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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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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愠听罢,微微颔首,然后笑问方诺:“方姑娘说话太含糊了些,不如这样,春试我若中举,便直接上门提亲,若是不中,宁某此生便不会再提婚约之事,也不会断了父辈间的交情。”
方诺下意识将头稍稍抬高了些,紧紧盯着宁无愠,半晌之后应了一句:“一言为定。”
“好。”
二人出去之后,方慎还在院子里逗弄两只小猫,见方诺出来,又是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慎弟,这两只本就是为你姐弟寻的。”
宁无愠一开口,方慎老实了些,委委屈屈地问姐姐:“阿姐想要哪一只?”
方诺早就看这两只猫儿可爱,毫不客气地指了指尾巴上有一块黑点儿的那只:“我要它!”
“阿姐可起好名字了?我都唤它黑尾的。”
对于方慎起名的本事,方诺轻哼一声表示嫌弃,然后说道:“跟了我的话,就唤它阿戌!”
“姐,阿戌是小狗的名字。”戌字在璟朝便是狗的意思。
“跟了我,叫什么便得我说了算,不管是阿猫还是阿狗。”说罢还狠狠地看了宁无愠一眼。
没想到宁公子无半分恼怒之意,笑道:“来之前家慈刚捉了一只小狗回去,方姑娘巧思,我便唤它狸奴好了。”
方慎瞪大眼睛,宁大哥怎么也跟着阿姐胡闹,狸奴可是用来唤猫儿的。
“宁公子自便。”说罢抱起自己新得的小猫便带着丫鬟回了院子。
“宁大哥,阿姐生你气了。”小家伙左看右看,点了点头得出结论。
宁无愠摇了摇头,只道:“你昨日功课不对的地方,我都圈出来了,进去瞧瞧。”
虽然被打了个太极,方慎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宁无愠进了书房中去。
方诺抱着猫儿,稍稍思索了一下,抬脚往王氏的院子里走去。
“娘,不是说不再做这些事情了吗?”
方诺进屋的时候,王氏正坐在窗下分线,听到女儿嗔这一句忙将手里的活计放下:“刚刚来了一批绣线,我瞧瞧颜色罢了。”
“那娘觉得如何?”
“挺好的,”王氏刚刚说罢便瞧见方诺怀里的小猫,笑问:“这是从哪儿来的?先前也没听说你要养个小东西。”
“宁无愠给我和小弟各寻了一只。”
王氏瞧着方诺漫不经心拨弄着猫耳朵,笑弯了眼睛:“怎么,又能无愠看在眼里了?”
方诺笑了一声:“他若是有本事中举再说。”
这话一说,王氏忙招手让她过来:“这是何意?”
“娘,我跟他说好了,没本事中举便不许再提提亲之事。”
王氏微微皱眉:“这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他若是连个考举人的本事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在爹面前说那么多大话,再说他自己也应下了。”
“这…”王氏一时间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女儿一向有主张,可毕竟是婚姻大事,一时间她又觉得有些草率了。
方诺坐在软塌上,抱着手里的猫儿把玩:“娘不必多虑。”
母女二人正说着,方致进来了:“诺诺让人寻我是有什么事情?”方诺极少让人去前院打扰方致。
没等女儿开口,王氏指了指方诺怀里的猫儿:“无愠送的。”
方致挑眉:“竟然收了。”
“猫儿可爱当然要收,”方诺笑着看向方致:“方才正跟娘说呢,人没本事我可不要。”
王氏开口:“诺诺让无愠考中举人再谈婚事。”
能将婚事这样摊开来讲的姑娘,在璟朝少有,不过方致也不觉得不妥,却也小声嘟囔了一句:“若是中举,他还会再提婚事?”
方致这般讲也有道理,一般年轻举子,名次靠前些,长相跟宁无愠这般清俊的,娶个官家小姐也不是难事。
“不提就不提了,”方诺笑了起来:“水涨船高,人家何必非要做您的女婿?”
“我闺女是奇货可居,管他愿不愿意!”
王氏嗔怪了他一句:“哪有这样讲女儿的,这是婚姻大事,被你们父女二人说的跟儿戏一般。”
方诺抱起怀里的小猫,说道:“您二老再说会儿话,我先回去,要给这猫儿安置个窝棚。”
方致赶她:“去吧去吧,还真当个宝贝了。”
瞧着女儿一走,王氏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可不是太仓促了,再怎么说,宁无愠才来几日?这,这,他们日后不和美可怎么好?”
