，景深就准备开溜。
　　“那两个同学跟你什么关系？居然能让从不踏足HZ的你来当说客。”
　　“两个都是我的女……的……朋友，嘿嘿，我们学校中文系的两大才女，就是站在会议室门口的两位，绝对的才貌双全。”
　　在陆延东的眼神示意下，助理按下窗帘遥控器，百叶窗缓缓升起。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窗，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转向一窗之隔的商舟和辛玥。
　　窗口骤然透出的亮光吸引了近处几个面试者的注意。感觉到来自会议室的注视，商舟并不刻意躲闪这些穿透玻璃窗直射过来的目光，而是镇定地看向会议室。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陆延东的侧脸上——在看了两个女生一眼后，他已经半转过身，侧对着她们，看向投影屏。站在他身后的陆景深也转身看向投影屏，将犀利的侧影留给她们。
　　商舟的目光在他们的侧脸上来回游走，不禁脱口而出：“哇，太像了！”
　　辛玥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是看呆了：陆延东与陆景深前后错开半米的距离站着，朝着同一方向微抬头，如果忽略景深张扬跋扈的发型，将镜头拉近，画面定格在两人的侧脸——面部轮廓及立体感十足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商舟在脑海里将这两人的侧脸线条、神情用漫画的笔触勾勒，不由笑出声来……
　　在出会议室之前，景深凑到圆脸大叔耳边，低声说：“J叔，我的两个朋友，就拜托你啦！”
　　走出会议室，景深气定神闲地走到商舟身旁，压低声音：“据可靠消息，面试官对你们的第一印象非常满意，放心去面试吧。我有事先走了。”说完，他边走边举起右手，在空中挥了两下，把一个潇洒的犀利哥背影留给大家。
　　辛玥哈哈大笑：“这人太逗了。”

　　商舟走进会议室，将准备的面试材料双手递给主面试官，她后退两步，坐到面试官对面的椅子上。面试官在翻看她的简历，她屏息静气地等待，等待面试官的提问。虽然不能预知面试官会问什么，但她已经做好了迎接各种奇葩难题挑战的准备。
　　然而，主面试官在简单翻阅了她的材料后，缓缓合上她的简历，抬头看了她一瞬，浅浅的笑意爬上了嘴角，圆圆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和蔼态度。对坐在他两侧的面试官分别嘀咕几句后，主面试官又看向商舟，他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一倍，声音洪亮地说：“可以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这样就可以了？商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这一个问题都没问呐，那她准备好的答案呢……？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会议室的，那感觉就像自己厉兵秣马准备大战一场，而对手却突然偃旗息鼓，宣布不战，哎，我的兵，我的马。
　　是她太优秀，无需提问？还是她完全不对面试官的口味，不值得提问？
　　不至于吧！不然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很快放弃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