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西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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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是今晚才替换上一个暗卫的班，却也清楚地知道叶流云醒来那日发生了什么。
换句话说，从王府的主人到暗卫，上上下下皆知此事，除了叶流云这个当事人。
如果杏林圣手知道了，怕是气得捋着胡子从皇宫里一路跑着追回王府，再捋着胡子好好数落他一顿。
望着叶流云呆愣的神色，黑衣少年先是也跟着一愣，随后不禁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温大哥你可真是……”
叶流云后知后觉地摸摸鼻子，尴尬地咳嗽一声，视线不由得落在那做工顶尖的深青色披风上。
“怪不得王爷这么生气，还以为他下一句话是把温大哥拖出去处理了，我才拼命帮着说好话，”初二笑够了，抹了抹眼角，冲他眨眨眼，“我这就帮温大哥烧水去。”
“初二，这披风……”
“这披风是宫里绫织局用最好的蜀锦，集数十个绣娘，花了数月的时间日夜赶工做出来的。本来圣上还想绣个花儿啊鸟儿啊的，王爷嫌太花哨，就只纹了个云底。唉，我倒是觉得，再在云上绣个仙鹤也是不错的，毕竟王爷这么好看，什么绣样驾驭不了。”
叶流云失笑，少年暗卫也是赵容的“倾慕者”，这既是意料之外，但也合乎情理。
见他笑了，初二嘟起嘴：“怎么，温大哥不觉得王爷好看吗？”
当年赵容的父亲赵景行也是惊才绝艳的翩翩公子，他生的五分像其父，眉眼皆是温雅，若是肯暖了眼神笑笑，怕是大燕上下全数女子都要为其绣一条飞鹰手帕了。除却五分儒雅，便是三分冷峻二分孤傲，唇线冷硬，想必如沐春风的笑容定不会出现在这样一张如冰川寒泉的脸上。
叶流云摇摇头：“这问题，你得去问那些女子。”
“女子？哎哟，温大哥，可不能叫她们女子，”初二不知从哪提溜出一个小厮，笑眯眯地吩咐两句，睡眼惺忪的小厮见了这半大少年就跟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地去烧水了，“要说这女子疯狂起来，比谁都可怕。要我是王爷，肯定也不娶妻，都是祸水啊。”
笑嘻嘻的少年眼神渐冷，说出“祸水”二字时，嘴角的笑意已藏了锋芒。
自知不该多问，叶流云取下披风递给初二：“麻烦你将它还给王爷。”
初二却奇怪道：“王爷赏给温大哥的，便是温大哥的了，何来还之说？”
“虽然这是圣上刚赏的，不过披风嘛，王爷有十几件呢，少一件不碍事的。倒是温大哥，怎的潮海山庄连些好衣服都不给穿。”
知晓府中暗卫密布，叶流云也不惊奇初二知道这些，将披风抖了抖仔细收好：“行走江湖，穿的好与不好没什么区别，左右不会给山庄丢脸。”
“可是……”初二歪头看他。
“潮海山庄花名册里，好像并没有温大哥的名字？”
已是接近黎明时分了，夜幕半掩半阖之下，暗沉的天空无端端透出一股沉闷来。
叶流云关上只放了几件衣物的柜子，又点了昨夜已烧了一半的蜡烛，回头看斜斜倚在门边的初二，他应是连夜赶路，袖口还沾着深夜的露水，毫不疲累的猫儿眼正盯着那簇细微的烛火，火光摇曳间，初二的神情也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和陈玉鸣相比，此时他更不像个少年。
倒像是个历经沧桑的迟暮老人了。
“我欠王爷一条命，”叶流云说，“也欠潮海山庄一条命。当年流落街头几近饿死，是王爷伸出援手；备受欺凌时，是潮海山庄捡我回去，温某不过是山庄的小厮罢了，怎会上山庄弟子的花名册。庄主见我可怜无依无靠，也就顺便教了几招剑法。只可惜学艺不精，不敢以之对敌。”
他说的有模有样——比武前夜梅下舞剑，只重复潮海剑法基础几招；比武之时危急关头，也是以掌代剑；甚至，身为一名剑客，叶流云没有自己的剑，好似将军无甲书生无笔，着实奇怪。
初二似乎也不打算深究，摆摆手道：“温大哥不必如此认真，我就随便问问。从哪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哪去。”
“王府。”叶流云无丝毫迟疑。
“王府啊……”他俯身凑近叶流云，狡黠地眨眨眼睛，“那温大哥能告诉初二，玉佩，在哪里吗？”