方致忙安抚:“你莫要担心,有长辈之间的情分在,再说诺诺提的要求,若他真是中了举人还来府上提亲,说明确实中意诺诺。”
王氏轻叹了一口气:“只能这般想了。”
绿野一边帮方诺寻软和的棉花,一边开口:“姑娘这么喜欢这只猫儿?”
“记得以后叫它阿戌。”说着还阿戌、阿戌地逗了起来。
方诺跟宁无愠说话的时候,丫鬟小厮都守在外面,说了什么只有两人知道,这猫儿是宁无愠寻来的,这两个贴身丫鬟也摸不准小姐的心思,昨天还恨得咬牙切齿,今天就要当小祖宗一样宠起来,免不得让她们想到送猫的那位公子。
绛霄胆子更大一些:“姑娘,是不是因为宁公子送的,就格外喜欢些?”
这两人跟了她七八年,熟悉得很,也常常开玩笑,方诺一只手给怀里的阿戌撸毛,另一只手指了指一旁的绣棚:“取过来。”
两个丫鬟见她眉眼间没半分笑意,都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看来方才的玩笑开得不对。
这绣棚上双春燕还未绣起,方诺左右端详了一番才捻着绣花针动起手来。方家养了不少的绣娘,但绣艺最好的女子还是要姓方才是。
又过了两日,宁无愠便向方致辞行,方致几番挽留,最后还是设宴送宁无愠离开。
商户家规矩确实不多,就算是宁无愠跟方诺有谈婚论嫁的意思,方致还是让女儿出来送行。
“明年春试,伯父先祝无愠高中!”他本来准备了三百两纹银,宁无愠执意不收也只得作罢。
“承伯父吉言。”宁无愠拱手行礼,笑着看向方诺:“春试过罢,再来拜访。”
方诺微微动了动眉毛,应道:“恭候宁公子佳音。”
方致夫妇二人瞧着这两个年轻人你来我往打哑谜,并不说话,一旁的方慎上前,一脸严肃地说道:“宁大哥肯定考得中!”
方诺已经懒得理这个小家伙了,心道要是跟他说宁无愠中举就成了他姐夫,怕是巴不得天天帮他宁大哥烧香拜佛。
宁无愠瞧了一眼方诺,摸了摸方慎的脑袋:“好生读书,再来可要考你功课。”
方慎挺起小胸脯:“宁大哥放心!”
将宁无愠送走,方诺忽然多了一些莫名的情绪,这人来了几日,将方府原本的风平浪静搅和得跟一池浑水一般就离开了,而且她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明年春日,还会再见到宁无愠这人。
宁无愠回家要赶三日的路,方致本想让人送,还是被推辞了,倒是更让他对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好感。
算年纪,宁无愠的母亲比王氏还小了几岁,瘦小的老太太,灰青色的布衫,头上一支银簪子,腿脚也便利,听到儿子唤她的声音,便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不同于王氏保养得宜的样子,黑发间明显地掺杂了不少银丝,瞧见儿子,神色总算是柔和了些,出声道:“回来了。”
宁无愠又唤了一声:“娘。”
半个多月没在家中,宁无愠扶着母亲进了堂屋。
“见到你方伯父了?”
宁无愠点头:“是。”
“如何?”
“对孩儿很好,也为父亲立了长生牌位。”
“那亲事?”
“等孩儿明年春试过后便去提亲。”宁无愠并未跟母亲说起跟方诺的约定,他成竹在胸,不需要让母亲再为此徒增忧虑。
“他们应下得这么痛快?”
“方伯父也不十分康健,方诺是长女,比幼子大了九岁。”
这般一说,宁母也算是明白了:“也是有难处的时候。”说罢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宁无愠:“你既然同方家说了亲事,日后便不能后悔娶一个商户女进门!”
宁母虽说性子冷了些,可却是个明事理的人,儿子提出来要履行跟方家的婚约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些不妥,为官行商到底是两路人,不好搅和在一起,可这孩子非要去方家瞧瞧,这一回来便带了这样的消息,眼看着木已成舟,上一辈人的交情,可万万不能毁在自己儿子身上。
“孩儿自己选的妻子,便不会后悔。”
宁母点了点头,放缓了声音:“好了,去歇一会儿。”
宁无愠笑着摇了摇头:“不累,再陪母亲说会儿话。”
正说着,一只黑色皮毛的小狗跑了进来,见到这狗,宁无愠笑了笑:“娘,您说唤它狸奴如何?”
