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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情人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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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情人节。
学校里互相奔走送巧克力的人群十分热闹，休息时间一到，男性好友Leo就冲进我的教室，火速穿过层层障碍，将一盒包装简陋的巧克力狠狠地扔到我的桌上。
“喂，今年的。”
这是每年的例行惯例了，由于我那异常悲剧的女人缘，从小到大竟然完全没有在情人节这天收到过来自女孩子的巧克力。后来大概是连Leo都看不过去了，所以有一年他突然开始送我义理巧克力。
“只是看你的样子太惨了而已！”那时候的他一边气急败坏地解释一边无视了我想要推拒的手，把巧克力强硬地塞进我的手里。虽然从男人那里收到巧克力的事情真的有点怪怪的，但是他的气势让我不敢抗拒，我也明白他的好意，只好尴尬地接收下来。
再后来，这莫名其妙变成了一种奇怪的习惯。
不过今年就不同了。
“等等！”我叫住完成任务般准备离开的Leo，有些兴奋地把他喊过来，悄悄地从桌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今年收到女生的巧克力了哦！”那盒子外面裹着一层粉色的包装纸，看起来格外用心，“所以……”我把Leo的巧克力推还给他，“谢谢你，但是这个不用了！”
“噢……”他愣愣地把盒子顺从地收回去，好似还没反应过来，整个眉头都纠结了起来，“不是义理巧克力？”
“当然不是了，上面还附了张卡片呢！”我正打算继续给他看，却不想Leo神色奇怪地看着我，那表情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混杂着，好像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
“你怎——”我还没问出口，他突然就重重地一拍桌子，忿恨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跑了出去，吓了我一跳。
教室里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转头看我，而我表情呆滞地僵在了原地。
我认识Leo将近十年，我们是邻居，又一直在同一所学校就读。虽然只是近几年才熟悉起来，但是回想过去，除了那些小打小闹的别扭，他好像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这么大的火。我的内心其实是有点害怕的，不知道哪里开罪了他。
Leo是那种不良少年的类型，拥有结实的身板和流畅的肌肉，挑染的金发和眉尾的一道短疤让他看上去富有攻击性，他也的确脾气火爆，偶尔会在学校里惹起一些没有必要的事端。而反观我自己，平庸的个子，瘦弱的体格，苍白的脸色，以及一副弱鸡标配的四眼——若要真是翻了脸打起架来，我绝对捞不着任何的好处。
但我也的确想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了Leo，他平日里是个直肠子，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这一次却着实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就在我愣神的间隙，Leo已经跑出去了好几分钟。我正想起身追出去，就听见上课铃声突然响起，所有人都回到了位置上，老师慢条斯理地走进来，我只好放弃，不好意思再在众目睽睽之下嚣张地跑开。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翻开课本的时候脑中一下子闪过这个莫名的想法，让我一下午都有些惴惴不安。
放学之后我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给Leo打电话，本以为他八成不会接，却没想到不过响了两三声电话就接通了。他那粗重又带着鼻音的呼吸声从手机的那一端传了过来，听起来有些失真。
“……”
“……”
空气沉默了数秒，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我隐隐听见对面传来了吸鼻子的声音。他哭了？我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不，按照他那个张扬跋扈的性子来看的话，怎么想都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你没和送你巧克力的那个女生在一起？”
还没等我斟酌出到底用什么样的句子打开话题比较好，他就抢先开口，声音沙哑，迫不及待地问道，还带着点隐隐的委屈。
“你说什么呢？”我感觉他很是奇怪，“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别了吧。”顿了一会以后，他酸溜溜地说，“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原来如此！
我恍然大悟，终于反应过来他那反常的举动到底为了什么，原来他以为我是那种有了妹子就不要兄弟的人。虽然并不能很理直气壮地否认，但此时此刻，还是选择先安慰他为好。
我解释道：“那女生留的字条连个署名都没有，也没约我见面，我怎么知道是谁啊……”一想到这里，声音就不禁低落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其实是个恶作剧，说的也是，哪有什么女孩子会喜欢我啊……我可是从小到大从没有收到过巧克力的人。”
