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澜》莫道安

5、薄暮（5）

　　金发的医生并未失去行动的能力，但却只挑挑眉，对辛澜的动作不作反抗，“美人，我说的可不一定全是真的啊。”
　　辛澜黑沉的眼眸忽然闪过些什么，他看了眼乔恩，确定这人是真的不会说真话，不过就算乔恩说了，他也不会全然相信，便站了起来。
　　乔恩趁此脱离了他的挟制，苦着脸十分自然的摸了摸子孙根，软趴趴的，让他流着冷汗，喃喃道：“暴力的冰美人果然很扎手……”但乔恩仍旧痴迷辛澜的姿容，含着惊叹的目光在辛澜的身体上细细扫过。
　　“眼睛不想要了，就挖出来。”辛澜不紧不慢的穿好了衣服，语气凉凉地说道。
　　“OK，我不看了。”乔恩举手投降，诚恳地道，“不过你大可不必这么戒备，无论如何，我们现在不会伤害你，反而会以最高规格保护你。”
　　“最高规格？”辛澜上下扫了他一眼，“保护我？”
　　乔恩叫道：“不要怀疑我！……好吧，可能是我的表现让你误解了。”他耸了耸肩，“相信我吧，换一个人不会比我对你更好。”虽然他是因为美色，才如此优待辛澜。
　　辛澜审视着他，忽然闭上眼，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乔恩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很有些无语。
　　还真相信他啊……

　　【紫河】游戏中，黄沙落日的地界。
　　紫衣白发的青年眉眼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如魔如妖，且耀眼华贵。
　　他此时正凌于虚空，双眸俯视着辛澜下线时随意找的藏身之处，那双眼眸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与疯狂。
　　当看到白衣少年出现时，那种令他难耐的情绪一瞬间到了顶峰，却只是瞬移到了辛澜身旁，静静的看着对方，并未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辛澜微微蹙眉，他在现实中竟然能看到游戏里的情景，甚至能不经过游戏仓就直接精神体进入游戏里，这就是……所谓的暗物质沟通两界？
　　眉上一凉，辛澜抬眼看，紫衣青年正抚摸着他蹙起的眉，神情爱怜。他有些无措，未见到对方时的冷情与算计，在此刻竟升不起来。
　　辛澜自幼寡绝情缘，同生身父母情分淡的很，他从未享过被人怜惜疼爱的滋味，才会一时沉溺在游戏里的npc的关怀里，对师尊和师伯，终归是较他人特殊一些的。不过他因身体的缘故，情绪向来浅淡，这时候也只是舒展了眉，微微颔首，以示无事。
　　“澜儿，你到哪里去了？”
　　叹息般的语气，又带有黏腻柔软的情意，从这样一个桀骜的青年口中说出来，不由让人心生异样。
　　任谁见了他，都毫不怀疑这人堕魔的可能性。
　　辛澜别过眼，不与其对视，轻声问道：“我因师尊被囚于太玄剑宗之时，为师尊独对第二宫前诸敌之时，师尊又到哪里去了？”
　　紫衣青年神色微沉，墨眸中闪过阴暗的情绪，垂下眼，道：“还不到时候，不可说。”
　　辛澜被这一句不可说点起了心火，他想改变原剧情阻止临家兄弟反目成仇时，这人毫无预兆的堕魔而走。而当他想修补剧情将一切推回正轨时，对方却又不按剧情来，与临无书和好如初。
　　辛澜沉声道：“尊者既不在意，我当日岂非是个笑话。”
　　他眉眼间的脆弱让人心疼，“可我却不愿做个笑话，不如……就此别过。尊者依然是太玄剑宗的护剑长老，我是逍遥红尘的无名小卒。”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极冰冷的笑，“反正转世重修后，你我师徒关系早就断了。”
　　紫衣青年只柔和的看着他，问：“澜儿是恼我了？”
　　辛澜以往觉得他这种宠溺新奇有趣，这时却只是火上浇油，让他有种自己是闹别扭的小孩子的感觉。
　　他闭上眼，又看到现实中的景象，金发碧眼的乔恩医生将他的身体抱起，离开房间，来到一个陌生的大厅，一个个犹如冰冷机器般的白衣男女，忙忙碌碌又井井有序。乔恩在其中无疑是个奇葩，满脸笑意，十分鲜活。没有人看一眼被他抱在怀里的辛澜，对他也视而不见。
　　辛澜蹙眉，再不回去乔恩不知会对他的身体做出什么事来，他对乔恩的信任实在很浅薄。
　　他最后看了紫衣青年一眼，淡淡道：“的确。尊者会帮我照顾下身体的，对吧？”
　　紫衣青年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波动，黑眸暗沉，颔首道：“荣幸之至。”
　　辛澜从游戏中退出，回归现实。
　　紫衣青年接住无人控制陷入沉睡的游戏角色，意味不明的轻抚他的脸颊，心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不仅是还不到时候不可说，且因我们身处这牢笼，无法说出来。”
　　他们这些三界中的顶尖存在彼此都心照不宣，却从来当做不觉，为的便是防止被天道知晓他们的计划。
　　原也只是书中人、游戏里的npc，可谁让他们某一天忽然挣脱束缚，有了灵魂，意识到这片广阔无垠的天地只是个游戏，而他们不过是傀儡。
　　他是何等骄傲的人，太玄剑宗第一剑仙，三界六道中无人不晓，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他人眼中的一段数据而已。
　　愤怒也罢，悲哀也罢。
　　他曾亲眼目睹柳扶风不愿做无知无觉的傀儡，然后被天道发现泯灭神魂，再重塑了一个扶风大妖。别无二样的容貌与神通，他们却都清楚，已不是那个柳扶风了。
　　既想要破坏剧情，又不得不顺着剧情走，无奈且不甘。然而他不想有一日——「我非我。」
　　他们看的很清楚，唯一能对抗天道的，只有落英。
　　毕竟……
　　【男主光环】万道至尊，大道为峰我为天。（不可毁灭，不可转移，不可掉落。）
　　只要落英成道后站到他们这边，哪怕是天道也无可奈何。杀不了管不了，想换个男主又换不了。但现在的落英，还是太弱了。
　　什么时候能摆脱天道的桎梏呢？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辛澜生活的那个世界，那一天，不会太久了。
　　沙漠中的夜晚来临，一队队的骆驼慢慢走着，车架上，红衣小姑娘戳了戳男孩白嫩的脸颊，大眼睛瞟啊瞟，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男孩睫毛忽闪，缓缓睁开，神情茫然失措，慢了半拍的看了看周围，脸色一变，急切地问道：“你见到辛澜哥哥了吗？”
　　“辛澜是谁？”红衣小姑娘问。
　　“他穿着白衣服，很好看的一个少年，大概十五六岁，是和我一起的！”落英是被辛澜打昏的，现在除了头有点痛，一切都很好，不顾小姑娘阻止跳下车。
　　“我只看到你一个，周围也没有其他痕迹。商队今晚一定要进城了，没办法陪你找。”小姑娘有些着急，也跳下来跟着他。
　　“我自己去找！”清秀尚带稚气的脸颊，倔强又冷静，他冷着一张脸道。
　　“唉呀你……”小姑娘急了，“晚上很不安全的，沙漠里有沙匪，还有毒蝎子，你跟我回去，我让我爹爹明日派人帮你找同伴。”
　　沙匪？毒蝎子？
　　落英更担忧了，他还记挂着师父，又担心辛澜遇到什么事，根本静不下心来。
　　一定，不要有事啊……

