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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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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夏日下午的阳光浓烈到让人觉得惨烈。郑砚坐在观看台上,揪起胸前的T恤一边扇风一边看着足球场上的比赛,“文如光,一会儿放了学再打会儿篮球吧。”
“好啊。”文如光两只手托着后脑勺,背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看着足球场漫不经心地回答。
“哎,老孙刚刚下课说让你去他办公室。”
“干嘛啊?”
“你翘了他课啊,可不得好好说说你。”
“听他上课太没劲了,懒得听。”文如光皱着眉有些厌烦的样子。
两个人聊了没几分钟,上课铃响了,文如光率先站了起来,看郑砚还坐在座位上没有要动的意思,喊他,“你不走啊,上课了。”
“上节课上累了,不想去了。”
“我靠,可以啊郑砚!”
郑砚抬头冲他笑笑。
“那你一会儿等这几个小孩比完赛了,告诉那个穿11号球服的那小孩,让他别等我放学了。”
“行啊,那小孩谁啊?”
“我弟。”
郑砚哦了一声,“知道了。”
郑砚缓缓地朝前方坐在草坪上,把脸埋在腿上的小男孩走过去。
“怎么了?”郑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了他的旁边。
男孩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支支吾吾地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们球队不是赢了吗?你在哭什么呢?小男子汉。”
“我,我丢了球。”男孩抬起头来看着郑砚,稚嫩的脸上全是泪水。
郑砚看着这张年幼稚嫩的脸庞,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他笑道,“赢了就好,你赢了啊。”
“教练骂我。”男孩的口气很委屈。
“你回骂他。”郑砚看着布满泪水的小文居净心里软成了一片,忍不住伸出手温柔地替他揩去了脸上的泪水。
小文居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嗫嚅道,“怎么可以。”
郑砚笑了笑,伸手给他递了瓶水,“当然不可以了,小鬼。”
文居净伸手接过水瓶,说了声谢谢,声音听着软萌软萌的。
“小鬼,你哥让我告诉你他有事不跟你一起回家了。”
文居净看着他嗯了一声,“你认识我哥哥?”
“是啊,我是郑砚。”
“郑砚是谁?”文居净疑惑地问他。
“是你哥的同学。”郑砚微笑。
文居净哦了一声,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回家,不等我哥了。”
“你不陪我坐一会吗?”郑砚拉住了他的手。
“我不认识你。”文居净警惕地看着他。
“你以后会认识的。”郑砚冲他笑了笑。
“我以后也不想认识你。”文居净突然换了一副冷漠的面孔,重重得甩开了他。
郑砚心里一片惊惧,突然意识到这一定是梦,挣扎着叫喊着想要醒来。
“请进。”郑砚握着笔抬眼看向来人。
“忙着呢,小郑。”装着灰色休闲外套、手里拿着件文件样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走进来。
“填些资料,朱老师有事吗?”郑砚站起来伸手示意来人坐下。
“关于今年研究生的事。”中年男人坐在郑砚对面。
“我刚刚把我要招的那个人的名字发给您了。您没看到?”郑砚重新坐了下去。
“看到了,你收顾午嘛,这学生是不错。复试的时候我很有印象。”
郑砚点点头,“他是本校的,还在我实验室实习过一段时间。”
朱老师“恩”了一声,伸手递给他一张纸,“这是另一个报你的学生,他只填了你的名字,而且不接受调剂。”
郑砚抬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名字和照片,吃惊地发现照片上的人他分外熟悉,是文居净!
他不再顾忌办公室里还有旁人,急切地拿起电话冲那端的人说了句,“请你赶快过来,我是Z大郑砚。”
那人很快赶了过来,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叫了一声郑老师。
朱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你坐。”郑砚强压下心中的喜悦,想要尽量表现得平静。
文居净坐在了他对面。
“听说你想报考我的研究生。”
“是的,老师。”
“为什么?”郑砚说完期待着等着他的回答。
文居净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是因为你喜欢我,是吗?”郑砚忍不住主动说了出来。
面前的人依旧沉默着。
“恩?”郑砚突然凑近他吻了吻他的唇,和他额头贴着额头,“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是吗?”他说着吻住文居净的脸颊,“为了我考Z大,对不对?”郑砚吻了吻他的下巴,“爱我,对吗?”郑砚的吻已流连至文居净的颈间,不满于这个人的沉默,他轻轻地用牙齿咬了咬他颈间的一小块皮肤,抬起头看着他狠声道,“说,爱不爱我?!”