比起侍奉多年的老管家，半大少年貌似比之与赵容更亲近。老管家并不知道，看似平和的王府内四处皆是暗卫，像蛰伏在暗黑巢穴中的蝙蝠，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见叶流云迟疑，他也不急，尚且稚嫩的嗓音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温大哥，你可知，我就是王爷的一条狗。如今问玉佩的下落，是谁的意思，还不清楚吗？”
直到此刻，初二才真正和“暗卫”这一词重叠起来，依旧带着笑意，眼底霜寒一片，眸色暗如深渊，好似一把满是腥臭铁锈的刀终是挣脱了刀鞘，狰狞地露出爪牙。
只不过未过数息，又嬉皮笑脸起来：“嘿嘿，温大哥别生气啊，都是初一叫我吓你的。”
叶流云注意到他们的名字，初一、初二，倒是十分方便。他也不气，回答：“温某也觉得还是借助王府的力量更为牢靠。”
无论赵容到底如何，都不会改变他对其的看法，恩人。是心机深沉的恩人也好，高风亮节的恩人也罢，报恩是叶流云的目的，只要能帮到赵容，只要不违背原则，他都会竭尽全力。
“只是……王爷应该也知道温某只是想留在王府当个护卫混口饭吃……”
“唉，收回前面说的，温大哥笑起来，和初一那个老狐狸一模一样。”初二挠挠头，“那我再和王爷说说？其实初三说本来王爷都同意了的，后来不知怎的，去了一趟宫里，好像又和圣上吵架了，只是温大哥不过是个平民，哪值得因为此事吵架啊……”
初一、初二、初三……
“你们的名字，都是王爷取的吗？”叶流云忍俊不禁。
“是啊，一共到初八，听说还会再有。我就想啊，万一满了三十一，那可怎么取啊。”
“不过王爷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的。”
是啊是啊，真是“聪明”又省力。叶流云笑的更厉害了。
“温大哥你别笑！没准初九就是你呢，以后，还得喊我二哥。”初二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那，也没见你喊初一大哥啊？”
“啧，温大哥还是和初一称兄道弟吧，你们都一样狡猾。”
小厮甲烧好了水，忙不迭和另一个也像见了鬼的小厮乙匆匆忙忙抬着水进来，又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仿佛多呆一刻就会被初二这个恶鬼吞吃入腹。
始作俑者颇为满意，走上前试了试水温，笑道：“刚好。这帮兔崽子就是得好好教训教训，知道痛了，就会好好办事。”
叶流云还以为是什么传奇故事，泡着澡听初二讲了，才知道是某一日这位暗卫中轻功最好的心血来潮走了正门，平日里看门的小厮们哪里见过神出鬼没的暗卫，见他年纪轻轻又穿着普通，只当是个投机取巧的轰了出去。也正因为年纪小，初二气得半夜大闹北院，所有家丁那日半夜都见到了披头散发、面容狰狞的“黑衣鬼”，凄厉地嘶哑嗓子嚎叫着“还我命来”。暗卫中的大家长初一第二天一早就领着他道歉了，王爷倒是不在意，对待初二总是宽容的，初一就不一样，让初二在每个家丁面前晃了一圈，警告他们不要再惹这个混世小魔王之后，关了他一个月禁闭。
旧事重提，初二仍旧忿忿不平：“是这帮兔崽子有眼无珠在先，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初一就是借题发挥！”
初二自认为还是有分寸的，王府毕竟是赵容的地盘，他就“稍稍惩戒”一番，让家丁们瞪大双眼好好看看他是谁。
“我，初二，西楼第一……”
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初二连忙咳嗽起来。
“咳咳……温大哥，你慢慢洗，我先回去跟王爷汇报了，明日会再来……！”
初二溜得快，叶流云忘得可不快。西楼，江湖传说来源风雅，西楼主人取自“无言独上西楼”之意，据说它可以是任何一座楼，甚至并没有具体的位置，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情报组织。往日潮海山庄遇到西楼的人时，都得客气三分，保不齐那些陈年旧账，西楼手里也有一份。早听传闻其与朝廷有染，消息收集才如此之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是与当今权力滔天的圣上，而是与不受宠的闲散王爷，赵容。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西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