宁母皱眉:“怎么起如此作怪的名字?”
“有趣罢了。”
这种小事,宁母倒是不会太管,只道:“随你就是。”
宁无愠每日都是卯时起身,先将院子洒扫一遍,然后将水缸挑满,虽然瞧着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可做起这种力气活一向不在话下,在方府待的时日里,虽然早上不用他做事,但是还是早早起身温书。
没想到回家第一日,醒的还更早了些。
外面漆黑一片,他却没有半分睡意,索性点了油灯,合衣在灯下读书写字。天蒙蒙亮就出去洒扫挑水,宁母起身的时候,儿子已经在灶下生火了。
宁无愠见到母亲,将手上的窝头三两口吃下,说道:“娘,好些天没去书院,今日要早些。”
“吃饱了么?”
“吃好了,灶上煮了苞米粥,要再添几把火,您一会儿用些。”
宁母点头,又问:“你只吃窝头?”
“喝了些热水,”说罢瞧了一眼外面天色,便道:“孩儿先去书院。”
宁母也不拦他,由着他背着书袋往外走去。
到了书院,除了住在这里的夫子,一个学生都没有。
深秋有些微寒,宁无愠一身青蓝色的长衫,却走了个满头大汗。
“无愠来了。”
先生姓冯,宁无愠见到他忙行礼:“冯先生好。”
冯先生点了点头,这是他的爱徒,得意门生,不禁叮嘱道:“离春试也没多久了,要用心才是。”
“学生知道了。”宁无愠一去方家便是半个多月,虽说也有温书学习,可总是比不得在书院专心致志。
宁无愠在自己的坐席上,摊开面前的书册,忽然摇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他每日睡觉时辰一直都准,怎地从方家回来就浅眠了些?忽然又想到了方诺,难不成还真是为了这女子废寝忘食了来?
转眼便到了入冬的时候,王氏见女儿捧着手炉进门,忙招呼人送热姜汤进来。
方诺小口啜饮着,有一搭没一搭跟母亲讲话。王氏瞧着女儿,忽然开口:“你爹要去无愠家瞧瞧。”
方诺皱眉:“爹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还跑什么?”
“李大夫说好了不少,趁着还没上冻,他想去瞧瞧,孤儿寡母的,无愠又正是苦读的时候,多送些米粮柴火的也好。”
“让管事去不就得了,何苦他亲自跑一趟。”
“不算太远,他想去便去好了。”王氏抿唇笑着,方致的心思她当然明白,不仅仅是有先前的恩情在,更是想着日后宁无愠若真是成了方诺的丈夫,想让宁无愠念着长辈的好,好生对待方诺一辈子。
方诺何尝不知道方致的那些心思,撇了撇嘴也不多说,只道:“找个暖和些的日子再动身。”
“你爹知道,”王氏柔柔地笑了起来,又问方诺:“秀坊的帐现下都在你手里,管着可辛苦?”
“还好,各处都是跟着咱们家不少年的老管事,有规矩的事情,做起来没什么辛苦的。”
王氏揉了揉女儿额发,微微叹了口气,若不是她和方致身子都不好,怎么能让女儿小小年纪来撑这么多的事情?
宁无愠见到方致的时候,还真是稍稍有些意外。
不过也只是须臾的诧异,很快便挂上了温和的浅笑:“方伯父怎么来了?”
“这些天不忙,就想着过来瞧瞧你和你娘。”
正说着,宁母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茶盏,宁无愠忙接了过来。
“天寒地冻的,劳烦你走这一趟。”宁母见到方致还是十分欢喜的。
方致摆了摆手:“弟妹这是哪里的话,无愠今冬正是苦读的时候,我来送些东西也是应当的。”宁无愠当初执意不收银两,他这次就索性直接带了米粮布匹和木炭过来。
将茶水续好,宁无愠坐在下首,听着上方二位长辈叙旧,说着说着果然还是说到了方诺身上。
宁母瞧了一眼儿子,叮嘱道:“无愠去打些酒菜回来。”
方致心下暗道,多年没见许氏,果然还是这个规矩大的性子,不会在宁无愠面前谈论自己的女儿,就算是双方心知肚明有婚约在也不行。
“这孩子倒是随你,好强的性子。”听方致说了几句方诺,宁母笑了笑,应道。
方致点头,他也喜欢听旁人说方诺随他,只道:“也是方慎太小,将她养得有些像个男孩子。”这种话本来不当说,可他身子不好,便万事都要交代清楚,现下两家的婚事未过明路,但该说的事先要说清楚,毕竟这件事情是宁家主动提出来的,不需要方诺来让宁无愠事事顺心随意。
“没什么不好的,女孩子厉害些才立得住不是?”
