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独有物而不物

4、第 4 章

　　实际上大学毕业这种事，除了忙忙乱乱的收拾打包邮寄各种行李，和被细碎繁杂的毕业手续逼疯以外，心里面既没有庆幸毕业的欣喜，也没有完成学业的轻松，一定要说的话，只有满心的空落落。整整四年最后带走的只有两张薄薄的证书。熟悉不熟悉的人各奔东西天涯难觅，以后或许在机缘巧合之下在茫茫人海之中再次相遇，打上一两个尴尬生疏的招呼，定下一两个不会实现的再会的约定，但是设想一下就让人心灰意冷。
　　有时我也在深夜自我检讨，是我的问题，我太拒人于千里之外，太冷淡，无法给予世界真心的热情与爱。我二十五岁了，才刚刚从一所二本大学的历史系本科毕业，是无才无貌无钱的三无少女。在二次元男神成群，现实中单身时长和我的年龄一样大。兴趣很多全是一时兴起，熟悉的朋友不是在国外就是外地。拥有着无论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是一片黑暗的人生。
　　阳光被乌云遮蔽，整个车厢透着股光线不足的灰暗。火车上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混沌一片，连吃个泡面都不能安心吃真的好烦。我默默地把泡面盖子合上，决定无视对面那对腻腻歪歪的情侣。我还是去扔垃圾吧，真是想不明白这种喂来喂去的游戏有何情趣可言。如果婷婷在的话应该会说这是单身狗的嫉妒吧，不自觉的笑起来了。世界上有这种无忧无虑的小公举还真的是挺好的，起码证明了还是有被命运眷顾的人，虽然那个人不是我。
　　“你这么一会苦着脸，一会又老怀大慰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火车咣铛一声晃了起来，我一下撞在车门框上，我疼都顾不上只是扭头往后看，“十三？”“你没事吧，怎么会磕到，见到我有这么惊奇么？”穿着白衬衫蓝色牛仔裤一双板鞋的阳光大男孩在我面前笑起来，阳光终于穿透乌云，从车窗洒落进来，整个车厢一下子都亮堂起来。
　　“当然惊奇了，我昨天晚上和婷婷打电话还以为你在美国呢，你终于想起来怎么翻跟头了么？齐天大圣。”我调侃他。
　　“咱俩还是回座位上聊吧，顺风耳大仙。小的给你头前带路。”十三一把抓着我就走，挤过火车走廊的重重人影。回到座位上。十三直接坐上我旁边的空位。“好了，现在可以问了。本大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到底怎么过来的，微服私访啊你，身边跟着人呢吧，是不是自己离家出走的？”我话音刚落，十三回的比背的还溜：“飞过来的，没错，甩都甩不掉，跟家里报备了。”
　　“看来还真是来找我的，连我要问什么你都想好了。”我斜眼看他。“我还用想？你一点新意都没有，和两年前见面的时候问的一模一样。”他斜眼看我。“噗哈哈哈哈”我俩笑的前仰后合。我一边擦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锤他，“你还好意思提，不知道是谁没说两句话就被保镖五花大绑的给抬走了的。我跟学校保安部解释半天他们才没报警。”
　　十三双手合十凑过来讨饶：“我的错我的错，大仙饶了我这一遭吧。”我对着他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实在没办法跟他计较这几份假装的可怜兮兮的委屈。“别闹了，”我拍开十三的手，努力严肃：“说正经的，十三，什么时候和婷婷求婚？我可等着喝喜酒好几年了，份子钱都攒好了。这么磨磨蹭蹭的可不像你的作风。”
　　十三脸色沉下来，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脸色这么难看。“戴黑框眼镜和肉色迷你助听器也不是你的作风，顾冰，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原来他刚才凑过来讨饶是为了看我耳朵里的助听器，他们这帮人敏锐的观察力与生俱来。“没事，平光眼镜是我拿来搭配衣服的，GUCCI的秀你没看吗？最近流行这个。”我偏过头努力不让他观察到我脸上的表情。
　　“戴助听器也是流行吗？你这么好的耳朵需要戴这个。”他也转过脸去盯桌子，“你不告诉我，我只能让人去查了。”
　　“你还需要查？”我冷笑一声，双手怀抱胸前，缓缓靠在座位上：“只怕咱们第一天认识的时候，我全家上下三代的资料就已经躺在你们的桌子上了。”
　　“我没看过，不仅我没看过，我保证婷婷和霁泽哥也没看过。”十三倒是理直气壮。
　　光透过眼皮蒙蒙的一片，我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那就是有了，”我努力放松身体，“你们这些人，从来不把别人当和你们一样的人看。你要是真的觉得你没错，你就把你们家上下三代的资料也拿给我啊，我也保证我不看，你敢么言十三？”
　　没有回答。我这么细声慢气的跟他吵架还是第一次，可能有点吓着他了。
　　十三本质上是非常单纯的孩子，这也是他们家看他这么紧的原因。跟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纠结隐私权实际上是很没有意思的，我只是想转移注意力，不让他追查我耳朵的事情而已。但是这样是不足以堵住他的嘴的。
　　“唉，”我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他“我当年和云霁泽……”我略垂眼眸做出一副不忍心提的样子，“我们俩当年就是因为他查我，所以才分开的。耳朵是几年前听到不想听的东西导致的心理障碍，医生说听力本身没问题。”
　　十三果然一脸愧疚。
　　“好啦，”我拍拍他的手，微微一笑，“你打算在国内呆多久？还回去么？”
　　“当然不回去了，好不容易回家了，你都不知道美国饭多难吃。”十三故意皱皱鼻子表示非常嫌弃来逗我开心。
　　“对了，你工作有安排了么？要是没有，要不要给我当助理？”十三眼珠一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工作倒是还真没有，你给我什么薪资待遇啊老板，恩？工作内容也交代一下吧。”我逗他。
　　“包吃包住，月薪，嗯……十万？工作内容就是陪着我，这待遇可以吧小助理。”十三真诚脸。
　　“又打什么坏主意啊，行吧，婷婷回来之前，我替她看着你。一个月给三千就行了，不用你包住，我找地方住，饭你可是要包的，不好吃你试试看。”虽然不知道十三这是为什么，但只能先顺水推舟看看。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我俩握手的时候十三十分嫌弃我手的温度，太冰了。我抱怨火车里的冷气开的太足，才打消了他的新一波疑虑。
　　我俩下车之后，十三乖乖被保镖簇拥着在豪车上被拉走。我微笑挥手看他走远才蹲下来。太累了，我就休息十分钟就赶公交回家。我逃了四年，刚刚回来就被卷到旧人旧事的漩涡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