然后郑砚便看到了一双脸上写满厌恶的脸庞,这张脸的主人看着他冷漠地吐出几个字――我不认识你,你是变态。
郑砚大喊一声,终于醒了过来。他睁着眼睛对着黑暗缓了几秒钟,才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和日期。
确定了刚刚真的只是梦,他也终于从这个可怕的梦中梦醒了过来。
他按亮了灯,倚着床头坐了起来。
梦境似乎将所有情绪、性格和感情都加重,甚至走向极端,喜欢、厌恶、偏执、喜悦、恐惧以及想要拥有。
他不会像梦境一样因为见到了小时候的文居净想要开心得大叫;他不会像梦境一样如此残暴得想要拥有,甚至逼迫文居净说一句喜欢;他更加不会像梦境一样如此恐惧于文居净的一句“我不认识你”。
梦境太夸张了。
可确实难免让人心有余悸。
他拿起手机,很快在网上订了回Z市的机票。
Z市是个多雨的城市,一年有三分之一都笼罩在薄薄的雨雾之中。
文居净刚走出公司大厅,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烟雨蒙蒙的景象。他在Z市也呆了几年了,却还是不怎么习惯随身带伞。
索性Z市的雨虽然总是缠绵,但总是霏霏细来,配上Z市一派的古朴建筑和常年的绿荫植被,生出一种烟雨江南的味道。并不让人厌烦,也并不难以抵抗。
文居净思索了一下,最终决定不返回去楼上借伞,而是直接走进了细雨之中。
文居净看着蹲在自家门口的男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为什么一年过去了,一切都还在原地打转,他和这个人怎么就做不到再也不见呢?!
那个人蹲在地上埋头打盹,看起来似乎极为疲惫。旁边应景地立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更应证了他极为可能是刚从外地回来,还未来得及休息就赶到这里。
文居净站在电梯门口,情绪复杂地看着那个人。因为下雨的原因,温度又低了几分,那个人大概是冷了,手不自觉地拉紧了棉袄。
绕是文居净再怎么劝说自己要铁石心肠一点,也不由觉得这人可怜起来。
他从未与人交恶,未来也不想与人交恶,更何况是像郑砚这种可属“位高权重”的人。
所以他再怎么样,也想着和郑砚保持表面的平和,以求日后的相安无事。哪怕他明白郑砚虽然无耻,却并非小人,但难保日后两人疏离起来,文居净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到时郑砚的心,难测起来。
想到这文居净很快摇了摇头自我否定起来,暗笑自己多想什么。也许是和郑砚日渐陌生的原因,他竟然也会以对旁人那样对郑砚做了最坏的揣测。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去。
那厢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动静,醒过来慢慢地抬起头茫然地看向文居净。
文居净惯性地礼貌一笑。
那人的眼神慢慢聚了焦,看清是文居净以后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回来了!”
文居净心中莫名一痛,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这段感情里他注定只能是败者。相比于自己,这个人太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了。这个人知道何时该示弱、何时该妥协、何时该真挚、何时该深情、何时该强硬、何时该无耻、何时该卑鄙、又何时该放肆。
所有时机他掌握得刚刚好,每一步他都做出了最完美、最中目标者下怀的选择。
若天干物燥,他送来风雨。若乌云密布,他予以暖阳。
他表现得几近完美,让你觉得几乎没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他――你看看,这个人都已经低声下气做到这种地步,你究竟在矫情什么,还不乖乖回到这个人的身边,继续做他脚边臣?
文居净看着眼前的人,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几乎就要忍不住出声恳求他,别再这样折磨自己这个在感情游戏里没有段位的人――你别这样了,郑砚。你就继续等一等,等着你的意中人,他会来的,一定会来,你放过我,好不好?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很痛苦,而放弃一个曾经爱上的人似乎也同样痛苦。因为你曾经偷偷地窥视那个人很久,你曾经对那个人耐心有加、呵护倍至,陪他经历过苦痛、享受过欢笑,你曾经无底线地在每一个细节上以那个人的想法为第一意愿,哪怕自己受委屈,你害怕那个人不快乐,也害怕那个人的快乐与你无关。你所有为他做过的曾经绝对不会无所获得,他会像郑砚这般,在你离开时恐惧于你的离开,他会不自觉地想要抓住你。因为做的太久太多了,你已经成了他的一份心安,他的一座港湾,他的一个逍遥城,一个肆意妄为的理想国。在他没有找到他的爱人之前,他不甘心失去你,他不会愿意失去你。
他会抓住你。
然后在找到他的意中人,他的天使,他的梦中情人,他的桃花源以后,又在权衡之下,抛弃你。
也有也许,也有另一种可能吧,譬如那人一直没有遇到令他为之心动的人,那他可能也就自以为将就地和你过完这一生了。
郑砚的打算大概也就是这样了。文居净并不是不明白郑砚的打算,而是从和郑砚在一起的第一天起,他便清清楚楚地明白着郑砚的想法――拿文居净当作后备之选。
他过去几近毫无底线地纵容着那人,心甘情愿地做着那个人的备胎。理解那个人的不专心,只是因为明白两情相悦本来就很难,所以他愿意花费时间,和这个人慢慢培养感情。
他以为时日尚多,一切都有机会,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即使郑砚后来果真遇到了所谓的真命天子,他也愿意去争一争、搏一搏,若是真的没有机会,他也可以做到,放手。
然后郑砚没有给他太多时间,他很快看到了郑砚和另一个男人,暧昧,嬉闹,亲密。
这倒也不至于让人心死,只要郑砚和他明说,和他说自己真的绝无可能喜欢上他文居净,他绝对办得到干脆利落地放手,不再纠缠。
可郑砚不仅没有说明,还一次次地欺骗他,企图隐瞒他。
他爱上郑砚,并没有要求他郑砚非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是希望无论如何,郑砚能够真心相待,不把他当作蠢人,不轻视他,不欺骗他。
所以即使当时郑砚是要文居净滚,文居净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对郑砚这样失望,这样再无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