听宁母这样讲,方致心下稍稍安稳了些,他虽然给方诺准备了不少嫁妆,但婚姻大事,夫妻二人不和美才是最伤人的。
孤儿寡母在家,方致并不好久留,宁家离镇子不远,用罢午饭又跟宁无愠说了几句便动身告辞,赶在天黑之前投宿到客栈去。
方致一走,宁母便揉了揉眉心:“也不知这是不是件好事。”
“孩儿做事,母亲还不放心么?”
丈夫去世之后,儿子便在家中顶天立地,宁母听罢,微微颔首:“罢了,方兄也是好人,想来女儿不会教养得太差,就算是稍稍有些商人痞气,来了再好生调教就是。”
宁母不知儿子同人家的举人之约,以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宁无愠笑了笑:“娘,您多虑了。”
宁母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
听到方致回来的消息,方诺正在自己房中坐着撸猫,阿戌这两个月长大了不少,毛发也蓬松,瞧着肥滚滚的。
“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方诺点了点头,将阿戌从膝盖上放下去,站起身,让绿野将大氅给自己披上系好。
外面有些阴冷,方诺瞧了一眼,叮嘱小丫鬟道:“莫让阿戌跑出去了,冷的很。”
“阿戌惫懒着呢,姑娘放心。”绛霄一边笑,一边讲手炉递给方诺。
方诺莞尔:“也是,不然怎么能吃得这么胖?”
主仆三人一道,不一会儿便到了前院,方致刚刚回来,换了衣服在炭盆旁坐着,见方诺过来,忙神秘兮兮地取了几个木匣子出来。
“爹,这是什么?”
方致一脸神秘:“你且打开瞧瞧。”
方诺先打开上面那个,一看就是紫檀木的匣子,想来装的是首饰之类的东西,没想到一打开她就笑了起来:“爹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样式的玩意儿了?”
匣子里放的是一支翡翠碧玺梅花发簪。
要说方致一直以来的品味,是喜欢富丽堂皇一些的,比如这会儿方诺头上的这支金累丝镶宝灯笼金簪,就是方致先前送给女儿的,翡翠碧玺这些,方致觉得颜色瞧着不亮堂,不富贵,冬天瞧着就更冷了些,旁敲侧击地跟方诺说过,方诺便顺着他的意思,冬日里常选些黄金红宝类的首饰。
方致抚须笑道:“总是各式各样的都得置办一些。”
方诺没说话,将其余几个匣子打开,都是些瞧着素净典雅的首饰,好看是好看,却不是方致平日里喜欢的那类。
一下子就拉了脸色:“爹,你去了一趟宁家,难不成连喜好都变了?”
“嘿,你这孩子,为父觉得好看,给你带回来,还落埋怨了不成?”
方诺见方致言左右而顾其他,也坐了下来,轻哼了一声:“爹是怕将来我进来宁无愠的家门,一身铜臭味惹了人家生厌?”
方致讪讪地理了理衣袖,道:“无愠的母亲是个朴素的人,爹这才想着给你重新置办些首饰之类。”
方诺笑了起来:“爹,您哪用这么麻烦,您这翡翠碧玺的簪子也不便宜,样式再大方,瞧在旁人眼里也不是便宜物件儿,”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了,宁无愠还没考中举人呢,您就巴不得把我给送过去?”
方致叹了口气,坐下来说道:“是我心急了。”他现下瞧着精神还好,可日子一天天的,总是怕一下子就到了不好的时候。
方诺想了想,还是开口给方致喂了一颗定心丸:“爹您放心,若是这桩婚事成了,我会好好过日子。”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首饰的事情就放了下来,父女二人开始谈论生意上的事情,秀坊的生意,方诺已经慢慢能够上手了,方致问了她不少事情,也都一一应对得很好。
女儿一走,方致便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诺诺这么聪明,可惜没生成个儿子,可又转念一想,说不准正是因为是个女儿,老天爷才让她这么聪慧懂事呢。
方诺回去之后,把玩着方致给她新买的几件首饰,想了许久,才让绿野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