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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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好似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穆彦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她用力地扯入怀中，她身上的铠甲坚硬冰凉，可他的脸却好似透过那厚重铠甲感受到了她灼热滚烫的胸膛。
他一动不动地埋在她怀里，被她用双臂牢牢禁锢着，被她身上带着浓重血腥气却并不让人反感的味道充盈着。
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不去想。
脑袋如坠虚无般空茫，可心底却因为她的存在被奇异地安抚平静下来。
今夜尾随大军上山本是临时起意。明澈原本只想看看那些伪装成山匪欲与明家军一较高下的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背后又有哪方势力在挑拨教唆。
孰料方行至半道竟遇见了从前在京中曾有数面之缘的皇城护卫军统领陈炀。陈炀一直是长皇子殿下身边的人，她怀里抱着昏厥过去的那人虽然在茫茫夜色下看不清本来面目，但只凭她脸上凝重的神色就已经能猜到那人的身份。
只是长皇子殿下又怎会恰巧在此处？
那些山匪难道是闻得他的行踪故意弃寨西奔的吗？如果真是如此，她们的目的只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此时的明澈就躲在暗处，月光下陈炀正焦急地和统帅明霜说明山上的情况。她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隐约听见她反复提到的“法禅寺”、“山匪”、还有“穆公子”。
穆公子？！!
和长皇子殿下在一块儿的还会有哪个穆公子？
明澈心下重重一沉，难道穆彦也来到了法禅寺？那他现下又在何处？若是落在那伙残忍歹毒的山匪手里……
她忽然不敢再想下去，神色一凛连忙提起气几个纵身就往山上奔去。
明小将军十五岁入西陵狼烟军受尽捶打磨练忍尽常人不能忍之苦，十七岁领狼烟军奔赴漠北边疆杀楚王败楚军为长姐母亲报仇，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些年几经沙场辗转生死却从来也没怵过什么。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未到阵前已心生惶恐。
待到一路杀进长明殿，看见男人狼狈地蜷缩在墙角的那一刻，她根本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念。
只有将他抱在怀中，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确认了他还好好的活着，她才终于将自己从巨大的恐惧之中释放出来。
幸好，一切为时未晚。
~
在她身后不远处，那匪首目光好似淬了毒的刀刃，望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道：“狼烟军！”
明澈站直身子，侧过身将穆彦掩到身后，对上匪首目眦欲裂的凶煞神情，勾了一抹极冷淡的戏谑笑容，“我道是谁，多年不见，楚国的定南将军竟给逼上山去做了匪寇？难不成是因为太过无用被新帝赶出来了吗？”
“是你……”那匪首的脸色几经变化，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子里像是凝了血海深仇，握着单刃直刀的手攥得指节发白，“你竟然还活着！”
明澈见她已经认出她的身份便渐渐敛了笑，方才对着身后所护之人眼中流露出的那片刻温情好似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她缓缓握紧手中的澈光剑，剑锋直指那匪首的胸口，“当年我急着取楚王人头，那一剑许是剐得偏了些，今日我便给你个痛快。”
话音未落，手中的剑已经挟带雷霆之势朝匪首席卷而去。
“铿”的一声金石之声在山谷间震荡开来，那澈光剑上灌注了七成内力，即便匪首用刀刃去挡也无济于事，猝不及防就被震得手骨尽裂。
她哀嚎一声捂着右手翻滚在地，显然再也拿不住手中的刀了。
站在明澈身后的穆彦只觉眼前一晃，“噗”的一声那匪首胸口温热的血喷溅出来。
匪首神情痛苦地倒在血泊之中，身旁刃刀光芒有一瞬照亮她的右脸，那里赫然一道狰狞疤痕，在漆黑夜里显得阴森可怖。
明澈漠然抽剑，抖落掉剑刃上的血。
刚回过头就见穆彦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在颤抖。那一句不经思索的“我带你走”就这么生生地哽在了喉头……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响彻山谷的尖鸣。
明家军的霜白铠甲渐渐覆没了残余的所有山匪，匪首已死余下的山匪已经成不了气候，一场生死争夺不多时便能真正尘埃落定。
想到这里，明澈紧了紧握着澈光剑的右手，沉默着转过身往长明殿外挪了半步。
