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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各种想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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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小镇,参差错落的民居中,搭着一个破烂棚儿。
本来么,这片地方就小,所幸聂人王前几年搬来这儿得朋友介绍,将这棚儿周围的三栋民居楼全包了,先将居民楼出租出去,再用上二楼的窗户栅栏,用塑料布和尼龙绳拉起一片地,搞起了一个半露天式的大排档,上书“人王家常菜”,几个大白字是聂人王的儿子聂风,刚会写字,翻着字典照着写在红纸板上,歪歪扭扭,分外醒目。
那时候大排档这波邪风还没吹到这处,人人都新鲜,晚上赶着来吃,聂人王雇了几个小工,拉电线灯泡,摆蓝色矮凳和白色长桌,一桌一桌拼着吃,有时候忙得不行,幕后老板娘颜盈也就不得不来帮忙。
聂人王本来不想劳累妻子,看生意红火,也只好怀着微妙的心情看着颜盈像蝴蝶飞过花丛般上菜。
颜盈是大学生,没读几年碰见聂人王,两人火速结了婚,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韵味十足,气质好,大美人,小镇里的男的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的,心都往那飘。
生意也就更红火。
只是聂人王没有想到,颜盈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雄霸。
雄霸是一所挺出名的福利会会长,他虽然顶着一个福利会会长的名义,但却不是干福利的,有人说他是□□老大,也有人说他和霓虹国有什么关联,其实他早年开武馆收徒弟,干得不错,当地帮派不少小弟就是从他那儿出来的,也没人敢惹,其实他早年也插香拜过码头,从基层干上来的,只是年纪大了也就不干了而已。
后来武馆干得不错,他一个干部朋友劝他,说你是野路子,他探到风声,国家搞什么实名制认证,以后开店得有证明了。
雄霸眉目横生,威仪万丈道,这些弯弯绕绕你和你上级说去,和我说重点。
干部朋友说,我建议你别开武馆,以后得遭殃,不如改名叫福利院吧。
雄霸气笑,道你见过我我干过福利这种东西么?
干部朋友说不是叫你干福利,是让你有层保护膜。
雄霸琢磨了半天,心想这朋友也不会无的放矢,回家便将“天下会武馆”改成“天下福利会”,说是会,其实是节省成本,添了“福利”,不过真叫福利院可太丢他的面子了。
这可算是叫对了名,刚开始人都碍着雄霸威名不敢笑,过几年可真佩服他的战略目光了,政府下派来搞检查的专门查开武馆训练馆什么的,说什么肃清当地□□,看见他挂的那名点点头没进门就走了。
再后来,还真有非盈利组织邀请雄霸当成员,雄霸笑脸盈盈,回头就把邀请函撕了烧火。
金风玉露一相逢,颜盈第一次见雄霸也不过是觉得他长得挺与众不同的,其实自家老公聂人王就挺不同,剑眉星目,长年散发像搞艺术的,虽发质好也敌不过经年的油腻,颜盈嘴上不说,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嫌弃的。
雄霸看着就知道是地位不一样的,颜盈是个美人,是谁说过美人就得配强者的?颜盈虽然认同这句话,却不觉得自己就得配雄霸。
只是后来聂人王真的让她彻底失望。
就让时间快进,来到改变了聂人王和聂风两人命运的那一年,就在聂风刚上小学时,一个西装革履疑似公务员的人找上门来。
当时看家的是颜盈和聂风,颜盈来自书香门第,家教严厉,彼时聂风正被罚抄默写冰心诀,如果写不出来就再加一倍,正苦不堪言的聂风听到有陌生人敲门,就迫不及待地丢笔开门。
来人自称断帅。
颜盈泡茶待客,茶香氤氲,聂风隔着茶雾打量着断帅。
聂风生的随母,翘鼻细眉,一笑起来就更像是年画上的童子,一头蚕丝细发,看起来就很柔软。
断帅看聂风睁着圆圆的眼,不由想起家里那个和聂风年纪相仿的淘气王,手揉揉聂风头,道:“为什么这么看叔叔?”
聂风脆生生答道:“我好奇叔叔是什么人?”
断帅道:“我是你爸事业上的朋友,来找你爸有些事。”
“事业?是我爸开的大排档吗?”
断帅默然不语。
颜盈倒茶的手突地一抖,没人发觉,她目光触及断帅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和手腕上的手表,神情微黯。
聂风感受到空气中的那份凝滞,扁扁嘴也不说话了,大人真奇怪,他想。
过了不一会聂人王就回来了,拎着晚上要烧的鲫鱼,看见家中的断帅微微一愣。
要说断帅和聂人王也是一段孽缘,南嶙剑首火麟烈,北饮狂刀雪饮寒,两支笔杆子神交已久却一直没有见面,断帅取笔名火麟,聂人王笔名雪饮,一南一北,断帅文笔肆意,处处妙笔,处处铿锵,犹如烈日当空,横扫一切阴霾,聂人王行笔冷峻,春秋笔法,微言大义,一篇杂文读下,恰似冰水淋头,警醒世人,被尊称文学界良心。
也是因此,雪饮名声总比火麟高一筹,断帅自是极不服气,几次想来找聂人王看看他到底是何方人物,后来雪饮又发出通告,声称封笔,断帅难以置信,恨不得直接买车票杀到北方,只是家中事务繁多,坏事连连,先是家中老父走夜路跌倒,医药费出了不少,再是娇妻难产,留下一子名断浪,断帅来不及伤心就得负担起照顾儿子的重任,又得兼顾笔活儿,也就空了儿子教育,养成断浪那无法无天的性子。
这次,断帅潜心投入文学创作,一年没有活跃在文坛上,安顿好断浪,留足生活费,北上带来新作想重唤雪饮斗志。
只是没想到一到这黄沙地,见了聂人王,他竟弃文从庖。
断帅勉强一笑,道:“雪饮?”
聂风正用手指戳着那条倒吊的鲫鱼,闻言抬头疑惑道:“雪饮?谁是雪饮啊?”
岂料此话一出,杀伤力极大,三位大人纷纷沉默,一个赛一个闷葫芦。
颜盈打圆场道:“人王,把鲫鱼给我吧,我去做。”
聂人王拽着鲫鱼没动,缓了会道:“不必,我刚从林嫂那学了鲫鱼汤,正好有客人,我做给你们吃。”
默默喝茶的断帅没话说,他为人既不善察言观色,说话多放肆不顾及人,现下竟也生出几分此处不留爷之感。
切姜切葱,划拉鲫鱼鳞片,烧水放汤,水煮鱼,淡淡的味道,聂风闻了,欢喜得很,他酷爱吃鱼,聂人王总是买颜盈喜欢吃的莲子之类江南吃食,鱼倒是挺少买。
说是鲫鱼汤,聂人王做成了粥。
浓稠有度的米粥,掺着切得细小的鱼肉,鱼肉粥本难烧,男子做菜得更少,聂人王的这碗鲫鱼粥摆到断帅面前,倒叫断帅感觉被反将了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