听闻此言，那头的音量骤然大了起来，震得我耳朵发疼：“谁！”他大声嚷嚷道，“是哪个小崽子敢欺负你？看我不揍死他！”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揍啊揍的……”我有点头疼，但还是高兴于这和好的征兆。事实上，他的这番话甚至让我不禁为之前对他所进行的恶意揣测而感到轻微的羞愧，与率性又单纯的Leo相比较，我的思想似乎实在太过阴暗。
他在电话那边小声地嘟囔了几句什么，我并没有听清。“你在哪？”他问道，“还是我过去吧。”
“不用了。”说话间我已经路过了放学路上必经的那条小河，一眼就望见Leo坐在河边的斜坡上的背影。我掐断通话，向前走了几步，从高处看着他。他似乎对我的突然挂机十分困惑，拿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原地，想要回拨却又犹豫着不敢下手的样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转头看我。
我站在坡上笑着朝他挥手。他嘴里叼着根烟，淡淡的白雾浮起来飘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被映在一片朦胧的后面，直愣愣地抬头仰望着我。
我从未见过Leo抽烟。
小的时候我曾经患过哮喘，闻不得二手烟，尽管后来经过了治疗病情好得多了，也还是极其讨厌那股难闻的烟味。其实我从来没告诉过Leo，也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但看他动作娴熟的样子，平时肯定没有少抽。一次都没让我见到过，显然是非常注意，知道我的病史。
我并没有在意是谁告诉他的，走过去在Leo身边坐下。他的眼睛被夕阳的余晖染上一圈金红的，像只哭过的兔子。见到我近了身，他手忙脚乱地急忙想把烟头掐掉，我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伸出手截过那根烟，学着他的样子把滤嘴含在嘴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很呛。非常呛。
辛辣的味道顺着气管一路猖獗地流窜下去，挤掉温柔的空气，我弯曲着上半身，某种冲动从身体的内部涌出来，强烈的咳嗽令眼前有些发黑。茫然间我看到Leo大惊失色地抢走了香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他扶着我的背，轻轻地拍着帮我顺气。我眼前泛着湿气，感激地望着他，又咳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缓过来。
烟啊，真不是个好东西！
“你有病啊！”然后我听见他气急败坏地骂，“你不能抽烟抽什么抽？！”
我听出这话里关心成分比较多，也就没恼，只是推推脸上滑下来至少一半的眼镜：“我想尝尝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能让这么多人即便知道是冒着健康危险也要死心塌地。”我停了一下，那股干涩又刺鼻的味道，仍然挥之不去地残留在嘴里，“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难过……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呢？”
“只要习惯了之后，苦涩也会变成一种美味的。”他凑上前确认了一下我真的没事，才慢悠悠地缩回身子，“你……”他补充道，“哎，算了，你这家伙不会懂的。”
他突然之间变得这么认真又神秘，反倒让我一时之间不太能适应了，不过既然他不想说，我就不追究了。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好奇心不旺盛勉强算是其中之一。
“所以……”我看着他，“我们没事了？”
“嗯？”Leo仿佛疑惑了片刻，又一下子猛地涨红了脸，“没事了没事了！呃……对了。”他吞吞吐吐地靠过来，“如果你知道了送你巧克力的女孩子是谁的话……你会不会跟她好啊？”
“这个啊……”我装模作样地想想，“看长相吧。”
“你怎么那么肤浅啊！”Leo大怒，一伸手狠狠地拍在我的背上，给我又拍出两声咳嗽。我还没说什么，他倒是吓了一跳，“喂喂，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我没料到他反应有这么大，于是苦笑：“我开玩笑的啊……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虽说有女生喜欢我这件事让我很高兴。”
“唔……这个……”他又支吾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于是我们坐在河边，看了一会那天格外艳丽的晚霞之后就一起回去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高中时候的我在女生之间并不是没有人气，只是所有想要送我巧克力的女孩子，都会被人叫走以后进行一场不那么友好的约谈。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有人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而唯一的漏网之鱼，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也许是因为怕了某个家伙，所以才迟迟不敢站出来吧。
不过彼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喏。”Leo坐在草坪上，把那盒每年都会出现在我桌子上的巧克力递给我。他没有直视我，而是扭着脸，仿佛还在闹着别扭。
我伸手接过来，只有这样他才会原谅我吧。
“明年还会有，所以不许随便乱收别人的知道吗！”在我拆开包装的时候，他状似恶狠狠地吼了一句，耳朵却有点发红。
……哎，青春真好。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