　　辛澜醒的很及时，乔恩刚把他放到床上，他就睁开了眼，冰凉的目光扫过去。
　　乔恩举起双手，后退几步以示无害。
　　“这个房间是你新的住所，我把你从实验区那边调过来了。”他解释道，“隔壁那些是你的队友，你可能没听过，他们在【紫河】里的队伍名为野狐。”
　　“我的上司对第二世界很感兴趣，嗯，你可以理解为中二病，非要搞个反派组织，就吸纳了一些变态，不，我是说，天才中的妖孽进来。虽然一个比一个厉害，但其实很容易诱拐的，不然就上司那种话废面瘫中二病怎么可能拐得到人。”乔恩对他上司有种蔑视和优越感，侃侃而谈。
　　辛澜随手拿了本书翻看，边听边思考，然后问：“实验区住的都是谁？”
　　“你应该知道的，和你一样的，病人？”乔恩语调变幻了两次，很不确定或者说调侃的语气。
　　二十年前，陨石坠落的地点周围所有出现异变的新生儿，或力大无穷，或毛发旺盛，或身体畸形……种种，不一而足。这些，都是病人，亦或是……实验体。
　　辛澜也不知道内心的烦躁从何而来，他的身体从小就不好，常年在医院住着，稍微吹个风都能发烧，还很难痊愈。有时候，忽然头疼然后一昏迷就是几天几夜。
　　辛父在外培养私生子，他的确很气，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奈。谁不知道他是个病秧子，说不定哪天就长睡不起了，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有个身体健康头脑不错的私生子，守住家业且为父亲养老送终，也好。
　　他理解，若父亲当面跟他说，他终归会同意的。可是，他无法接受父亲把私生子藏的紧紧的，生怕他会对他不利。心灰意懒的出国接受治疗，也算是断了对亲情的念想。
　　“……辛澜？辛澜！”
　　乔恩看着冰美人沉默不语，手中的书也很久没翻页，试探着喊了一声，却见他没有反应。
　　把人抱在怀里后，辛澜才瞥了他一眼，回过神来，蹙眉道：“头疼……”乔恩研究过他的病历，对此自然知道是即将昏迷的前兆，他帮着揉了揉对方的太阳穴，安慰道：“没事，睡一觉吧。”
　　趁辛澜被他的话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乔恩从衣兜里拿出个注射器，将之注射到辛澜体内。
　　药效很快，在辛澜头疼没多久后就渐渐昏睡了过去。
　　乔恩将他汗湿的刘海拨开，拿毛巾擦了擦汗，打理好后才把辛澜放到床上去，盖好被子。他则坐在床边，打开手腕上的联络仪，语气很轻快地道：“第十七次觉醒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