下一刻就觉左手腕上陡然一沉，她诧异地回头望去，却是穆彦微蹙着眉紧紧拉住了她。
男人的唇色与脸色一样苍白，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却有着十足执拗的劲头，“你要去哪儿？”
此地不能久留。
明家军将士自然识得她身上铠甲，也识得她手中这把澈光剑，只怕到时候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她抿了抿唇，尽量冷着声音道，“如今山寺已经安全了，天亮之后明家军自会护送你下山到长皇子殿下身边。”
她未说出口的是，纵是离去她也会在暗中护卫他，直到他脱离险境。
明澈来时孑然一身，走时也异常的洒脱。
穆彦方才见她要走，情急之下竟什么都顾不上了，本能地就朝她伸出了手。
此时掌心传来的热度一路悄无声息地漫上他的脖颈、耳后、脸侧，他的目光就这样静静地掠过她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骨、紧抿着却形状优美的唇瓣，最后回到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其实，他心里有许多问题想问她，比如本该身在皇城的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比如她隐姓埋名没于市井又是几时重回的明家军，比如她当年陈楚之战后究竟为什么一走了之音讯全无……
可此时此刻这些问题好像又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只是定定地盯着这双熟悉的眼睛，顺从自己的心意一字一顿道，“明澈，我跟你走。”
~
深夜，寂静的山林里。
明澈带着穆彦朝那条通往山下的幽深小径走去，她用手中的剑挥开身前横七竖八挡着的枯树枝，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每一步都踩得十足小心翼翼。
她的眼睛多年前曾经受过重伤，虽然诊治及时不至于彻底失明，但在那之后再也没法弯弓射箭，在漆黑无光的夜里也几乎与失明无异。
山中小径大多崎岖难行，灵霞山既高且陡，方才上山时心里火急火燎还没觉得，此时摸黑下山，身边又带着不会武功的穆彦，真是说不出的艰难。
越是进到山坳深处，前路越是晦暗不明。明澈不由自主地靠近身后穆彦……手中的火把，然而男人方才不知想到什么，约莫是出了神，此时见她突然靠过来心下一惊，竟不小心失手摔了那手里的火把。
四周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明澈几乎是立即就停下了步子。
穆彦蹲下身子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在她脚边不远处拾回了那熄灭了的火把，“你看不到吗？火把就在你脚下……”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她心口却很重。
她十足懊恼地想，方才就不该一时脑热独自带他下山的。在这种情形下万一突发意外，她根本就没能力保护他。
黑暗之中，穆彦看不清她脸上的脸色，只觉得气氛突然莫名地凝滞了起来。
他低下头探看那火把，发现上头裹了泥浆不能用了，便只好丢弃一旁。
月光被头顶浓密的树枝盖得严严实实的，明澈只能依靠细弱的呼吸声辨别他的方向，她僵硬着往那里试探地伸出手，“穆彦？”
指尖堪堪擦过他的脸颊，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使得两个人都怔楞住了。
一阵静默过后，她有些无措地收回手，“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她就感到自己的手被裹入一个温热的所在。耳边是他干净而轻柔的声音，带着点不太肯定的犹疑，“明澈，你是不是……怕黑？”
她怔楞了下，怕黑？
许久没听到应答，穆彦以为她是羞于承认。却不料明小将军忽然轻笑了声接着抓紧了他的手，睁眼说着瞎话，“是啊，从小就怕黑，怕的不得了。”
穆彦于是悄悄朝她身边挪近了些，抿了抿唇道，“你跟着我，这里的山路有些陡。”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一刻他本想说的是，“你跟着我，别怕。”
可话未出口又啼笑皆非地想，这般哄孩子样的话放到眼前这个威风赫赫的小将军身上未免也太古怪了些。
眼下的情况悄无声息之间发生了变化。
明澈像是真的怕极了，往前迈的步子都颤颤巍巍的，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天神降临般的神气劲儿。
只是……
比起那个冷峻强大到令人觉得触不可及的“天神”，现在这个会害怕到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全身心依赖着他的明小将军才更真实，更让人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也许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从方才开始那一直紧绷的嘴角已经慢慢地上扬，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动心
，还差 